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之上，冰封之下

李康宁

1月2日，来自亚布力阳光度假村董事长毛振华的一番言论，在政商关系的舆论场之中，掷下了一颗越滚越大的“雪球”。

在黑龙江省委省政府的关切之下，这起罕见的争议被很快平抚。毛振华反映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解决，涉事双方各退一步和气收场。

然而，这则消息余波未平。仍有人在对东北存在的各种问题进行吐槽。厚厚的冰雪覆盖之下，东三省的很多产业都在蹒跚前进。

谁在给冰雪抹黑

元旦小长假刚结束，当很多人还停留在对新一年的憧憬中时，湖北人毛振华突然爆发了。这位“92派”的企业家，在微博上一段热门视频中出镜。他以强硬的辞令，诉说了自己在黑龙江投资营商遇到的不公正对待。自称被愚弄、被欺负，黑龙江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委会政企不分，侵占企业23万平方米土地，严重干扰企业正常经营。

收到舆情之后，黑龙江省政府新闻办回应，黑龙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毛振华反映的问题，专门派出省委省政府环境整治办、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赴亚布力开展深入调查。

三天后，毛振华就收到了官方的正式调查结果。调查认定，管委会占用了阳光度假村12.6万平方米的土地。有关人员存在对企业经营活动进行不正当干预，对企业采取行政处罚、责令整改、调查等方式，存在严重的违纪违规行为。最终，管委会向毛振华道歉。存在的相关问题，通过程序依法进行处理。

这段争执就此告一段落。但类似的言论还在发酵，丁香园创始人李天天，也通过媒体讲述了自己离开故乡哈尔滨，到杭州创业的历程。他认为，如果没有杭州地方政府高效而富亲和力的管理方式，自己根本无法有今天的成就。他希望家乡政府“相信民企，重视民企，珍惜民企，为民企发展打造良好的生态环境，驱除危害环境的害虫。”

与李天天有相似感受的，还有网友“一木行”。在2017年末，自称为半个东北人的“一木行”去雪乡旅游，准备重温自己少时的冰雪记忆。然而，这家名为“赵家大院”的民宿式酒店，却给他们一行狠狠地添了堵。不得已，“一木行”将自己的经历分享到网上，并得到了很多有相似经历的旅客的回应。在管理部门的介入之下，涉事的赵家大院被罚款。而赵家大院发声说“给雪乡抹黑了，不干了”，然后开始停业整顿。

传统遇上了好机会

发展了22年的亚布力与经营了18年的雪乡，遇到了新的信任危机。

这两起接连发生的事件，将东北的冰雪旅游推向了舆论关注的焦点。在2022年北京张家口冬奥会的机遇之下，业内普遍认为冰雪旅游与冰雪运动，将会是体育休闲产业的一大风口。但拥有得天独厚区位优势的东北产业从业者们，却以一种令人遗憾的方式，“自黑”了一把。

发展冰雪运动，东三省的区位优势无可替代。

黑龙江七台河，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小城。这座城市的特产，除了煤炭之外，最著名的当属顶级速滑运动员。两代速滑女王杨扬、王濛都在这里长大，并成长为中国冰雪项目的标兵式人物。在梦想开始之初，她们所拥有的一切，远不如现在那么丰厚耀眼。并不规整的冰场，与简陋的装备，成为伴随她们奔向未来最忠实的伙伴。有时候，就连伙食都需要教练自掏腰包去补贴。

恶劣的条件并没有挡住冰雪运动在东三省发展的脚步。早年间，大部分地区的观众，还只能在《林海雪原》等作品里零星地欣赏滑雪运动英姿的时候，东北各地已经有了较为完备的冰雪教学训练体系。直到1996年亚冬会在哈尔滨成功举办之后，东三省的冰雪运动进入了一个相对较快的发展期。直到现在，冰雪项目中绝大多数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依然来自于东三省。

亚布力滑雪场，最早就是1996年亚冬会的比赛场地。当时，整个中国总计只有9个滑雪场，而全体国民中会滑雪的人数不到千人。20年后的2016年，中国共有滑雪场646家。滑雪人次达到了1510萬次，比2015年增加260万次，增长率为20%。显然，东北地区仍然是中国冰雪运动发展的基地与人才储备中心。

“冰冻三尺”急需破局

优势的资源和良好的势头，并没有让东三省的冰雪运动项目得到应有的业内地位。以滑雪场为例，除了哈尔滨周边的亚布力、吉林市的松花湖、万达投资的长白山滑雪场同样享有盛名。但是早在亚布力曝出问题之前，长白山滑雪场就已经被查出了不少猫腻。但不同的是，长白山滑雪场没有政商不睦的问题，相反“默契”得有些过头。

2009年，吉林省抚松县以筹备第12届全国冬季运动会分赛场冬季两项和运动员公寓的名义，向吉林省和国家有关部门申请建设用地，获得批准。最后，由于种种原因，那一届冬季运动会的分赛场并没有落到长白山，但连片的高尔夫球场和林立的别墅群却建了起来。吉林各级政府全力推进，各个方面给予帮扶，甚至为之“打掩护”。中央环境保护督察组调查显示，在2017年6月中国高尔夫巡回赛在长白山球场举办期间，吉林省仍向国家有关部门报告称该高尔夫球场已停止建设并拆除相关设施。

从另一个角度看，发生在亚布力和长白山两大滑雪场地的政商关系问题，虽然方向相反，但从中也能看出，在东北的冰雪项目发展中，政府力量过度介入的痕迹非常明显。这也是东北发展中难以回避的问题——民营经济发展乏力，市场资本活跃度不高，画地为牢的行政化管理思维去不掉，很难有洗心革面的进步。

1月5日，针对雪乡和亚布力两起典型事件，国家发改委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司司长周建平在北京回应说，雪乡和亚布力事件只是个案，不能因此否定整个东北地区营商环境在不断改进的事实。周建平同时强调，对比的参照系很重要，东北地区营商环境和自己比在进步，但横向比，与发达地区仍有差距。“有差距就要改，东北地区也一直在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