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

文 / 宋舒豪

文峪河古称文水，发源于交城县关帝山东麓，流经交城、文水、汾阳、孝义四县。在古代，文峪河流域就是人类生存繁衍的重要地区，对文峪河开发利用的时间也有较为长远的历史。本文钩稽史料，对古代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进行一次长时段的探究，以期对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与地方经济发展有更加全面深刻的认识。古代的文峪河受汾河的袭夺侵扰，河道多变，因此今天的文峪河流域并不能作为研究的基本依据，而应当以历史文献记载中的“文水”及其支流作为标准。

一、秦汉至北魏时期文水水利的开发

对于文水的记载，在东汉以前并没有文献提及。先秦时期记录山川地形的经典《山海经》记载了宣瓮之山和狐岐之山，独不见有关文峪河之记载，可能当时汾河河道西偏，文峪河出山不久即入于汾河，河流短促，因而不见于记载。东汉时期的文水自文谷出山以后，平陶村就汇入汾河，流程并不长。文水在两汉时期虽然流程有限，但对其开发利用可能已经开始。

到了北魏时期，汾河河道有所东移，文水的流程增长，郦道元记载：“文水经大陵县故城西而南流，有泌水注之。”[1]171-172从这段记载中可以看出，北魏时期的文水流经今交城、文水、汾阳和孝义四县，在今孝义东入汾水，与今之流程相差无几，但并未出现明显的水利开发活动。相反，为了防御离石诸胡，北魏政府依托胜水以及阳泉水等发源于吕梁山地的河流，建设了一些坞壁堡垒等，前述之六壁城即为其中之一。该城南临胜水，北濒阳泉水，二水夹城，扼守着山胡东出吕梁山地的交通要道。此外还有团城。《魏书·地形志》显州武昌郡：“武定四年置，治团城。”[2]2502文水下游地区的今汾阳、孝义一带是吕梁山东出与汾河流域交通的主要地带，诸多发源于吕梁山地区的河流多呈东西流向，因而成为离石诸胡进入汾河流域的重要通道。这些河道也就成为北魏政府构筑防线的主要地带。此外，文水自东向西流入平陶县城内，这似乎也是对河流水利开发的一种形式，引水入城一方面有利于城市用水，另一方面也对城市环境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在文峪河流域后世的历史中多次出现。

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初见端倪，但并不明显。北魏时期依托文水下游的胜水、阳泉水等支流构建起了针对离石诸胡的防御体系，而平陶县城则引文水入城，从而改变了城市的景观面貌。这些针对河流某一方面功能的利用也可以看做是河流开发利用的不同形式。

二、唐宋时期对文峪河流域的开发利用

唐宋时期，随着经济开发的逐渐深入，对于农田水利的建设也进入了新的阶段，这一时期政府对于水利的发展也非常重视。唐代时出现了专门的水利著作——《水部式》。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文峪河在唐代又称文谷水，《新唐书·地理志》记载：“文水，畿……西北二十里有栅城渠，贞观三年，民相率引文谷水，溉田数百顷。”[3]1004从该段记载中可以看出，唐代对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单引水的渠道就有栅城渠、常渠、甘泉渠、荡沙渠以及灵长渠等五条，其灌溉面积可达数千顷，基本形成了以文峪河为中心的农田灌区，这在整个山西地区也是较为少见的。

农田水利的蓬勃发展也对城市水利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元和郡县图志》文水县下云：“（文水县）城甚宽大，约三十里，百姓于城中种水田。”唐代的文水县城方圆三十里，较之一般的州县城市都要大。但不论如何，文水县城中出现种水田是不争的事实。唐文水县城位于今文峪河以西的旧城庄村，地势较为低下，唐文水县城中的水源当来自文峪河上游地区兴修的诸多水渠，可以自然汇入城内，进而供城内居民种植水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城市的内部景观。

从唐代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建设来看，既有民间自发组织修筑的小型灌渠，也有政府组织开凿的大型水利设施；从分布来看，多集中分布于文水县境内，其下游的汾州西河县以及孝义县则较少具有水利设施。

宋元时期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大致承自唐代。金泰和六年（1206），“文水官完颜永贞开渠引文水……其七分南行，灌民田”；[4]147-148金天兴三年（1234），“文水邑令蒲机开凿常埝渠，灌南、北徐，前、后舍及宋、樊二庄地64顷”。甘泉渠、常埝渠在明清时期仍旧存在，是文峪河流域主要的灌渠。元代时谭澄任交城县令时“有文谷水，分溉交城田，文阳郭帅专其利而堰之，讼者累岁，莫能直，澄折以理，令决水，均其利于民”。[5]在此基础上，谭澄还新修了甘泉、石侯二渠，“俱分泒于浑谷水”，进一步扩大了文峪河灌溉的面积。

