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实施中的挑战
2018-01-25ACCA特许公认会计师公会上海证券交易所
文/ACCA(特许公认会计师公会)、上海证券交易所
稳定的政治体制与和平的发展环境是经济发展的前提条件,但是“一带一路”贯穿欧亚非大陆,沿线国家众多,其中也包含高风险国家。如何避免卷入纷争、防止恐怖势力在沿线国家的扩散,是建设“一带一路”需要给予重视的问题。
2100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从此形成了“丝绸之路”。2000多年前,海上丝绸之路也逐渐兴起。这两条路分别从陆上与海上连接了欧亚大陆,也是中国古代与欧亚各国之间的贸易之路、交通之路、文化交流之路。客观上说,陆上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促进了沿线各国人民的友好往来,也加强了东西方文明的交融与碰撞。
而如今,全球经济从2008年经济危机中渐渐复苏,合作共赢成为了各国发展的新趋势,区域合作也成为了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3年9月、10月先后出访了中亚地区和东南亚各国,出访期间习近平主席提出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倡议。
这一构想一经提出,便引起了各国的高度重视和国际间的广泛关注。打造新时期的“一带一路”,顺应了当下国际和地区发展的趋势,有利于各国在开放性经济体系与全球自由贸易体系中同舟共济、合作共进,具有深刻的战略意义。在各国发展的新时期,“一带一路”这条大走廊、大通道,将通过为沿线各国和地区提供共同发展机会而造福人民。
“不是中国一家的独奏,而是沿线国家的合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指出,“一带一路”倡议重点在于互利共赢,强调沿线各国共同努力,打造互利共赢的“利益共同体”和共同发展繁荣的“命运共同体”。不同于单向的对外输出,“一带一路”战略的建设将沿线各国各异的资源禀赋、较强的经济互补性、广泛的合作潜力和空间考虑在内,本着“亲诚惠容”的精神,在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下,通过推进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与沿线国家携手推动更大区域、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大开放、大交流、大融合,合力打造平等互利、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的大平台,这是对国际合作理念与合作模式的重大创新。
外部环境带来的挑战
1、地缘政治的影响
(1)美国的“新丝绸之路”战略
美国“新丝绸之路”的战略目的主要是谋求在中亚地区的长期存在,与此同时建立起由美国主导的中亚、南亚新秩序,方便获取中亚地区蕴含的丰富油气与矿产资源。可见,“新丝绸之路”与中国的利益存在一定的冲突,对于中国的政治安全、经济安全、军事安全、非传统安全都产生了挑战。
(2)俄罗斯的“欧亚经济联盟”战略
2011年10月,俄罗斯总理普京在文章《欧亚地区新一体化计划——未来诞生于今日》中提出了建立欧亚联盟的构想。他倡议由原苏联共和国组成“欧亚联盟”,建立一个类似欧盟的超国家联合体,在欧洲和亚太地区间架起沟通与合作的桥梁,并成为世界格局中能与美国、欧盟、中国相抗衡的强大一极。俄罗斯的“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存在许多重叠之处。虽然,中国强调在“一带一路”建设中中国不以谋求地区事务主导权、经营势力范围为目的,但将中亚地区视为自己势力范围的俄罗斯显然不会愿意接纳其他国家在这里扩张影响力。因此,如何维持好中俄之间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找到欧亚经济联盟与“一带一路”之间的利益衔接点,使两者能够共同推进亚欧区域一体化,是中俄需要解决的难题。
(3)日本的“丝绸之路外交”战略和南海争端
一直以来,日本都十分关注中国的发展动向。为了加强日本与周边国家的联系,日本提出了“丝绸之路外交”战略。同时,日本也寄希望于美国的“重返亚太”战略,希望能搭乘顺风车,将影响范围扩大至南海,通过拉拢在边境问题上与中国存在争议或存有疑虑的越南、菲律宾、印度等国家,平衡中日在亚洲的话语权。2014年6月11日,日本国会众议院外务委员会就南海问题通过一项决议案,针对中国在西沙群岛进行石油钻探活动提出了质疑。日本的这些行为对于中国与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友好往来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能会给建设“一带一路”增加挑战。
(4)印度的“季风计划”
印度在亚投行、金砖银行等国际事务上,均展现出了支持中国的姿态,但对于“一带一路”倡议,印度的反应却一直有所保留。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在印度洋地区印度一直视自己为领导者,因此不太希望其他国家在该地区扩大影响力。针对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印度提出了自己的“季风计划”。这一计划主要是指,以环印度洋区域深远的印度文化影响力以及环印度洋国家和地区间悠久的贸易往来史为依托,以印度为主力,推进环印度洋地区各国加强合作,共同开发海洋资源,促进经贸往来等。尽管现在还不清楚印度的“季风计划”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是否存在竞争关系,但客观上“季风计划”确实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有很多相似重合的地方。因此,如何取得印度的信任,寻求“一带一路”与“季风计划”的契合点,是中国在“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中的又一大挑战。
