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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汉卿,由孤独走向光明

2018-01-24何小剑

黄梅戏艺术 2018年2期
关键词:戏中戏关汉卿剧作家

○ 何小剑

优孟衣冠,百戏颠连,参军苍鹘,瓦肆勾栏。搬演尽世道沧桑人生冷暖,调风月总是那离合悲欢。芙蓉面伴着英雄胆,你也在其间,我也在其间……空灵飘渺的舞台画面意境,孤单的身影望空伫立,那样的寂寞,那样的孤独,人生况味尽在宛转悠扬的低唱浅吟声中,一个伟大艺术家的人生序幕就此拉开。

我们都知道,关汉卿是元杂剧领军代表人物,是中国历史上的伟大剧作家,更因为他写出了流传至今的不朽之作《窦娥冤》。对于他是怎样一个人,以及他的生平,后人往往只能从有限的历史记载和他的戏剧作品中去想象猜测。新编黄梅戏《寂寞汉卿》 由资深剧作家王长安先生编剧,安庆市再芬黄梅艺术剧院推出。这部戏以较高的思想性和艺术观赏性引起了人们关注。干净细腻,雅俗共赏的演出风格所凸显出来的传统戏曲艺术神韵,不时赢得观众阵阵掌声。在创作结构上,全剧以关汉卿和杂剧名伶朱簾秀的爱情为主线,采用“戏中戏”的表现手段,把关汉卿杂剧作品《鲁斋郎》、《窦娥冤》等有机合理地与剧情延伸、和人物关系相结合。在不同桥段中,让人物在画内画外情境中进行跳进跳出的介入,借助关汉卿的作品(戏中戏)去捕捉他的人生,呼出他的形象,从而使剧情和人物穿插交叠浑然一体。从戏剧概念来说,“演故事”是戏剧的本质特征之一,而所谓“故事”,就是由人在延续性的遭际中不断相互刺激,引起反应而构成的一系列连锁事件。纵观《寂寞汉卿》全剧,剧情矛盾因戏中戏的《鲁斋郎》、《窦娥冤》展开,关汉卿坚强不屈的骨气因戏中戏而来,并始终与其关联相扣。《鲁斋郎》、《窦娥冤》中所折射出来的民生疾苦,与《寂寞汉卿》剧情同步推进层层剥开,剧作家传递出来并让观众所感受到的是,在元代黑暗统治制度下,作为底层知识分子的关汉卿不畏强权、敢于揭露鞭挞社会阴暗的勇气和反抗精神。在创作思想上,通过剧情人物与“戏中戏”的彼此对应关系,刻画出关汉卿在压迫与反压迫的阶级斗争中善恶分明的坚定立场,即“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不伏老)的铮铮铁骨。中国古典美学对艺术作品历来讲究“格”的衡量标准,“格”,即为艺术作品的品格、意格、气格,它是艺术作品境界所达到的一种高度。黄梅戏《寂寞汉卿》舞台画面清新流畅,表现形式尊古又不守旧。在题材创作审美上,这部新编戏深刻展现了人物内心的挣扎、觉醒和抗争。

中国古典戏曲理论历来强调“论曲之妙”惟在“感人”,所以说,戏剧是“有情人”的“情”之世界,感情才是真正的要素。准确传达的感情,是一部优秀戏剧作品的最重要基础。从戏剧创作逻辑思维来看,一个剧本使得主角走上了改变他命运的不归之路。但是,首先这个旅程必须在编剧的脑海里发生。黄梅戏《寂寞汉卿》所表达的主题思想,并不是仅仅停留在拔高关汉卿这个人物的层面上,他与朱簾秀的情感描述更为这部戏增添了巨大光彩。剧中,打本子写戏的关汉卿和唱戏为生的朱簾秀,因为戏曲志同道合,因为才华彼此欣赏,因为同在社会底层相互关照,更因为人格操守的交相辉映,所以萌生出互相倾慕的爱恋情愫。在这对红尘知己的情感交流上,没有风花雪夜的极致渲染,没有郎情妾意的煽情矫情。展现给观众的是,在黑暗社会制度下,关汉卿和朱簾秀彼此间思想心灵交融所带来的真挚情感。作为一个极具才华却又身处社会底层的文人,关汉卿又是一位有着浪漫主义和理想情怀的艺术家。因为不甘于生命与心灵的缺豁,他在不停寻找,寻找他心目中向往的一片净土。朱簾秀既是关汉卿杂剧的知音、心灵与生命的另一半,更是关汉卿理想的化身,精神上的图腾,是关汉卿梦想中的世界和明天。这又让我们看到关汉卿铮铮铁骨之外的男儿柔情一面。关汉卿和朱簾秀的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平等交流,深刻理解基础之上的两情相悦。它饱含着人性内涵的深切关怀,通过坚持自由、尊严、平等的生命准则以及追求人格完美来触动观众心灵。同样,《寂寞汉卿》在创作上发扬了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的宝贵特性,大胆承认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暗,坚持人物形象塑造的合理性,关汉卿也同样存在理想化的性格弱点,而不是简单苍白的主旋律符号。爱戏成痴的他把人生当作舞台,完全沉迷于伶人世界,以致分不清台上台下人,理不明戏里戏外情,台中台,戏中戏,你中我,我中你,徜徉在清清纯纯,鲜鲜亮亮,坦坦荡荡,痴痴狂狂的戏剧人生中。愿望与现实的相背离,不仅没有击垮信念,反而更激发出关汉卿骨子里的斗士精神。所以说,关汉卿单纯的可爱,让人感动!

