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风俗书写
2018-01-27寿王菡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寿王菡 王 芳[绍兴文理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 ]
小说以英国一个偏僻平静的小镇圣奥格镇为背景,并在此背景下叙写了英国乡村一个磨坊主人一家的故事。故事中磨坊主人塔利弗先生的儿子汤姆和女儿麦琪作为主线人物,在经历美好的童年时代后,不得不开始面对家庭败落的现实,继而展开一条曲折的成长道路。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了一系列问题,彼此间也产生了一定的冲突,最终两人一起沉入无情的洪水。这一结局有着沧海一粟的感觉和绵延深长的意味。汤姆和麦琪的故事只是人间世事运行的一个十分普通的分支,而将其作为一部小说的典型却有着普遍意义。汤姆和麦琪这两个人物的精神和行动内涵所投射的是他们所在群体的整体精神和行动,而研究文本所呈现的风俗便是为了深度了解弗洛斯河两岸人们的生存状态,并对文本所揭示的生命哲学意蕴有一个更好的体验。
“风俗”是很多文艺评论都会运用到的一个概念,不同的学者对于“风俗”的界定和理解也不一样。莱昂内尔·特里林在《知性乃道德职责》一书中对“风俗”有过自己独到的阐释:“我所理解的风俗,其实就是由一种文化所蕴含的各种含义所构成的喧嚣场面。这部分文化由那些经过隐约表述,或未曾表述,或无法表述的价值话语所构成。这些表述会通过一些细小的行为来得到暗示,有时会通过衣着或装饰艺术,有时通过语气、仪态、重音、节奏,还有时通过具有特殊使用频率或特殊意义的词汇来得到暗示。”①可见风俗是复杂的、有层次的,如果将风俗单单归于一些约定俗成的风尚,礼节和习惯等的总和,那么这只是风俗的外化的层次,而渗透在风俗里的深层的文化意识往往具有巨大的隐性力量。它内在地制约着人们的精神和行动,使人物在不同的个性中有着某种共通的特性。在《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承载了风俗的烙印。通过文中相关人物的日常起居,行为习惯和处事态度等方面的自然表现,我们不仅能看到一幅幅具有象征意义的风俗画,还能从这些画卷中找到人物的定位,发觉故事情节的走向,窥见其中蕴含的生命意识。
一、风俗的表现和特征
文本主要描绘了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一贯而来的风俗,两大家族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而产生矛盾,家族中每个人也拥有着不同的性格气质,但是他们两个家族的血管中都流淌着一种文化的血液。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共同享有着“一套传统、世俗的想法和习惯”。
(一)机械单调的仪式习惯
文中的风俗书写主要通过人物的一些日常行为和家庭仪式得以体现,其中多德森家族就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在丧事仪式中,“帽带从来不用蓝色的,手套在大拇指那儿也从来不裂开,凡是应该来送丧的人都来送丧,柩夫脖子上总有一条围巾围着”。在饮食传统方面,“一个多德森家的女人,到‘陌生人家’去,总是只喝茶,吃干面包,绝对不吃任何蜜饯的东西,她不相信人家的牛油,还怕那蜜饯因为糖太少和煮得不透的缘故而发酵了”②。在衣着装饰方面,多德森家族所要求的仪式感则时时刻刻显示着。塔里弗太太“是个地道的多德森”,所以当自己女儿麦琪随意地“脱掉了帽子”,或者将自己的头发搞得乱糟糟的时候,塔里弗太太总会难以忍受,觉得麦琪没有遗传自己的任何优点。可以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多德森家的人都十分重视自己的穿着和装饰,力求保持外在的优雅和精致,其中浦来特太太的出场便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如果她带了一颗破碎的心和一双眼泪汪汪快看不见了的眼睛,步子偏斜地穿过大门,她会把她的硬麻布袖子碰坏的,她一感到这种可能性,聚精会神地笔直从门框里走进去了。当她感到眼泪很快地往外流,就把发针从帽带上拔掉,没精打采地把帽带扔到后面去—— 一个动人的姿态,虽然在她心境最坏的当儿,这姿态却表示出来将来一旦眼泪干了,帽带还是有希望恢复以前的光彩。眼泪减少了一点,她把头向后仰成一个不会碰坏她帽子的角度……”③
除此之外,多德森家族还有着“永远保持木器和铜器的整洁、收藏将不流通的货币、为市场出头等的商品和爱购买国货等等”习惯,这些表层的风俗现象具有一定的喜剧色彩,传达了多德森一家骄傲利己的心理模式。虽然多德森家的人有着许多对我们来说陌生而又新奇的仪式和习惯,但他们都愿意遵守着这些仪式,并且为自己是个多德森而感到骄傲和满意。
