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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史书写中的《雷雨》和曹禺

2018-01-25徐安琪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8年1期
关键词:曹禺雷雨

徐安琪

摘 要:本文从《雷雨》和曹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书写中的变迁,看到文学背后的权力话语的变迁。文学史作为一门学科,是需要理性地对待的,我们不能要求文学史的书写超出时代语境,而文学史不断地更替正代表着一种对话本质。

关键词:中国现代文学史 《雷雨》 曹禺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各个版本中,对曹禺的评论角度也是异常丰富的,正如《雷雨》,它在文学史上的命运就是起起伏伏的,文学史编撰者从不同的文学史观角度评价该作品,同时,不同版本的文学史对曹禺本人也有一定的解读。而“说不尽”的曹禺,是文学史上的一个特殊现象。中国现代文学史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而在其编写的过程中也体现了文学史观和时代语境互相交错的关系。

一、1949年以前有关曹禺和《雷雨》的评论

早在曹禺出现在文坛之际,《雷雨》打响国内话剧演出热潮的第一枪时,曹禺便置身于文人批评家的评论之中,甚至被鲁迅列入左翼戏剧家的行列。众所周知,曹禺因为《雷雨》而备受关注,下面笔者将从《雷雨》的命运看曹禺的地位变化。

中共在抗战时期,积极地将优秀剧目推向时代潮流之中,同时也动员知识分子以笔代枪。据曹禺自己回忆:“从抗战开始,我同共产党人接触得越来越多。1938年,在重庆见到周恩来总理,谈得就更深了,周总理是十分直率的,他给我多年的教育和帮助,是我终生难忘的。”①而国民党政府当局,则是一再阻挠曹禺戏剧的演出。1938年,国民党当局认为《雷雨》有煽动工人罢工的嫌疑,因此下令禁止其上演。1941年皖南事变后,国民党中央宣传部认为悲剧《雷雨》不适合抗战时期,因此发出正式文件禁止《雷雨》再版,同时,也取消了《雷雨》的演出。显然,《雷雨》在国民党当局的眼中是一个反面教材,也就是说,虽然《雷雨》还会上演,但是由于当局政府的明确表态,《雷雨》在话剧界的地位被边缘化了。

所以,1949年以前,曹禺就被列为左翼戏剧家之一,而后的文学史中也有曹禺的出现。

二、1949年以后文学史中的曹禺和《雷雨》

1949年后,新文学史的编纂大多是有组织、有领导地进行的,因而具有了“正史”的特征。其中,最早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著作就是1951年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由王瑶编著的《中国新文学史稿》。这部《史稿》普遍被认为是文学史学科的奠基之作。曹禺在1949年以后成为进步的知识分子,受到中共的青睐,参加了一系列政治活动。同时,他对自己的作品也进行了很大程度的删改,不过他对中共倡导的革命力量不甚了解,所以修改后的作品被批评。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无论修改反响如何,曹禺的修改是服从于政治的,因此他主动纠正了作品中无产阶级缺失的问题。所以,葛一虹认为:“对于五四以来的我国现代话剧文学作品……经历了一个反复认识的过程……曹禺修改旧作的失败,是当时时代环境的影响。”②但是,如果曹禺不重写《雷雨》,那么剧作就很难吸引人民群众了。《中国新文学史稿》对曹禺的《雷雨》也有评价,其首先认为《雷雨》是“新文学运动以来戏剧创作上稀有的成就”,但否定了《雷雨》的神秘主义,也就是命运观,接着肯定了《雷雨》的社会现实意义,将其拔高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力作。王瑶在《中国新文学史稿》中指出了周朴园、繁漪、周萍、侍萍等人物形象的特点,分别用专横、苦痛、软弱、悲惨来形容他们,可以看出作者主要从《雷雨》的现实主义分析。刘绶松的《中国新文学史初稿》(作家出版社1956年版)中也对《雷雨》有所评价。其中,刘绶松认为,《雷雨》更能表达“社会剧”的观点,他从阶级性的角度进行分析。《中国新文学史初稿》称:“我们不仅在剧本中看見了一个大家庭的隐秘的罪恶,而且我们分明地看见了在剧本中表现出来的复杂尖锐的阶级的关系。”这种看法在当时是典型的二元对立的阶级对立法。在1949年以后,审视剧本的视角都是采用这种阶级对立法。刘绶松采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方法评论作品的倾向特别明显,比如他就指出《雷雨》中的“宿命论”色彩,认为这是作品的缺陷,这与20世纪30年代的左翼解读不谋而合。《中国新文学史初稿》认为这种宿命论色彩和神秘主义会“限制作品对于现实挖掘和反映的深度”。第一次“文代会”后,1951年开明书店出版了《曹禺选集》,此时中共明确了文艺必须为工农兵服务的方针,所以曹禺开始主动强化人物间的阶级矛盾,消解了最初营造出来的“欣赏的距离”,为的是“让剧作中带有向敌人作生死斗争的正面力量”。在开明版中,曹禺不仅删掉了《雷雨》的序幕和尾声,而且对剧中的人物、结构也进行了大幅度改写,他希望“对今天的观众还能产生一些有益的效用”。改写后,结尾处周萍没有自杀,四凤没有寻短见,周冲也没有电死,《雷雨》不再是一部悲剧了。中共接受的是马克思主义,因此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进而要求人民群众都要有好结果,于是悲剧就不符合时代要求了。自此之后,各种版本的《雷雨》也都从阶级斗争的角度重新塑造,并且曹禺本人也多次否定了《雷雨》在20世纪30年代的命运主题,而肯定《雷雨》作为阶级斗争以及反封建的意义。无论是文学史的评价还是曹禺本人的倾向,都是努力符合时代话语的要求。