写戏就是要感动观众,感动了观众,戏也就成功了。当然,这只是为求生动而使用的“艺术语言”,不可以词害意。其实,这句话的实质都是要求通过“折腾”剧中人,让他(她)在内心情感上受到折磨,再用这种内心情感去“折腾”并冲击观众,以唤起强烈的“情感”共鸣。戏剧故事需要一个有力的结尾,以便使人理解并能求得完整。在关汉卿和朱簾秀的爱情归宿即全剧尾声上,《寂寞汉卿》采用“有情人难成眷属”的理性角度,赋予了男女主人公合情合理的艺术创作想象力。因为关汉卿得罪权贵受到威逼胁迫,朱簾秀必须牺牲自己才能保全其免遭不测。在临别的前一晚,朱簾秀探望身陷牢笼的关汉卿,一场生离死别的倾诉直白,这对惺惺相惜的苦人儿在监狱中完成了一次精神灵魂意义上的婚礼。剧作家用这种残缺的却又不失浪漫的凄美结局,引领观众在接受理解中逐渐进入到一种“邪不压正”的戏剧氛围,使欣赏者不知不觉受到感染,心灵得到洗涤,继而对人的思想和精神面貌形成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戏剧创作中,人物心理活动不是凭空产生,它除了和人物性格有内在联系,主要与人在某时某地所处具体情境有直接关联。在不同情境中,人会产生不同的动作,包括行为、内心状态、情绪色彩等。至于剧本中角色所处情境,是由剧作家根据人物内心情感和外部环境“规定”,即“规定情境”。把人物的主观情感同客观景物揉为一体,客观景色经过人物过滤之后转换了寓意,从而表现出特定环境中活动着的人的精神面貌。与抒情诗的功能一样,戏曲同样重在揭示人生体验和感悟、心情与心境。对这些稍纵即逝不可言传的情感状态,通过比喻、象征、对比、夸张等手法表现出来,从而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实现“象外之象”、“味外之旨”,最终达到以情动人的目的。关汉卿的寂寞孤独,并不能简单地从失去朱簾秀的视角去理解。在关汉卿的心中,与朱簾秀在一起的时光,是美丽与高洁一起飞翔,温润与祥和同生共长。是主体同客体,男人和女人,精英与大众一起衔石填海,一起担负公平正义,一起哺育友善良知。一部戏的风格,就是剧作家创作个性的自然流露,它与剧作家的个性精神和生命状态有关。新编黄梅戏《寂寞汉卿》体现了张扬社会理性,描写人间至情,以及追求真、善、美的永恒主题。这是因为它蕴涵了剧作家对生活的理解、认识、评价和态度,以及剧中所渗透出的审美理念和社会理想。相对于逻辑严密、概念明确的说服教育,戏剧使人们获得理念、陶冶性情的过程是一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缓慢过程。戏剧的独特之处在于“以情感人”,“寓教于乐”,“潜移默化”,这是戏剧和其他艺术形态最根本的区别。正因为这种独具的社会功能,所以黄梅戏《寂寞汉卿》具有较高的艺术存在价值。

就像一个修行者,关汉卿在艰辛的,酸涩的,凄苦的寻找过程中锲而不舍蹒跚前行。虽然过程美于结果,精神亮于现实,铜豌豆纵然锤不扁炒不爆,却也改变不了锤头和铁斧,但已足够照亮改变自身。正如该剧所追求的主题思想,关汉卿的寂寞,是寻梦人的寂寞,是志者的寂寞,他寂寞在正史中,却活脱在人心上。

寂寞汉卿,由孤独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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