2、大国领导的合作组织对“一带一路”的制约
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前,不少大国就领导着一些双边、多边合作组织,而“一带一路”沿线部分国家和地区也是这些组织的成员。中国发起的“一带一路”倡议尽管以互利共赢为目的,但客观上会或多或少触动已有区域组织中的大国利益。在大国的影响下,沿线小国参与“一带一路”的立场存在不确定性。尽管不少国家表示愿意与中国共建“一带一路”,但这种表达能否转化为真正的行动仍有待观察。
3、沿线国家的社会动荡问题
稳定的政治体制与和平的发展环境是经济发展的前提条件,但是“一带一路”贯穿欧亚非大陆,沿线国家众多,其中也包含高风险国家。这些国家或是长期处于政局动荡之中,或是处于族群冲突或战乱之中,比如中亚的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南亚的阿富汗,西亚的叙利亚、伊拉克、伊朗、黎巴嫩、巴勒斯坦都存在着激烈的社会冲突。在高风险国家,相比建设发展项目,当局者显然更为关注政权稳定。即使短期内实现了互联互通,高风险国家维护政策稳定性和维护设施安全的能力也存在疑虑。如何避免卷入纷争、防止恐怖势力在沿线国家的扩散,是建设“一带一路”需要给予重视的问题。另外,对于中国的崛起,以及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一些国家还存在戒备和恐慌心理。如果得不到沿线国家,尤其是枢纽性国家的支持,这条横跨亚非欧大陆的丝绸之路就难以畅通。
4、贸易保护主义和金融体系的脆弱
“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和地区众多,但是多样性也带来了相应的问题,比如国家贸易保护。有些国家,比如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进口和出口需要的文件竟然达到了数十个之多,完成出口手续耗费的时间竟然需要数月之长。尤其部分国家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针对中国产品频繁发起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
在金融体系方面,“一带一路”沿线不少国家银行不良贷款占比高、汇率波动大。例如,2014年银行不良贷款占比高于国际通行安全标准的国家占沿线国家总数的一半以上,在哈萨克斯坦、塞尔维亚、阿尔巴尼亚、塔吉克斯坦和也门,银行不良贷款比率超过20%。2010至2014年间,白俄罗斯货币兑美元的汇率由每美元2979卢布贬值至每美元10224卢布,缅甸货币则由每美元兑5.63缅元贬值至984.35缅元。如果没有贸易自由化的政策和相对稳定的货币体系,基础设施建设对贸易投资的促进效应难以期待。
具体实施中的问题
1、金融市场不稳定给人民币国际化带来风险
除去中国、印度、俄罗斯等极少数国家,“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基本都是小国家。首先,这部分小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较低,货币币值波动变化较大,汇率风险也较大。其次,由于这些国家抗击外来金融风险的能力较差,因而自身的金融市场很容易受到其他国家经济波动的影响而产生频繁的波动。最后,正是因为这些国家金融市场不完善,才更容易成为国际流动资金的投机对象,也就是说,金融体系本就脆弱的这些国家,更容易受到套汇资金的攻击。
2、信息不充分对企业参与“一带一路”的打击
许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信息不透明,是传统的“信息洼地”。据国际组织“透明国际”测算,这些地区的平均透明度指数仅为35分,低于全球平均的44分。因为只能获得东道主国家概览式的资讯,而没有明确详细有关国家发展情况、法律、经济、用工方面的相关信息,绝大多数公司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成本增加了不少,由此形成了“三高”。第一是项目调研成本高。由于信息的缺乏,使得企业在决定实施相关项目之前必须开展详尽可靠的调研活动,这部分的时间成本和劳务成本都不容小觑。第二是招投标隐性成本高。由于不了解对方国家的具体情况,企业只能根据本国国内市场的价格情况来估算项目成本,判断工程报价,容易出现实际与计划差别过大的现象。第三是项目运营难度高。企业在项目进行过程中,不仅要关注项目本身,还要考虑与当地的政府、工会、非政府组织以及宗教团体的关系,增加了公司项目的运营难度。有此“三高”,可能会打击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积极性。如何将信息不透明所导致的影响降到最小,是“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需要考虑的。
3、竞争与产业转移的负面效应
一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各具优势特色,在贸易方面可以与中国形成互补。但另一方面,这些国家与中国同为发展中国家,发展水平相当,产业结构相似,产品也可能雷同,在国际市场上互为竞争。“一带一路”的建设开拓了中国产品的海外市场,但同时也会改进别国相似产品的生产技术,提高他们的竞争力,从而反过来对中国产品又形成了更大的压力。此外,“一带一路”建设虽可以促进中国企业“走出去”,但如果中国国内新兴产业不能迅速成长,其经济有可能出现产业空心化。