三、新时期文学史中的曹禺和《雷雨》

20世纪80年代以来,激烈的阶级斗争已经不复存在,人们的文学观念也在不断演进。20世纪80年代也是一个学科自觉的时期,文学史叙述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即许多文学史教材需要调整步伐,重写文学史适应改革开放的需求。唐在1978年开始重编《中国现代文学史》,其中对于《雷雨》的评价也更换了侧重点。唐版认为《雷雨》的深刻思想意义在“暴露了资产阶级的罪恶”,“而且引导观众和读者不得不追溯形成这种悲剧的社会原因”。从人物形象分析也可以看出唐试图恢复“五四社会问题剧”的解读,将繁漪解读成追求自由、解放、爱情的资产阶级女性,将侍萍解读成被家庭压迫的女性。关于《雷雨》的“神秘主义”,唐编写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中没有回避该问题,而是进行了直接的批判,指出作者“主观上对产生这些悲剧的社会历史根源当时还缺乏科学的认识,把悲剧的原因解释为‘自然的法则……这种思想认识影响了作品反映现实的深广程度,并且带来一些思想上和艺术上的弱点”。从文学史编撰角度看来,他遵循了改革开放后实事求是的要求,并且把主要视角投放在“反封建”的意义上,试图淡化阶级对立色彩,但是依然也遵循着现实主义的角度,没有恢复《雷雨》的命运观。现当代文学研究进入一个对既往文学史编纂系统反思的时期,即“重写文学史”时期,出现了一大批学理性与创新性都很强的研究成果。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钱理群等人撰写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这本著作对于曹禺《雷雨》的研究则侧重于艺术技巧、戏剧语言等角度进行分析,虽然对于主题方面依然是从“社会问题剧”角度强调“反封建”意义,但是这种赏析已经是对当时的语境的突破了。朱栋霖编写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对《雷雨》的主题分析基本恢复了曹禺的原意,即看到了作品中“人性”的一面,更肯定了序幕和尾声的作用,淡化了政治解读,认为“人物的血缘纠葛与命运巧合更真实、更典型地反映了人性的复杂性与人生的残酷性,悲剧的结局引人思索,在思索中探究酿成悲剧的根源”,并且在艺术风格等方面进行分析,也侧重了作品的美学价值,符合“回到文学本身”的20世纪80年代话语。

四、结语

从曹禺和《雷雨》在文学史中的叙述变迁来看,其背后体现了一种思潮和政治关系的变化,每个阶段的文学史都是时代话语的体现。笔者认为,文学史作为一门学科,其背后是权力的体现,但是我们需要客观地看待权力一词。针对文学史学科来说,文学史的编纂应该要沿着时代的前进而变化,但是对于研究者来说,我们也不能苛求他们能超越时代话语。其实对待文学史也像对待文本一样,“文本是由作者与主人公两位价值不同、地位平等的主体之间的交流与对话构成的”,像复调小说就很好地说明了一种对话关系,所以作者的声音只是众多声音中的一个。文本阅读过程中,有叙述者、批评家、读者等各种声音,因此也会产生不同于第一文本的其他文本,从而走向文本之外的新语境,这是对话双方互动的结果。因而我们要明确,文学史的编纂也是多方面声音的融合,客观对待文学史也就是客观对待时代语境。

① 曹禺:《我的生活和创作道路》,见《曹禺剧作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72页,第373页。

② 葛一虹:《中国话剧通史》,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版,第362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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