(二)传统沉重的家族观念
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都有着忠于亲属的传统信念和沉重的家族观念,这一观念是靠家族成员之间的亲缘关系得以建构的。可以说亲缘关系是两家人处事和论事的基础,甚至是一道防线。这一风俗要素在文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不仅紧密地维系着家族成员之间的自然关系,还成了人物面临难题时的必要选择。
多德森家族一方面表现出高傲的利己主义,“非常厌恶所有损害自己信誉或利益的事物,直率地批评那些对他们不利的‘亲属’,但是决不遗弃他们或者不顾他们”④,葛莱格太太在这方面就是一个极为显著的例子。比如在遗嘱问题上,她就强调了好多次:“血统是最基本的条件,个人的品质却是次要的;不把遗产按照亲疏的比例来分配,而单凭意气来决定财产的分配,她想象起来真是一个会使她终身苦闷的耻辱。”⑤正是因为她对多德森素来就有的这一原则的坚决守护,塔利弗先生和她之间的矛盾并不能动摇所谓的宗旨。在文末麦琪离开斯蒂芬回到家后,葛莱格太太对麦琪的态度更是说明了她对“亲属”的极度重视性。“她决不让自己的朋友帮着别人来破坏这个孩子的名誉,决不让他们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受外人嘲笑,除非她真的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败坏门风的人。”⑥葛莱格太太一直尽力地袒护着自己的亲属,维系着自己亲属之间的关系,这也是她生活的基本原则和她一生要追寻的意义。
如果说多德森家族对亲属的忠诚是他们生活的一大原则和宗旨,那么塔利弗家族对于这个问题的信念感则来得愈强愈烈,甚至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倾向。塔利弗先生在处理自己和妹妹摩斯太太之间的关系时,慎之又慎,生怕影响到自己后代汤姆和麦琪之间的关系,所以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向摩斯一家要回自己借给他们的三百磅时,却因为想起麦琪和汤姆将来的关系而妥协了。虽然塔利弗先生在债务方面有了更大的难题,但他觉得“自己逃过了一个危险”,并且觉得自己对妹妹的感情会影响着汤姆对麦琪的感情。
显然,塔利弗先生就是如此引导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的,他和威根姆之间的恩怨一直刻在自己的孩子的心头,未能得到化解,从而一种沉重的家族观念得以传承。塔利弗先生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孩子的:“汤姆,你要记住——如果你真心要做我的儿子,你就永远不饶恕他。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能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这一在《圣经》扉页写下的复仇念头就是一道沉重的枷锁,以至于当后来麦琪和威根姆的儿子费利浦之间互生情愫时,汤姆进行了严厉的干涉,并要求麦琪和费利浦之间断绝往来,给麦琪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在家庭尊严面前,汤姆就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毫无动摇之心,毫无妥协的余地。
(三)狭隘滞后的生活法则
一个地域的风俗与当地的自然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塔利弗一家便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乡村气息的、与外面的喧嚣世界隔绝的恬静的环境里的。在这里,我们能看到满是树木的小山,一片片丰饶的牧场,听到水的急流声,磨坊的轰隆声。而一年四季,生活在这片乡土上的人们,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并且在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中感到安心和满意。
当塔利弗一家出现变故时,他们对生活的原本面目就显得极为渴望。家里的台布,瓷器和一些家庭用具都必须卖出去来抵债,整个家变得空荡荡的时候,塔利弗先生一家的生活也变得更加空虚,尤其是塔里弗太太。这些原本象征着富裕和温暖的家什突然没有的时候,塔里弗太太那符合多德森家骄傲的气质也受到了打击,她始终反复地拿过去和现在做比较,一遍又一遍地沉浸于家庭变化带给她的巨大困惑中,直到现在的生活将其摧残成一个越来越脆弱的人。这种希望回到过去狭隘滞后的生活理念带来的只是塔利弗一家更加颓废的气氛,他们没有崇高的原则,没有浪漫的幻想和积极的人生观,有的只是一种单调固执的渴望夺回原本属于自己东西的世俗心理。
