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业 高速发展下的一声叹息

林言

一边是局外人对快递业的指责，另一边是局内人的申诉与无奈。归根结底，这是一个行业发展过快导致的产业规模与产业规范不匹配的问题。

英国有Boxing day，中国有“双十一”，两个都是购物的日子。每到这两个购物节，购物狂都摩拳擦掌准备疯抢。这两个购物节的区别是：在Boxing day，人们拥到商店现场抢购；在“双十一”人们准备好电脑手机，从零点开始在线上抢购。

由来已久的Boxing day直接翻译过来是“节礼日”，这一天的由来有多个版本，而发展到现在，这一天的起源早就被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其如今无可替代的意义：英国一年中最大的购物日。若说中国最大的购物日，非“双十一”莫属。相比之下“双十一”则非常年轻，而且出身单纯：开始于2009年11月11日的淘宝商城的促销活动。自从诞生，“双十一”购物节的交易额和覆盖面呈爆炸式增长，当之无愧地问鼎国内购物节冠军。

从“双十一”销售额井喷，可以窥见我国电商业近年来的迅速发展。网络购物的繁荣带来的溢出效应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中颇受到关注的，无疑是快递业。

都是“双十一”惹的祸？

电商业务的迅猛扩张让我国的快递业水涨船高，在2014年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如此庞大的快递业，其中自然有很多“故事”：快递员入室抢劫，快递车被盗，抛扔式分捡包裹，快递员街边猝死……与快递业相关的新闻经常是有些令人不快的，而大部分人对于快递业的印象也应该是伴随着无奈的。

电商与快递是相爱相杀的两个个体。一方面，电商希望快递服务好、速度快，另一方面又希望价格低廉。而事实是，速度、质量与价格往往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快递公司也要想提供更好、更快的服务，但是前提是要提高价格。在与电商的博弈中，快递公司无疑是弱势的一方，因为是被选择的乙方，所以缺少话语权。电商在众多快递公司中选择出价较低的一家，同时也不会降低对速度与质量的要求。快递公司为了拿到单子，争夺市场份额，不得不以“价格战”的方式应对，最终形成了低价竞争的局面。

如果是平常，电商与快递之间的弦虽然也是绷紧的，但是却不会崩断。每到促销季，特别是“双十一”“双十二”，就到了考验快递的时候了，每个快递员的配件数量甚至会翻番。这时，配送的质量与时间就很难保证了。

2016年的“双十一”，王女士在电商网站买了11件物品，全部都交付快递公司投递。“今年的快递收得很快了，大部分一周就收到了。但是有一件两周还没收到，给快递打了几次电话，都说马上送，到现在还没有送，只能跟卖家联系，让卖家解决。”王女士说，有一份快递的物流信息，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显示本人签收，她打电话给快递员询问，快递员说是公司代签的，晚一点会送过去，可这一晚就晚了两周。

与“双十一”有关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时，其中必定有一部分是与快递有关的。无论是卖家、买家还是快递员，都认为，“双十一”这个特别的日子导致了快递的混乱。其实，像王女士在“双十一”期间快递晚到两周的情况在其他时间也时有发生，更严重的是包裹被挤压损坏，甚至有的包裹中的贵重物品被替换。

诚然，电商促销季让快递量猛增是导致混乱的主要原因，但是在“双十一”之外，快递业也并非完全的规范有序。有媒体把快递业形容为“独立王国”，从收件到运输再到派件，全由快递公司内部独自完成。公司经营者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往往对员工的不合理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姑息纵容。仅在2016年，全国就破获多起利用快递贩毒的案件：广西梧州市警方成功打掉了一个用快递运输毒品的贩毒团伙，犯罪嫌疑人利用快递包裹不容易被人发现的特点屡屡作案；塘沽警方破获一起利用快递贩卖毒品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2名，当场缴获冰毒200余克。

自贡毒品大案便是由一个快递包裹牵出的，包裹从云南发往自贡荣县，收件人收到包裹后再分解成几十、上百个包裹发往全国各地。里面的东西有时是“烟具”，有时是“食品”，可真正装的是海洛因。调查该案的警官荣县公安局副局长邱宏国说，随着快递业的发展，一些犯罪嫌疑人铤而走险，利用快递业目前存在的漏洞，使用假身份证或雇佣他人进行毒品收货和中转，而部分快递人员责任心不强，根本没有核实其身份和包裹物品就进行收件，让快递成为了毒贩的“中转站”和“交通线”，这给警方破案带来了很大的阻力。

除了毒品，快递业对于各种违禁物品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快递员在接收包裹时，对于包裹是否为违法、违禁物品把关不严，对于发件人、收件人的真实身份也不会严格核查，这就给运输违禁品提供了便捷的渠道。

“月入上万”是假象

快递行业管理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快递员流动性大，且素质良莠不齐。秦皇岛市某快递公司片区负责人李经理介绍，他自己承包了两个小区的快递业务，除了自己送货外，还雇了几个快递员。“招人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要求，有人介绍，合适的就雇了，我们也不登招聘广告，没有必要。对学历什么的也没有特别要求，能看明白单子就行。”李经理雇用的4名快递员中，中专学历的有两名，高中学历的有两名，他们都来自较为落后的区县，其中有三人从事快递员工作不足两年。李经理表示，自从承包了这两个小区的业务后，已经换了几批快递员了，这份工作虽说能填饱肚子，但是不能发达，现在的年轻人，有点学历的，有点资历的都想出人头地，所以人员流动大。

