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为生命加温

刘茜

美国教育学者菲利普·曼纳曾说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话：是什么成就了一所好的学校？这与学生的穷富、课程几乎毫无关系；与特别的课程、昂贵的运动场、巨额的捐赠、时髦的制服、名誉校友或是这所学校是否联网无关。是什么造就了一所好的学校？无论是公立的还是私立的，是教会的还是非教会的，是特许的还是普通的，造就它的是一种情感，一种被全体员工，以及家长和学生所享有的情感。这种情感就是———“他们的学校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去年10月份，我们走进苏州大学实验学校（以下简称实验学校）。在这里，我们找到了这种情感的来源———文化。

校园环境设计以儿童为中心

在去实验学校之前，我们在想，这所办学还不到两年的九年一贯制学校，将以何种姿态展现在我们眼前？

到了这里才发现，学校从校园环境到教学设备，都是现代化、高科技的。不仅如此，这所学校还非常注重环境设计，每个细节都突出体现以儿童为中心。

在副校长徐斌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学校在校园里搭建的一面绿植墙。在初中部和小学部共用的一块空地上，先用钢管搭建不完全封闭的架子，藤蔓植物爬满了架子，给人绿意盎然的感觉。因为绝大多数低幼年段的孩子都有一种喜欢自然的兴趣特征。

学生长时间在教室里上课，换一换环境会给他们带来新鲜感。与花草树木为伴，与小鸟为伴，就是一种很好的调剂。这种若明若暗的天然学习空间没有任何的压迫感，没有任何的清规戒律，任凭学生恣意想象，更容易诱发学生的创意思维。

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们会觉得和自然是息息相通的，自己所处的学校是充满变幻的。

英国哲学家怀特海说过：“通往智慧的唯一道路是在知识面前享有自由。”

这所学校的教室设计也很有特色。为了让老师们在一种自然、自在、自由的氛围下工作，每个教室里都有一块让他们安静备课的空间，里面有储物柜，可以存放东西，还可以在这里上网、批改作业等。

学校还开辟了专门的阅读区，一面是椭圆形的玻璃墙，另一面是一个错落有致的两层楼层。这是一个很有情调的阅读空间，欧式浅灰色的椅子，木纹原色的桌子，显得特别幽静。区域的一侧摆着电脑和书柜，暖暖的阳光照进来，很惬意。

阅读区外面，就是师生之间交流的地方。这是一个半开放的宽敞空间，布置得如同咖啡屋一样，几张桌子围在一起。每到课间，便有老师和学生来到这里交谈，那种自然和亲切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师生在亲切与自然的交谈中，享受着相互信任，也享受着彼此发现。

这些在别人眼里或许微不足道的设计，对一个人的成长究竟能有多大作用呢？谁又能说一个人的成长与这些小事毫无关系呢？

将成长作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来做

看到学校高大的建筑群、宽阔的操场、充满设计感的校园，我们不禁赞叹：“办学才一年多，就有了这样高的水平！”徐斌自豪地说：“学校硬件设施是不错，但我们真正的精髓并不在这里。”

徐斌的话点到了要害处。的确，在这所学校里，最有价值的是看不见的东西，只有置身其中，你才能感觉得到。那温暖人心的、大不一样的，是教师的工作和生活状态。

学习期间，我们一行共同的感受是———这里的老师活力四射，精力充沛，目光中有一种明澈坚定的力量。有一位同伴十分不解地问：“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能够集聚一支以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江苏省特级教师、地市级学科带头人为领军的师资队伍？又是一种什么力量驱使着这支队伍这样投入、忘我？”

当问及这种力量时，学校的老师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向我们提议：“可以多了解下我们的校长。”

在他们的描述中，我们将目光聚焦到学校的总设计师和领头人陈国安，一位颇具人格魅力、教学魅力和创新激情的学者型校长。在学校，师生们都称呼他为“安子老师”。其实，除了苏州大学实验学校校长的身份，“安子老师”还是苏州大学的教授。正因为他见识了很多好的大学，所以当他在办基础教育学校的时候，起点就不会低，格局就不会小，视野就不会窄。

于是，在高起点、大格局的校长身上，老师们感知到了这一点———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力量，低估理想的价值；要明晰理想之于教育，之于教师的意义。“不要以为教师在三尺讲台上没有什么作为，他影响着几十个生命。一个教师，如果能够真正地影响几个学生的生命，真正地走进他们的心灵，真正地成为学生生命中的‘贵人，他的生命就是非常有价值的了。”而这一点，是很多教师可以做到的。

与理想相伴的应该是行动———智慧的行动、坚韧的行动。而行动成功的一个重要秘诀就是共同体。因此，在实验学校，他们倡导“共读共写共同生活”，倡导教师在共同的理想下彼此学习，共同成长。

基于这样的逻辑，实验学校给出了这样一个教师成长的路径———

专业阅读，站在大师的肩膀上前行；专业写作，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攀升；专业发展共同体，站在集体的肩膀上飞翔。所以，学校有读书会、教学沙龙等，这是一种有利于组织成员之间合作和分享的机制。

