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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韭

2018-01-25作者

幸福 2018年28期
关键词:满园蛋液菜园

作者/王 琼

郑板桥有诗“春韭满园随意剪,腊醅半瓮邀人酌”,说的是春天来了,一园韭菜半坛陈酿就可保证农家生活的富足闲适。

赏满园碧绿,与挚友言欢,想想这样的画面就很美。春韭配美酒,既得雅士青睐,也得百姓偏爱。几千年来,这组黄金搭档不仅承载了文人的田园情怀,还向寻常民众光大着滋补养生功效。

乍暖还寒的初春时分,草木尚待滋生,菜园里刚落种的菜蔬还没冒尖,久割不伤、剪而复生的韭菜带着春天的气息面市了。这时的韭菜,肥嫩鲜美,营养丰富,有很好的强身健体作用,被誉为“春蔬第一美食”。

韭菜又名起阳草,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韭之为菜,可生可熟,可菹可久,乃菜中最有益者。”韭菜的壮阳效果具体如何,无从考据。只是看到有人就着韭菜吃晚饭,口无遮拦的乡下人必会调笑几句:“狗日的,小心把床整塌!”

韭菜能成为文人与百姓餐桌上共同推崇的一道佳肴,自然有其讲义。韭菜虽然出生卑微,其实身价不菲,古时曾与牛羊一起当作祭祀用品。“英雄不问出处”用来形容韭菜再恰当不过了,韭菜是最亲民最低调的菜中贵族。

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菜园就有一片韭菜的专属地,无论别的蔬菜种类如何翻新,韭菜总是固守一隅,四季常青。

新鲜的春韭叶片肥硕,翠色欲滴。站在早春菜园的边沿,我看着一畦畦绿油油的韭菜,点缀在枯黄的泥地上,像母亲赋予土地的一行行清新小诗,撩人心旌。

每次父亲从单位休假回来,母亲就会着急忙慌地到园里割一把韭菜,在堰塘里摆洗一番,切成两寸长短,只待油锅烧辣,调好的蛋液倾盘入锅,“滋滋”作响间,蛋液迅速凝固呈现金灿灿的色泽,再将韭菜段落锅快速翻炒,最后与鸡蛋一齐盛盘出锅。韭菜的绿衬着鸡蛋的黄,明艳得惊人。

父亲抿口小酒,夹一筷韭菜,眯着眼睛给我讲一些听起来很遥远的故事。乘着酒兴,面色微酡的父亲常常轻声吟哦,抑扬顿挫里传达出与乡野粗朴之风迥然不同的优雅况味。父亲就是在那时教会了我《幼学琼林》里的一段:冒雨剪韭,郭林宗款友情殷;踏雪寻梅,孟浩然自娱兴雅。我不解其意,只是好奇文人竟然用不入流的韭菜寄情托怀,有些匪夷所思。再看韭菜时,忽然觉得一身土气的它,亭亭玉立,背后是一片雅韵悠然的诗词,瞬间有了超尘的意味。

长大后,我对韭菜有了新的发现。杜甫遭遇安史之乱时,曾寻访少年友人卫八处士,他用诗句再现了朋友的热情招待,“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朋友冒着夜雨剪来了新鲜的韭菜,为杜甫呈上新煮的黄米饭,故人重逢话旧,感慨无限。我不由掩卷沉思:这一幕似曾相识,“冒雨剪韭”不正是儿时父亲教导过我的吗?

中国人喜欢用谐音寓意美好的希望,“韭”通“久”,以韭待友,有种朴实的真诚,况且雨珠滴挂的韭菜更显绰约风姿,姿容鲜美的韭菜悦目又养心,自然频频进入文人的笔下。

对老百姓而言,一切饮食均以实用为上,盛名替代不了实实在在的口感享受,虚头巴脑的诗词更填不了口腹之欲。在他们看来,“韭菜”通“久财”,奔波劳累,一日三餐所图,不过是家运昌隆,现世安稳。

某一年春天,别人为我介绍了一个优秀的小伙子,他第一次来单位看我时,我下厨炒了几盘小菜,那道向母亲学得的春韭炒鸡蛋被他赞不绝口。

后来,我读到梁启超写的“韭菜花开心一枝,花正黄时叶正肥。愿郎摘花连叶摘,到死心头不肯离”时,笑着指给已变成我先生的他看。他看完来了句,“当年吃那盘春韭时,我就推断你是个会当家的好姑娘,当时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能错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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