对于“快递员月入上万”的传闻，李经理说，“我们这肯定是没有这么高的，大城市还有可能。快递是看件多少，发件比送件赚得多，但是也就一件几元钱。要是一个月挣一万，每天300多元，快递员投递一件才一两元钱，全是发件也要上百件，我们这没这么大业务量。我手下的快递员，一个月就3000元，好的时候能到5000元，但是很少。”《全国社会化电商物流从业人员研究报告》的数据与李经理描述一致：超半数快递员月工资在2000元到4000元之间，月薪超过8000元的非常少，全行業占比还不到1%。

报告显示，2015年中国社会化电商从业人员总数为203.3万人，其中快递小哥有118.3万人，他们承担了去年全国206亿包裹的主要送递服务，平均每人每天要送47.7件包裹。快递员的工资与送件量挂钩，薪资构成为基本工资加计件工资。报告显示，53.4%的快递员收入在“2000元到4000元”之间，一线城市的快递员收入相比三四线城市收入高一些。endprint

最近，一则快递员猝死的消息受到热议。2016年11月20日，湖南省株洲市一名39岁的快递员猝死。新闻背后的现实是，目前我国超过200万电商物流业从业者，每天工作8小时?12小时，电商促销期间每天得工作时长甚至能达到16小时。正如李经理所言，“这个行业是赚辛苦钱，跑得多，赚得多。”

作为老板，李经理要考虑的更多，他表示，接件数量大看着是好事，但是量大了之后，库房、人力成本等都要相应增加，这其中有一个平衡关系，加上现在单件快递投递费用上不来，有时候接件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除顺丰、宅急送以外，其他快递公司多以加盟制为主。加盟制要求统一的规则和严厉的经济处罚制度。

近两年，屡屡爆出快递加盟商被罚、亏损甚至跑路的新闻。加盟商在快递公司面前经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支付保证金之外，快递加盟商还必须承担罚款的风险。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手配送，派件积压严重，就可能出现爆仓和瘫痪的现象。一旦有这种现象发生，加盟商则很可能被处以罚款。

目前快递行业加盟、承包、退出机制并不完善，成本风险被转嫁给下级承包商，而利润则越来越薄，承包人想顺利退出也困难重重。一旦产生矛盾，承包双方很难找到有效调解方式，这就导致承包人进退两难。据介绍，上级公司有时会对承包商进行各种名目的罚款，丢失快件，被用户投诉或者不按公司要求整改都可能被罚款。有的小承包商每月罚款金额就能达到几千元，利润空间被大大压缩。

行业规范亟待推广

监管乏力、法律法规执行不到位、准入门槛低、投诉与反馈平台不健全等是快递业广遭诟病的根源所在。

针对快递行业的法律、法规，国家一直在逐步完善。2008年7月交通部签发第一版《快递市场管理办法》，2013年3月1日起施行第二版《快递市场管理办法》，《办法》分总则、经营主体、快递服务、快递安全、监督管理、法律责任、附则，共7章52条，对货物丢失、野蛮分拣、延误投递等关键问题的处罚标准都有具体、明确的规定。

2011年12月30日，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快递服务》系列国家标准，2012年5月1日起正式实施。明确规定彻底延误的快件，快递服务组织应根据有关规定予以赔偿。根据国内快递服务的类型，彻底延误时限应主要包括：同城快件为3个日历天；省内异地和省际快件为7个日历天。

2015年11月16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室网站消息，国务院法制办公室就《快递条例（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条例》规定，快递企业不得收寄运单信息不实的快递；需按承诺时限完成递送；应定期销毁运单保障用户信息安全；快递员抛扔踩踏快递最高处5万元罚款。

2016年4月，中国国家邮政局发布《快递专用电动三轮车技术要求》征求意见稿，据征求意见稿显示，快递电动车速度不能超过15公里每小时，最大装载量不大于180公斤，装备封闭式厢体，并具有统一蓝底白字“快递”标识。2016年12月2日起，北京市快递三轮车将统一安装标识和编码，北京市快递三轮车将统一车身颜色，统一标识，每辆车都有方便处罚的专属编码。

虽然众多的法规陆续出台，但是，快递乱象依然存在。一边是局外人对快递业的指责，另一边是局内人的申诉与无奈。归根结底，这是一个行业发展过快导致的产业规模与产业规范不匹配的问题。这种因发展过快产生的问题在很多行业都出现过，比如煤炭行业，就有小煤窑大肆开启又大批倒闭的现象。

要想从根本上遏制快递乱象，就必须严肃制法、严格执法。经过10年的高速扩张后，快递业正面临洗牌，无论是业务发展还是规范制定方面都亟待创新与突破。武汉理工大学物流学院教授张英说，我国快递行业在发展过程中已经经历过一次洗牌，但仍存在企业资金匮乏、员工工资无法保障、服务水平低、价格恶性竞争等问题，如果繼续盲目扩张、无序竞争，只会使快递业出现恶性循环，最终引发全行业的混乱。张英认为，要想在竞争中存活，快递公司必须思考未来的发展方向，做好架构和顶层设计。当然，一个企业完成这些工作难度较大，须由相关职能部门加以引导，加大监管力度，确保法律法规落到实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