宋元时期不仅在水渠的修筑与建设方面较之唐代有了新的发展，且对于文湖的开发利用也进入了新的阶段。文湖曾在北宋天圣二年（1024）被废为农田，但到了神宗熙宁元年时，又“复汾州西河烁。烁旧在城东，围四十里，岁旱以溉民田，雨以储水，又有蒲鱼、菱芡之利，可给贫民。前转运使王沿废为田，人不以为便。至是，知杂御史刘述请复之。是岁，又遣程防谕边臣营治诸烁，以备守御”。然而好景不长，到了金代，文湖最终被泄湖为田，曾经湖光潋滟、荷花满池的文湖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唐宋时期对于文峪河流域的开发利用进入了新的时期，最重要的表现就是水渠的大规模新修，不仅有民间自发组织修筑的小型水渠，也有官方组织开凿的大型灌渠，大大促进了这一时期文峪河流域的农业开发。水利的开发所涉及的范围也逐渐扩大，交城、汾州等均从中获益。但随着水利设施的大规模兴修，农业的开发不断深入，文峪河流域的生态环境也遭到了破坏，文湖的消失即为一例。这一直影响到了明清时期。

三、明清时期水利开发的进一步发展

到了明清时期，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得到进一步发展，除了继承原有的渠灌系统以外，又新修了诸多新的水利设施。这些水利设施主要以文水县为中心分布，交城县和汾阳县也续有修筑。文峪河流域水利设施的增加是在明清时期汾河流域农田灌溉普遍盛行的大背景下产生的。明清时期汾河流域内普遍盛行修筑渠灌设施，汾河及其支流所流经的两岸渠灌系统十分发达，产生了著名的“八大冬埝”，因此文峪河流域内渠灌设施的发展也就不足为奇了。

渠灌设施的发展一方面促进了农业开发的进一步深入，另一方面也造成了自然环境的过度开发。在金代时，就曾出现泄湖为田的事件，北宋时期汾河的改道导致文水县城的迁址，这也说明了这一时期河流泥沙含量的增加所导致的环境恶化。到了明清时期，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对水利的开发产生了严重的影响。因此，明清时期对文峪河的开发一方面体现在水利设施的增修，另一方面则集中于对河流的治理方面，因此护河堤坝的建设也得到了地方政府的重视。以文水县为例，乾隆时期，文峪河水泛滥，由于堤坝设施年久失修，汾阳、文水两县二十余村受灾严重，于是沿河村庄如尔马村、武度以及汾阳百金堡、冀镇、仁岩等村分别照旧筑堤，加高倍厚，及时修补，[6]这保证了沿河村庄的正常生活。永赖渠的修筑也是由于文峪河潆洄腾涌，迁徙靡常，秋水澎湃，淹没恒多而不得不相形度势，凿石构虹，最终形成了可以溉田若千顷的水利设施。

从这一时期的水利设施的发展来看，直接对文峪河予以引水灌溉的水渠主要集中在交城、文水二县，其中又以文水最为重要；而在文峪河下游的汾阳一县，则较少直接对文峪河引水灌溉，多是利用文峪河的支流如峪道河、三泉河、阳城河以及诸多发源于吕梁山的泉水作为水源进行灌溉。造成这种地域分布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于，文峪河上游地区在北宋汾河东移以后，文峪河河道和汾河河道保持了较长时期的相对平稳状态。文峪河出山以后，水量较大，水流相对平稳，因而可以为沿岸村民所利用。文峪河出山以后所形成的山前冲积扇地带，地形较为平坦，土壤肥沃，非常适宜农业生产。而在文峪河下游的今汾阳一带，文峪河河道并不十分稳定，且容易受到汾河河道的影响，不便于引水灌溉。发源于吕梁山东侧的诸多河水，不但水量可观，而且流量平稳，沿途支流也相对较多，因而便于灌溉。

明清时期，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在前代的基础上，引水灌溉的规模大大增加，渠灌系统也日趋完善。同时，随着农业开发的逐渐深入，对于自然环境的人为干预和破坏也逐渐加剧，河道淤塞、泛滥也就逐渐加剧，对于沿岸百姓的生活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因此，在水利开发的同时也加强了对堤岸的保护，这是该时期水利开发的一个典型特征。由于受汾河影响以及上下游干、支流情况的不同，文峪河上下游地区间灌溉设施的发展也就呈现明显的区域差异，上游文水、交城两县主要以文峪河作为直接水源，而在下游汾阳地区，则多以文峪河的支流作为引水水源。但不论如何，这些灌溉设施的发展都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文峪河流域农业开发的持续深入。

四、结语

古代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大致经历了三个主要时期。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峪河流域尚未有明显的水利开发，但对于河流防御能力的天然利用已经出现。唐代是文峪河流域水利开发的兴起时期。这一时期在官方的积极推动下，文峪河流域出现了较多的引水灌渠。宋元时期在唐代基础上亦有明显发展，但都主要集中在文水县境内。这一时期水利设施的修筑为明清时期奠定了基础。到了明清时期，不但灌溉系统进一步完善，而且相关的堤防设施等也相继出现，进一步丰富了这一时期的水利开发。

从区域分布来看，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经历了自上游向下游扩展的空间过程。唐宋时期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主要集中在文峪河上游的文水、交城一带，而到了明清时期，今汾阳一带也出现了数量众多的灌溉设施，这进一步加强了对文峪河流域的水利开发。从引水的来源看，在文峪河上游地区，水源主要来自文峪河干流，而在文峪河下游，由于汾河的频繁干扰和支流流程较长，支流的灌渠较为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