而这种落后的生活法则在现代社会终究经不起考验,就像那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塔利弗家的磨坊一样。磨坊是自耕农经济的一种工具载体,它的存在和运动就意味着农业经济的发展。小说中唯一出现的道尔考特磨坊是塔利弗一家的经济来源,它就像是一个祖传之物,在塔利弗家族经过了五代的传承。看似稳定运转的磨坊却终究抵不过成为一种拍卖品的命运,经过威根姆和迪安先生之手的磨坊,最后又回到了塔利弗家族。但此时的磨坊已经不是作为一种经济生产工具而存在了,它更多的是塔利弗一家所承载的一个执念而已。在自耕农经济和工业经济发生冲突的时候,磨坊渐渐失去了它的主体功能,而只能成为工业经济的一项有利的投资。
二、风俗书写的功能
在小说中,风俗的呈现不是作者书写的纯粹的目的,它主要为内在地制约人们的精神和行动而存在。写风俗实际上是为了写人,通过对一些风俗现象的分析,我们能对文中人物的生存状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对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取向有一个基本的认识。用作者的话来说:“塔利弗和多德森两家的生活可以是微贱的。在这儿,人们有着一套传统、世俗的思想和习惯,这种习惯没有得到指导和完善——千真万确,这是一种最没有诗意的生活方式——坐在老式马车里也能感到骄傲、尊严,一种单调的世俗心理。”⑦而机械单调的仪式习惯,传统沉重的家族观念,狭隘落后的生活法则却贯穿和渗透于这两个家族里,并且世世代代地传承下来,异常坚固。这样的风俗是如何影响着汤姆和麦琪的性格,如何影响着他们俩的生活,我们可想而知。是选择承受反抗的痛苦,还是被风俗所同化重演一遍历史,汤姆和麦琪有着不同的态度。但是最终两人却共同走向了悲剧,这背后的生命哲学意蕴引人深思,风俗的多面性也由此可见。
(一)一条毁灭性的锁链
特里林在《知性乃道德职责》中揭示了风俗“能将共享一种文化的人们结合在一起,同时将他们与另一种文化的成员相区别”的意义。也就是说,无论风俗是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它寄托着一个整体的文化含义,并要求生活在一个风俗社会的人们都遵守它,内在地实践它。不然,一个反抗风俗的人在风俗社会是很难生存下去的,会感到叛逆和孤独的可怕性。
麦琪从小就有着逃避和反抗风俗的倾向。她随意地对待自己的发型和穿着,行为举止也和别人大不相同。比如说她总是胡乱放置自己的软帽,头发也总是乱糟糟的,衣服裤子很少有整洁的时候,总是挑最泥泞的地方走,等等。从她剪头发开始,她就注定要品尝一种被人嘲笑,不被人理解的孤独的痛苦了。当麦琪不小心将露西推倒在烂泥地里,闯了大祸后,她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她跑到了吉卜赛人所属的区域里,本想着融入吉卜赛人的生活,和他们进行愉快的交谈,但是饮食上的风俗的差异性就让麦琪感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这个群体的一部分。她想着逃离原有的生活,而这种想法对于一个无知的小女孩来说是愚昧的梦想,她不知道吉卜赛人没有足够的饮食,所以对吉卜赛人的态度由热情渐渐转变成恐惧。后来,吉卜赛人将她送回道尔考特磨坊后,麦琪得到了一种归宿感,并嚷嚷着“以后再也不逃走了”。如果说这次大胆的实践已经让麦琪尝到了逃离风俗的可怕性,那么在后来她开始面对感情问题时所做出的牺牲便是刻骨铭心,难以忍受的。
在上文已经提及麦琪和威根姆的儿子之间互生情愫,而受到了汤姆的干扰这件事。汤姆为了家族利益,强迫麦琪断绝和费利浦之间的来往。他对麦琪的约束不仅仅是外在的,还带给她心灵上的沉重和煎熬。汤姆将自己承载的这份责任施加给自己的妹妹,并且让麦琪毫无反抗的余地。麦琪面临如此具有毁灭性的选择,感受到了除了服从以外的徒劳性。她和费利浦之间的关系在家族尊严和亲情面前显得十分渺小,足够不堪一击。麦琪也深深地意识到所谓的爱情或是道德或是理智终究冲不破血缘的桎梏。虽然她觉得仇恨和敌视的延续是邪恶的,但她明白这是一份责任,她只能选择牺牲而无力反抗。
艾略特认为:“通过遗传链,人的命运是被过去决定的,甚至在他出生前就已经确定。因此家庭的义务和拘束都无可避免地压在他身上。”⑧汤姆和麦琪的命运就被深深地锁在这条遗传链中,他们必须遵循着家族的已定原则,否则就会被视为背叛,感受到孤独的痛苦。而麦琪在风俗的影响下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她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背叛了自己的爱情。她的悲剧是在风俗文化中牺牲的人们的共同悲剧,而这种悲剧正如那流不尽的弗洛斯河水,一代又一代地上演着。
(二)一条回归过去的河流
