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晓 薇

匆匆那年，我们即将离开校园。

昨夜忽入梦，又是自己高三时的模样，还有那么多数学题没做完，还有那么多知识没背好，急得一下子从梦里醒来。类似的梦做了二十几年，每每醒来都回忆起高三那年，追忆那年青春的苦涩，追忆我们童真似的友情。

拉开一帘窗纱，一丝凉意瞬间吹过，北国的初夏还是春的感觉。没有睡意，敲击键盘，一幕幕，匆匆那年都在眼前……一首熟悉的《我多想唱》又回荡在耳边：“我想唱可我不敢唱，小声哼哼还得东张西望，高三了，还有闲情唱，妈妈听了准会这么想。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莫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这首歌到现在歌词我还都记得，因为我觉得它唱出了我们高三学生的心声。当时我是学生会宣传部长，经常去学校的播音室选曲子在课间播放，这个曲子选的时候很多，我不知道我的同学是否像我一样还都记得这首苏红的歌曲，甜美的声音里给我们带来轻松释然。当时的校学生会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姓王，肤色很白，一脸儒雅之气，像个大男生。所以沟通起来像同学一样。他从未像其他老师那样和我谈论学习，只是讨论校报的版面，学生们的作品，要选择阳光向上的稿子。当时我是校报的主编，现在想起来冥冥之中是不是一种注定和上天的安排？我现在的工作也是编辑工作，喜欢并热爱的工作。选稿子也是选择积极乐观、正能量的稿子，最初的编辑记忆影响至深。

我们就两个文科班，在走廊的最尽头。早晨五点多就骑自行车往学校奔，去上早自习。骑过一段柏油路，经过校门口一段颠簸的土路来到学校，走过长长的走廊，没有声控灯，习惯在有些许光亮的走廊里穿行，那一瞬间心里有点沉，想着高三这一年，将把自己的命运在高考里沉浮和泅渡，莫名的茫然若失。进入教室就假装很漠然地扫视一下教室，其实是看一个人是不是已经在那里学习，那个人真的在那里学习着，似乎也没看到我的进入，无语，推开课本，开始背诵，当时背诵的东西到现在还记得，深入骨髓那种，因为我们把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压在了高考上，尤其是爷爷的目光，总让我不敢偷懒，可是，我还是任性地把数学这一科放弃了，我不喜欢也似乎学不会，只是把公式和例题都背下来，以至于高考时数学得了基本分，每每遗憾。

我的同桌叫庆瑜，我亲切地给她起个名字：小鱼儿。她胖乎乎的小脸，肉乎乎的小手，耳朵也小小的，梳着齐耳短发，很可爱的那一种，我就经常摸她的耳朵，摸她的手，她也不反对，偶尔不敢说话，传个小纸条。我们还有三个好友：锦宏，我们叫她阿宏，长得很秀美，颇有江南水乡美女的风范；建伟，我们称号她的小名，叫小军，短短的头发，很智慧那种；轶华，别名桂艳，我们叫她阿艳，大大的眼睛，说起话来朗声朗气，很有朝气那种，我呢，她们唤我为阿薇。我们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点，身高都在160公分边缘，因此，同学海涛给我们起了个群名：“老渔家的孩子一水水”。我们五个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持重，下课就跑到操场上跳皮筋、丢口袋。跑得满头大汗，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才跑回教室，往往是我们几个最后回去。下午自由复习的时间，我们就到校园的小树林里去背题，背靠着背，互相考题，大声地背诵英语课文，校墙外面传来冰棍的叫卖声，我们便指定阿宏从校墙底下的大圆洞爬出去，阿宏刚爬出去，吓得又爬了回来，原来遇见了张校长，也就是她后来的公公，想起当年的趣事，原来是个淘气的儿媳妇。

我和她们不同的是，她们四个均是短头发，只有我是长发，我喜欢那种飘逸的感觉，可是她们嚷着让我剪发，达到共同。于是，我剪短了头发，我们还合影留念。高三毕业时我们五个短发女孩坐在第一排，坐在一起。把这份珍贵的情感定格在匆匆那年。

我们是第一批搬进肇源一中新址教学楼的学生，第一次摆脱烧炉子的环境，进入楼房学习。而且，我们从高一就分了文理科，所以，我们是满满三年的亲同学，任时光流逝，我们亦如亲人般珍惜、友爱、想念。校园里的第一批树是我们种植的，三年了，它们也都茁壮起来。最让我喜欢的是丁香花，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花色，就像诗中写得那样，结着淡淡的愁怨。那种浅色的粉总想让我裁剪一片做成梦的衣裳，于是，真的买了一件丁香颜色的衣裳，把清丽的梦穿在身上。大概是文科班的孩子更多一些伤感吧，毕业考试前我们就准备好了本子，开始留言，一个一个往下传，记录了我们高中三年彼此的记忆和期待。在高三最后的联欢会上，大家一起合唱那首《祈祷》，大声地彼此祝福：“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我们还参加了全校的大合唱，记得是《同一首歌》，我是领唱：“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充满青春活力的歌声加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手拉手啊，想说的太多……”唱得热泪盈眶，激情的歌声回荡在校园的礼堂。

在等待高考结果的漫长中，好友丛艳建议我们一起去乡下走走，我，丛艳、小军最终选择了去大田和老文家。我们三个先是乘客车到达乡里，然后在那里等待大田来接我们到村子里。大田的父亲是村里的会计，相当于文化人。大田和他的父亲赶着一辆马车来接我们，我们大声地喊着：“大田，大田，我们在这里﹗”快乐地摇着手。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行走，两侧是成长中的庄稼，我认得出玉米，喊着下车去掰几个，大田的父亲说家里都备好了。田野里一阵阵风吹，送来田地里特有的清香，不想说话，静听四野的天籁之音。

回到家时，院里汇集了很多人，左邻右舍，一看见从天而降三个青春美少女，都纷纷猜测着，议论着，哪个是大田的媳妇，我觉得很好笑，像没听见似的，溜进屋里。典型的东北农家，中间一堵墙隔开两个世界，东西各一铺火炕。我倒在里面的火炕上就睡着了，醒来时，饭菜都快做好了。热心的邻居有送来饮料的，也有送来水果的，热闹得像是一件喜事。当一切宁静下来，我们三个排成一排，爬在炕沿上，大田拿出一个小板凳，坐在我们对面，翻出了他的日记，涉及到我们谁的，他就大声念出来，乡下、深夜、月色、记忆。时隔多年再度回忆起来还是满满的纯真、满满的感动。

第二天，大田带我们去临近的村子找老文。老文家后面有条小河，小河边不知道停泊谁家的渔船。看见来客人了，渔家主动地把鱼送过来，小卖店的人送来了简易饮料，就是叫做汽水的那一种。老文的奶奶是山东人，说话口音很重。对我们很热情，也很喜欢，我们学着老文奶奶的样子，也盘起腿，坐在炕上开始大吃大喝。现在想起来我们居然没喝酒，抑或根本没有酒，可是我们的心情却像酒后一样洋溢。我们坐在小河边数星星，看月亮时而躲进云层，时而又露出微笑，偶尔的几声蛙鸣划破寂静。我们忽然无语，大概都在想，高考成绩揭晓我们就将天各一方……实际上，我的同窗挚友，在上海、在深圳、在苏州、在温州、在昆明、在哈尔滨、在大庆……而我在大兴安岭。

匆匆那年，高三、高考，将每个人的人生起点划定。我们从肇源一中飞向各个院校，再毕业，又到工作岗位。和儿子讲述起我们的高三，我们的情谊，儿子笑了：现在可找不到你们那么单纯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