4、基础设施投入的回报率难以保证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有不少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确实存在建设基础设施的需求,但是这种需求的背后有多少实际支付能力的支撑,答案可能并不理想。一般而言,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规模大、回报周期长,民营企业往往没有动力去承接这样的项目,尤其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基础设施的投资资金一般来源于政府。可是,“一带一路”沿线的发展中国家大多难以保证政策稳定性和投资者利益,有些甚至长期处于财政赤字状态。尽管中国拥有基础设施建设需要的资金、技术、人员、材料和装备,利用中国的对外投资可以部分地解决上述问题,同时也会有促进出口的好处,但这种完全依靠中国国内资源却不是最有效率的投资方式。因此,如何保证“一带一路”的投资项目可以真正得到预计的收益是一个值得关注与思考的问题。
5、中国国内的无序竞争
目前,有关“一带一路”建设的国家整体性规划尚未出台,但中国国内各相关省市为了不失先机,争相开始了行动。但由于缺乏统一的安排与调度,各省市的规划中难免出现重复的部分,比如区域功能定位趋同、产业结构布局重叠、同质化无序竞争等。以各地提出的口号为例,陕西、河南、重庆三地争抢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起点,福建、江苏、浙江、广东四地争抢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需指出的是,各地在争取政策优惠的同时,也应注意拿出具体措施真正参与进国家的发展战略中,承担与政策优惠相匹配的责任。
附 录
“一带一路”沿线国别合作发展指数
为了客观反映“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一带一路”的互联互通合作发展的总体水平以及在沿线国家商业合作和发展所面临的风险,我们按照所构建的“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体系,对“一带一路”沿线65个国家进行了综合测评。“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的数据来源“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包含两个重要指标:一是“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度,该指标的数据课题组参考了“一带一路”大数据报告(2016)中所形成的测评结果。该结果综合考虑了“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政策沟通度、设施联通度、贸易畅通度、资金融通度、民心相通度五个测评维度,结合了国际与国内两个视角,包含了统计数据和非统计数据,有较高的参考价值。二是“一带一路”国别风险度,由于金融机构基于国别风险评估信贷风险,海外投资考虑进入新市场所面临的潜在威胁和运营风险,所以有关国别风险的公开资料较多,主要是由各国金融监管机构、各国行业协会团体、各国智库研究提供的。课题组在此参考了经济学人《愿景与挑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风险评估》中的指标考察国别风险,该指标体系中综合考虑了包括安全、政治稳定、政府效能、法律和监管、宏观经济、外贸和支付、金融、税收政策、劳动力市场和基础设施风险在内的十个方面的风险,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由“一带一路”国别合
作度除以“一带一路”国别风险度得出,用最直观的方式体现了中国企业走出去进入“一带一路”各国市场,在各国开展业务和合作发展指数。一方面该指数考虑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互联互通的合作发展水平,同时考虑了沿线国家各自的国别风险水平。
在下图中,我们将65个参评国家按照得分高低划分为五个颜色,颜色由深入浅依次代表“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由高到低。
总体评价结论
测评结果显示,“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的平均分为1.02分,中位数为0.88分。其中新加坡、马来西亚、阿联酋、波兰、捷克、卡塔尔、匈牙利、泰国、越南、俄罗斯分别位于前十位。
从国别所属区域来看,东南亚、东北亚国家与“一带一路”合作发展指数较高,代表合作最为紧密且国别风险较低,西亚北非、中亚、南亚“一带一路”合作发展指数有待加强。其中,东北亚国家主要是“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度指数较高;东南亚国家主要是“一带一路”国别风险度较低。
“一带一路”国别合作发展指数测评结果
国家 所属地区 总分 科威特 西亚北非 0.88孟加拉国 南亚 0.87伊朗 西亚北非 0.87塞尔维亚 中东欧 0.85斯洛伐克 中东欧 0.85斯洛文尼亚 中东欧 0.84立陶宛 中东欧 0.83爱沙尼亚 中东欧 0.79阿曼 西亚北非 0.77塔吉克斯坦 中亚 0.73拉脱维亚 中东欧 0.72乌克兰 中东欧 0.72巴林 西亚北非 0.72乌兹别克斯坦 中亚 0.70尼泊尔 南亚 0.68阿塞拜疆 西亚北非 0.68亚美尼亚 西亚北非 0.61波黑 中东欧 0.56马尔代夫 南亚 0.55土库曼斯坦 中亚 0.54克罗地亚 中东欧 0.50阿尔巴尼亚 中东欧 0.49马其顿 中东欧 0.47巴勒斯坦 西亚北非 0.46黑山 中东欧 0.45黎巴嫩 西亚北非 0.44阿富汗 西亚北非 0.43伊拉克 西亚北非 0.35摩尔多瓦 中东欧 0.33也门 西亚北非 0.27叙利亚 西亚北非 0.23不丹 南亚 0.17平均分 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