在学校，有一个传统，根据每个老师的知识、技能、个性特点等要素，将老师分为青、蓝、红三个层次，并建立相应的成长档案，追踪每个教师的成长足迹，帮助教师突破各个成长阶段（入职教师、合格教师、优秀教师、卓越教师、教育家）的瓶颈，使他们从初职走向合格，从合格走向优秀，从优秀走向卓越，逐步成长为名师教育家。

同时，一项项自发的交流活动应运而生，比如每周四，所有老师都可以随时推门听你想听的任何的一堂课。完全有别于一般的教研活动，大家听完课后，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日久天长，效果十分明显。

从年级到学校，一个个很小的、亲密的、非专业化的群体建立起来，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文化、结构、身份认可、关注的话题。比如，由曾宝俊老师建立起来的“曾宝俊格致工作坊”，每天通过微信公众号，分享一些教育教学心得。面对共同的困难与挑战，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信念———“我们在一起”，每一个人都不是孤军作战，这是一种情感纽带，一种“我们”的感觉弥漫于群体中。endprint

除了学校组织的活动外，还有教师自发形成的团队。常在一起吃饭的老师，边吃边聊，许多点子就碰撞出来了，饭后在操场上散步也成了他们切磋交流的好时光。

其实，如果说实验学校的教师待遇与其他学校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感受最深的是教师的“自由度”与“被尊重”的程度。“学校有充分的招聘教师自主权，也会想方设法让老师们得到成长。有这样的工作环境和专业自主权，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徐斌万分骄傲地说，他的脸上充满了幸福感。

是什么让人感到幸福呢？从事学校管理工作的戈向红对此有很深的体会：“它是一个非常综合的感觉。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他干的这个事是他喜欢的，是他想干的。二是没有杂事干扰他，有些时候，各级部門对教师的干扰是非常大的，各种会议、指令、检查，难以应付。三是你的付出能得到认可，让你感到被尊重，让你觉得不孤独。四是学校的文化氛围，让你觉得挺舒服，与周围人的关系比较顺。”

守住教育之根，让生命快乐绽放

跟教育发达地区相比，内陆的教育绝对是务实的，但我们更多的是务功利的实，务结果的实。

与我们完全不同，实验学校的教育是不功利的，他们从不谈论升学率，从不谈论发明一种什么教学模式立竿见影地大面积提高学生分数。所以，即使学校的生源不是特别理想，但他们安之若素，认为十分正常、十分自然。

在实验学校的校园里，总是在追求一种理想的、自然的教育境界———老师如同农夫，细心照料着这些茁壮成长的幼苗，不辞辛劳，虽苦也甜；孩子就如同庄稼，春华秋实，自然而快乐地生长着。他们的兴奋点根本不在功利的目标方面，他们的务实体现在以课堂教学改革为主的每一个教育教学的细节之中。

例如，这次学习期间，我们有幸听到了全国知名特级教师张学青的一节“名家阅读课”———《三棵银杏树》。用一线教师的话来说，这是“经典”文本（即名家作品），全文语言质朴，构思精巧，读来让人回味无穷。

从张老师的课堂中，我看到她带着学生在文字中的“慢走”。且不说对单独词句的品赏，仅是文章最后一段的引导，就领着学生进入文字幽深、微妙的世界。她说：“叶先生很谦虚，但他曾说‘我写文章的结尾还是很有把握的，你觉得文章的结尾好吗？”在她的引导下，学生感受到文章结尾没有直接写美，但美又全在字里行间，这样的美源于叶先生对银杏的喜欢，而一切的喜欢都是性情的相通。文字让银杏活了，更让叶老的形象活在了学生的心中。

在组织“春晖学院”时，曾听到很多特级老师提起———就名师之课而言，我们需要的，不是其中的一招一式（当然，你也可以在课后参悟习得），而是课堂教学背后的课程意识、学生观，甚至是授课教师对于教育、对于人之存在意义的探索。

在听完张学青这堂课后，对这段话，我有了更深的理解———

与其想着该怎么教一篇课文，上好一堂课，还不如先确定“我”之位———作为教师，“我”的课程意识，“我”的学生观，“我”的课堂借助“经典”文本于教育、于儿童之存在发展的根本意义。

且看她带的一个中等资质的五年级学生写的微博体日记：

这是一节体育课。他在用心地听老师讲垒球的投掷技巧。他很认真地听，可也没听懂什么。经过一大堆无用的讲解（在他眼里）后，终于实战了……他认真地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效果很不理想。球，只高，不远，像梦想一样。

他很努力了，可就是扔不远。他转身用自己的动作，随意一扔，远得很呢。“跑车再好，就是比不过自己的单车舒适。”他记着这句话，打着响指，慢慢走远……

五年级学生，会用“他”来叙述自己的故事，会用梦想来比喻球的状态，会用响指表达内心的得意，这是多么有情趣的日记。

这，便是“名家阅读课”的力量。

在实验学校，老师们在课堂教学改革上都在寻找适合自己个性的教学风格和实施策略。比如，徐斌的无痕教育、戈向红的意趣英语教学、曾宝俊的科学课堂、张学青的儿童阅读，越来越多的老师在探寻并实践“课堂之美”。

在“课堂之美”中，我们领悟到，好建筑是学校的躯壳，而孩子们活泼的生命气息、良好的文化学习氛围等“软装”，才是校园的灵魂。

最后，我将思考凝聚成一句话：“守住教育之根，让生命快乐绽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