患难夫妻数十载白发携手情更浓
2018-01-27杨玉田
◎文/杨玉田
最简单的结婚仪式
五十年前,1968年4月12日,我和妻子曹培英举行了婚礼。婚礼是在府谷县皇甫公社办公室举行的,过程极其简单。
那时,我30岁,在府谷中学教书。半年多前经人介绍和曹培英认识。曹培英当时在我们家乡皇甫公社做妇女干部。因为接触很少,还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然而连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4月12日是个星期天,我从县城回老家,在皇甫公社下车,还要步行十多里才到家,顺便到公社休息一下。一进大门,正好碰上公社主任(我和曹培英的介绍人),他顾不上寒暄,便单刀直入地说:你来的正好,女方也在,你们今天就举行婚礼吧!我蒙
了,睁大眼说:结婚?太仓促了吧!主任说:你们都是大龄青年,该结了。再说,对你家和你本人的情况,我和女方都进行过了解,认为没问题,女方也表态同意。我说:我对女方本人的情况还不甚了解,等我了解清楚后再说吧!主任说:女方在我手下工作,她的情况我比你了解得更清楚。到我们公社五年了,工作积极,上进心强,肯学习,为人善良。参加过延安、榆林两期社教(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也叫“四清”),在社教中入了党,政治条件比你好(因我当时还不是共产党员)。主任拍着胸膛说,你就相信我吧!我还在迟疑,说,总不能啥也不准备吧?站在一旁的其他干部纷纷劝说,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现在正是破四旧树新风时代,结婚仪式越简单越好。我拗不过大家的好心劝说,只好答应。于是,就在当天,穿着满是灰尘的便服,没有戴大红花,就在皇甫公社办公室和曹培英举行了婚礼。曹培英的宿舍就是我们的洞房。再简单不过了!
妻子染恙,祸从天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79年7月的一天,妻子从单位回来,慌慌张张地对我说,钥匙丢了,让我给她找。我在她的衣兜里掏,钥匙还在。但她惊慌失措,坐卧不安,我觉察大事不好,她生病了!我把她送到医院,经医生检查,诊断为癔病。在县医院看了几天,病情不见好转,医生建议,到外地精神病院治疗。于是我请了假,领她到内蒙包头精神病院,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住院治疗三个月,病情有所好转。我们出院回到家中,我让她在家养病,她不听,坚持要上班。两年后,她的病又犯了,我们又到山西省的山阴县精神病院住院,天天吃中药,三个月后,她的神志渐渐清醒。我们出院,回到家中,我不让她上班,在家好好养病,但她不听,又到单位上班。一年后,病又犯了。我家中的两个孩子正上中学,无人照管,我只好请了她的姨妈带她到山阴去住院治疗,我留在家中一边照看孩子,一边上课。没过几天,她和姨妈都回来了。姨妈说,培英不听人劝,坚决不看病,执意要回家。我无奈,只好赶去山阴医院结了账。之后,我利用暑假陪她到宝鸡精神病院治疗,效果不好。几经折腾,我已没有精力,也挤不出时间,决定就在家中吃药治疗。但是她的病情非但没有被控制,反而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工作忙,不能整天陪她,她在家孤单,坐不住,就到外面乱走,无方向地跑。正月十五街上扭秧歌,她也跑到秧歌队里跟上扭。看见街上卖衣服,她不付钱拿上就走,卖主追到家要钱……
1988年腊月初二晚,我在学校改完卷回到家,见大门开着,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我大声喊她的名字,没人回应,我想这下完了,人已出走。于是发动家人,到处寻找,满街寻遍,不见人影。第二天跑遍全城也找不到人,还动用汽车在距离县城五六十里的几个公社寻找,也杳无音信。
府谷县城就在黄河岸边,大家分析,既然地上找不到人,就肯定跳进黄河里了。于是,我们沿黄河岸跑,一遍遍打问过路人,都说没见着。三四天过去了,未果。正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其间又下了一场大雪。我断定,人肯定是死了,不是跳河,就是冻死在野外。我透心凉,觉得已没有半点希望了。
谁料天降吉祥,腊月初七下午,县政府一名干部跑来我家对我说,他们在山西河曲县的巡镇见到我妻子,他们让她上车,她不肯,没有办法,只好回来给我报信。我随即动用了县政府的小汽车直奔巡镇。巡镇离府谷县城九十多华里,我赶到那里,天已黑了。巡镇是个小镇子,就在黄河岸边,我们沿着公路、黄河岸边上下左右,反反复复寻了半个晚上,仍不见人。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在巡镇街上,我终于看见她,她黑青着脸,浑身哆嗦,我立即上前抱住她,随后把她引到食堂,买了碗面条,她手抖得拿不住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们,泪水不断,让人看了又心疼又恨。回到家里她不上炕,又要走,说要寻儿子去。我们几个人只好轮流看着。当天下午,我在延大上学的一个儿子回来了,刚一进门,她伸出手,哇地叫了一声:“我儿可回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人才安静下来。
这次出走是死里逃生,上天保佑。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许多好心人关照,她才能活着回来。事后,我专门从她走过的路线了解情况,得知一位老奶奶留她住了一晚,又在庙里(海潮庵)住了两晚。其它时间怎么过的,不得而知。我分别答谢了帮助过她的人。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从1979年至1997年,我一直陪伴妻子忍受病痛的折磨。20多年哪!其间有多少酸甜苦辣,对谁诉说?为此,我写了几句诗,表述内心的苦涩:
妻子染恙,得了癔病。外出诊治,费时劳神。多方治疗,效果不佳。只好返回,在家疗养。精心护理,耐心忍让。擦屎倒尿,缝洗衣裳。精神折磨,苦至心肠。
1979年,我退休了,因为给妻子治病花费很多,经济拮据。我本想出去打工挣钱弥补不足,但妻子在这个当口特别需要我亲自照看,如果雇人,根本不会贴心,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留在家里,专心专意陪护她。
我的精心呵护使妻病情好转
精神病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我妻子的病状是沉默不语,坐卧不安,老想到外边走走,转转。我根据她的症状仔细观察,发现要顺着她的意愿,先满足她的心理要求。每天,我领着她到外边走几个小时,先是三里五里,后是十里八里。一两年下来,只见她脸部舒展了,性情柔顺了,话也多起来,在家里慢慢能坐得住了。来客人也知道打招呼倒茶倒水了。我深爱着她,她有感受,我做饭,她常跟着,我说你不要跟我,跟上碍事,她说:“我不跟你跟谁?”
爱是万能钥匙,能打开一切锈锁。如今,她犯病次数少了,基本接近正常人,就是生活方面还不能完全自理,干活干不了。她有这种改变,已经很不错了。人到晚年,我的心情却一天天舒畅起来,这里赋诗一首,表达喜乐的心情:
护理病人要细心,察言观色看病情。耐心忍让是一经,病情好转神志清。丈夫责任已尽到,愿她早日康安宁。白发携手永不弃,安度晚年夕阳红。
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折磨、劳累、艰辛、苦难,让我深深地感悟出了一个哲理:“人只要心里甜,命就不苦。”夫妻之间不管对方有多大的灾难,互相不离不弃,厮守常相随,幸福在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