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堡,“垮掉一代”的前世今生
2018-01-25许晓迪
许晓迪
1955年10月13日,舊金山六画廊中,一个头发卷曲、戴着黑框眼镜的小伙子,正朗诵自己的新诗:“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拖着自己走过黎明时分的黑人街巷寻找狠命的一剂……”
他就是艾伦·金斯堡。当他在台上高诵《嚎叫》时,台下是一片疯狂的喊叫。“他们皮肤深色衬得反战主义者们睁大的双眼十分性感他们散发着费解的传单,他们在胳膊上烙满香烟洞口抗议资本主义整治沉醉者的烟草阴霾……”一行行撕心裂肺的长句,如同一场粗野、叛逆的风暴,搅浑了美国诗歌界精致雅正的一池死水。
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丰裕的物质生活很快填补了战争的创伤。然而,面对“冷战”笼罩下的反共浪潮与核战预谋,面对学院的保守和思想的压抑,战后“婴儿潮”一代懵懂苦闷,无处可去。于是,就有了金斯堡的“嚎叫”,有了“垮掉一代”的登台亮相。他们不修边幅,蔑视陈规,信奉东方佛禅,卷入民权运动,以吸毒、性解放、摇滚与文学的方式施行反叛。
作为“垮掉一代”的主将,金斯堡出生于新泽西州一个俄国移民家庭,在哥伦比亚大学求学期间,他和杰克·凯鲁亚克、威廉·巴勒斯等组成了一个小圈子,逃课、嗑药、酗酒、做爱,在课堂上公然叫板教授,把图书馆里的藏书换成亨利·米勒的“禁书”,把哥大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1955年金斯堡发表了《嚎叫》,1957年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付梓,1959年巴勒斯的《裸体午餐》于巴黎出版,“垮掉一代”正式迈入历史。青年们通过他们的作品找到了抽离资本主义制度的解药,主流社会却视之为“一群堕落的乌合之众”。始终叫嚷着“别把疯狂藏起来”的金斯堡,更是以反主流的英雄形象,成为青年的精神领袖。正如诗人北岛所说:“没有他,这半个世纪的美国历史就会像一本缺页的书,难以卒读。”
上世纪60年代的狂飙突进,很快归于平静。1973年,金斯堡成为美国文学艺术院成员,继之又得到了全国图书奖。有人说,金斯堡前半生的叛逆终于修得正果,他不吸烟不喝酒,总是穿着二手西服,穿梭在各大诗歌节与学院讲台之间,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然而,每当他上台朗诵诗歌,还是会“像疯狂的火车头一样吼叫着,向疯狂的听众奔去”,那种骄傲和野蛮的力量,始终如一。
艾伦·金斯堡死于1997年4月5日,中国的清明节。据说当时他已处于昏迷状态,而病房挤满了朋友,喝酒聊天,乱哄哄,没有一点儿悲哀的意思。他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趟西藏,但终究没能成行。2017年11月,《金斯堡诗全集》出版,这是中文世界出版的首部金斯堡诗歌全译本,记录了这位“垮掉一代” 领军人物横跨半个世纪的写作。
追溯“垮掉一代”与中国当代文化的渊源,从“文革”中的“地下诗歌”,到崔健的《一无所有》,再到周云蓬的《金斯堡妈妈的一封信》,几乎可以写成一本研究专著。尽管这段历史已褪色,但无论身处哪个年代,下面这句话永远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
今天重读金斯堡,或许就是为了重新捕获这种躁动、喧哗、迷惘的青春之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