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的云雀

○七只柚子

1

许宁儿搁下手中的笔，望向窗外，柔嫩的柳条在风中摇曳，她眼眸中写满了惆怅。

宁儿赶忙用衣袖拭拭眼圈，重新把目光锁在习题册上。她用余光扫视周遭，大家都忙着刷题，还好没人注意到自己这糗样儿。

眼下，高二文理分科刚结束。教室里，宁儿局促不安。

按理说，分科过后，学习应该更有冲劲儿才是，可对于因家事休学归来的宁儿来说，重新拥入学习的怀抱还有些难。

眼前摊开的是写满密密麻麻字符的化学练习册，心中担忧的是家中病榻上的爸爸，宁儿一直愁眉不展。

她乜斜一眼题目，提笔写着歪歪扭扭的演算步骤，练习册上的化学题，似乎又难了不少。

2

第二天上课时，班主任吴老师领来了一位新同学。

“大家好，我叫米夏，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女孩清脆的声音掠过宁儿耳畔，她禁不住抬头，迎上透亮的眸子。

米夏莞尔，那目光，盛满清冽的甘泉。

望着短发的米夏，宁儿心中忽地有了那么几分明亮。吴老师指指这边的空位，米夏成了宁儿的同桌。

后座的张洋戳戳宋强的胳膊，塞给他一张小纸条——长发魔女与短发少将。宋强看着许宁儿乌黑的长发，再看看米夏那齐耳短发，这鲜明对比，令他不禁发笑。吴老师转过脸来，瞅着宋强，那目光，是十月里的霜。

3

宁儿的成绩曾经在年级里名列前茅，可如今荣光不复。接连两次月考，她险些滑出班级前五，吴老师几次找她谈话，要她对学习多上些心。宁儿点点头，内心湿漉漉的，脸上却挂满笑容，她承诺，自己一定会奋起。

放学路上，经过药房，她抓好药，回家趁着热火，给爸爸熬好。

自打出事以来，这个父女俩相依为命的家庭就全靠宁儿撑着，爸爸的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更不能上班。私企究竟不比国企，人一缺席，工资立马缩水。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宁儿很难过，她想不明白，那个肇事者为什么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呢？道个歉会很难吗？爸爸苦笑着说：“谁都不容易，你好好学习就是了。”

宁儿明白，人事艰难，平安已然很不容易，珍惜眼前，抓紧学习才是王道。

4

可那心里的伤，总是从眉宇间隐隐约约显露出来。米夏总想让宁儿开心点儿，故意把短发搞得乱糟糟的，说什么“宇宙无敌大爆炸，谁见要谁乐开花”，每每这时，宋强和张洋老起哄说“八成是母鸡又出了窝”，只见米夏目光嗖地一扫，两个男生就噤若寒蝉。如此反差，总让宁儿忍俊不禁。这时，米夏再小小一指挥，三张鬼脸便齐刷刷地摆开，好不有趣，宁儿笑得更开心了。

最是少年心纯真，同学在一起总是欢乐的。渐渐地，四人在学习上结成互助组，平日里，一得空便钻研难题，米夏和宁儿是主攻手，一人讲理化，一人讲英语，剩下的两个男生点头如捣蒜，直感叹中国儿女多巾帼。

学习的日子虽然紧张，但也充满了小欢乐。

5

打高三以来，功课日益变难，不少同学都选择课外补习吃加餐，有好几次，米夏约宁儿去补习，宁儿都笑着摇摇头回绝了。

米夏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每次补课回来，她都主动把标好重点的笔记借给宁儿。夜里，借着台灯柔和的光，宁儿用荧光笔把重点反复批注，将知识一点点牢记在心。

白天里，和米夏玩笑，和后桌打闹，依然是宁儿忙碌高三的一抹亮色。余下的时光里，她拼命刷题，与米夏约好一同考去北京。

暑假将至，吴老师带来了优秀生参加名校夏令营的消息，只要活动进展顺利，那么拿下自主招生的资格就有把握。宁儿和米夏都在名单之列，可看着那昂贵的开支，宁儿选择了放弃。

参加夏令营的米夏给宁儿寄了明信片回来，在朋友圈，宋强和张洋看着米夏那青春的笑靥，赞叹不已，宁儿有些羡慕，也替米夏高兴。

有些时机，把握好了，才算机会。

6

六月的高考如期而至，考场中的学生争分夺秒地答题。宁儿虔诚地作答，每处落笔，都充满对梦想顶礼膜拜的仪式感。

当把估分册拿在手中时，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自己离心中大学的距离，宁儿看着那个数字，心中盈满了光亮，目光笃定而自然。而一向开怀的米夏，却愁眉不展，尽管拿到了自主招生的资格，可成绩依然要在高考中见分晓，自己的分数大约还差几分。

宋强和张洋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用他们的话说：“去哪个学校不重要，能和两位‘学霸’待一个城市就足够荣幸。”

四人小分队，一朵金花郁郁寡欢。

隔日，省里公告说理综第8道单选题选A或B都得分时，米夏的脸上再次绽放笑靥。

青春的年纪，分数能让人忧，也能让人喜。

7

不出意外，宁儿和米夏共同被T大调了档。开学那天，许爸爸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目送着热心的米家父母载着宁儿去往北京。

远离家乡的宁儿不能常常回家，米家父母便经常抽空过来陪伴许爸爸，买东买西，两家人相处甚是融洽。

两个女孩时常在T大的校园散步谈心，互相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宁儿总说，米夏就像一只悦耳的云雀，常常用悦耳的歌声驱散自己心中的阴霾，让自己心扉敞开。

米夏莞尔，她几次想说，终究咽了下去。当初撞伤许爸爸的肇事者正是米夏的叔叔，为了赎罪，她特意来即墨一中借读，希望可以抚平宁儿内心的伤痛。眼见宁儿变得开朗，米夏的心也敞亮起来。

如果心扉的云雀真的存在，那么，姓米还是姓许都没那么重要了。

少女的天正蓝，远方，晴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