风俗内部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力量,它反映了一个群体的文化意识形态。处于一种风俗环境中的人们会感到理所当然,并且他们具备在这种风俗中所学到的经验。但仅仅这些经验是远远不够的,随着时代的变迁,局限于某个地域的风俗必然有着其弱点。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的很多人都有着回溯过去的倾向,当外部世界正发生着一定变化的时候,他们狭隘的个人经验使他们只看得到自己和自己家庭的得失,而没有对未来发展的认识。
塔利弗先生一家败落之际,家里很多东西都必须拿出去拍卖,作为塔利弗一家的经济来源的磨坊也逃不过被拍卖的命运。经过一次打击之后,塔利弗先生和塔里弗太太的内心生活陷入了忧郁和痛苦思想的不断循环中。塔里弗太太一直想要回到过去物质生活富裕的家庭环境中,而塔利弗先生自从破产后身体和精神遭受了双重打击,但一直都不乏要赎回磨坊的念头。
汤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理所应当地承担起改变家庭命运的任务,并做出了有目共睹的努力。亨利·伯格森曾在一本书中写道:“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存在就是变化,变化就有成熟,成熟就是继续不断地创造。”⑨汤姆虽然有很强的能力,但是他缺乏一定的变化意识。他在迪安姨父的帮助下谋得了一份工作并辛辛苦苦地挣钱,以他优秀的业务能力还清了父亲的债务。这是他迈出成功的一大步,连迪安先生也十分认同他的经营能力,希望能够提拔他成为一个善于经营的人才。可是,在汤姆脑海中却有一个几年都挥之不去的承诺,便是买回失去的磨坊并进行管理。很显然,当他对迪安姨父提出这一想法的时候,迪安先生感觉到了一种忧郁的意味。汤姆本可以拥有更加进步的生活,这一切却成为一条回归过去的途径而已。汤姆的悲剧说明风俗中存在了许多不利因素,当传统思想和新思想,传统经济和现代经济发生冲突时,前者是脆弱不堪的,终将被淘汰。
三、乔治·艾略特对风俗的态度
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描绘了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的风俗,展现了弗洛斯
河两岸老派家庭的生活面貌,而文中两个主线人物的悲剧更是蕴含着无尽的哲思。两个对风俗持有不同态度的人最终都走向了悲剧,这从隐性层面揭示了作者对于风俗的态度。
首先,《弗洛斯河上的磨坊》在一些人物和细节设置上都带有一定的自传色彩。书中的塔利弗夫妇及其背景很大程度上是以作者的父母为蓝本。而书中深深的父女之情和浓浓的兄妹手足情谊表达的正是失去亲爱的父亲,又被兄长抛弃的玛丽安·埃文斯对昔日家庭温暖的眷恋。作者设置汤姆和麦琪共同走向悲剧的结局让一种纯粹的兄妹关系得到了延伸,这也说明了作者对于风俗中的一些单纯的因子是极其留恋的。
其次,一味地逃离风俗和一味地遵循风俗都存在危险。作者在小说中对多德森家族和塔利弗家族的风俗都进行了一定的批判,认为两家的生活是微贱的,没有崇高的原则,只关注自身的利益。但是麦琪作为文中风俗的反抗者却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说明风俗的影响力之大。同时,汤姆坚定地遵循着家族的既有原则,坚持家庭的传统惯例也是不可取的,这说明风俗存在着弱点,也是作者进行批判的一大原因。
总的来说,作者对风俗的态度是两面性的。一方面她对过去童年生活中美好的回忆是深深地留恋的,并且揭示了风俗的不可抗性;另一方面她摒弃风俗中保守、狭隘和刻板的因子,同时肯定进步洪流所带给人们的生活的变化。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作者希望风俗被彻底现代化,这之间作者更想去追寻的是一种平衡吧。
① 〔美〕莱昂内尔·特里林.《知性乃道德职责》严志军、张沫译,译林出版社,2011版,第107页
②③④⑤⑥⑦〔英〕乔治·艾略特. 《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祝庆英、郑淑贞、方乐颜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版,第38页,第50页,第252页,第117页,第455页,第250页。
⑧ Jeannette King.Tragedy in the Victorian Novel,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p17.
⑨ Bergson Henry .Creative Evolution.Arthur Mitchell(trans.).New York:Random House,Inc,1994,p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