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以来我国音乐口述史研究综述①
2018-01-24河西学院音乐学院甘肃张掖734000
石 芳(河西学院 音乐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我国现代意义上的口述史学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末才真正有所发展。21世纪初期伴随着“口述历史研究会”的成立,我国口述史学开始走向正规化和专业化发展道路。目前,口述史学在我国日益流行,相关研究走向多元化,其成果涉及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人类学等诸多领域,口述史学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21世纪以来,随着我国口述史学研究工作的推进,“音乐口述史”的研究也有了进一步发展。特别是2014年9月,在北京召开了“全国首届音乐口述史学术研讨会”,翻开了国内音乐口述史研究的新篇章。当前,我国音乐口述史研究主要针对其方法论与研究理念进行讨论,其研究内容涉及音乐口述历史和其他学科领域口述历史理论与实践的比较研究、不同音乐学术领域中口述历史方法借鉴与成果利用研究、音乐口述历史实践模式与操作规范研究等。以下对21世纪以来我国“音乐口述史”研究成果进行的一个梳理。
首先,口述史的研究中渗透着理论与实践的经验,音乐口述史也不例外,要开启口述实践的正确路径必须要以正确的认识作为先导,没有理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实践。近20年来,我国学者们围绕音乐口述史学科理论与实践研究中可能存在问题进行了大量探索。臧艺兵的文章《口述史与音乐史:中国音乐史写作的一个新视角》,以当代史学理论发展的新趋势为基点,阐述了口述史与音乐史之间的联系,并指出口述史的观念和技术将会拓展音乐史学科的发展空间。[1]此论题不但为音乐史学研究提供了新导向,也为音乐口述史研究提供了技术与理论上的支持。赵书峰、单建鑫的文章《音乐口述史研究问题的新思考》,针对近两年来音乐口述史在相关音乐学研究领域中不断升温的现象,在对中外音乐口述史研究现状进行阐述的同时,对音乐口述史相关概念问题进行新思考:包括对以往“音乐口述史”概念表述的质疑、对音乐口述史资料搜集的准确性与真实性方面存在的问题,以及音乐口述史所蕴含的学术意义等。[2]作者的讨论把研究者们从当下日渐增温的音乐口述史研究状态中猛地拽出,让人们对音乐口述史研究的理论、方法上进行重新考量,进一步夯实了研究态度。单建鑫的文章《论音乐口述史的概念、性质与方法》,就“音乐口述史”的概念,口述史方法在音乐研究领域中运用以及音乐口述史研究方法等问题展开讨论。[3]这种纯理论思辨性质的讨论,还有薛艺兵的《通过田野走进历史—论中国音乐人类学历史研究的途径与方法》[4]、刘鹤红记录并整理的《“口述音乐史”十问—2016年5月梁茂春教授在中国音乐学院讲学记要》[5]等。刘鹤红《纪要》中不但有梁茂春关于“音乐口述史”相关理论、方法进行深入阐述,而且梁老还依据自己多年田野经验解答了在实际研究过程中应对问题的方法,为诸多研究者提供了宝贵的理论与实践经验。另外,臧艺兵的文章《民间歌手研究的口述史模式—理论视角与方法》,在个人实践研究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民间歌手研究的口述史模式”,并拓展了民间歌手研究的理论视角与方法。[6]类似的在实践中展开对音乐口述史理论研究进行探讨的文章还有,熊晓辉的《民族音乐“口述史”实存分析—基于土家族土司音乐研究》[7]及《“口述”与“文本”—辰河高腔传承人百年记忆的表述方式》[8]、杨晓的《口述历史书写的琴学实践—以〈蜀中琴人口述史〉制作为例》[9]。
其次,在音乐口述个案研究方面,有关乐人、乐事的讨论也有不少。齐琨的文章《颠覆抑或延续—关于徽州乐人阶层变迁的口述与文献研究》(上、下),以口述史和文献研究法为基础,通过对徽州乐人阶层变迁历史的探析,在如何应用口述史的方法进行乐人个案研究方面为我们提供了实例。[10-11]姜迎春的文章《叙事民歌〈嘎达梅林〉历史记忆研究》,从口述史与历史记忆研究理论的角度,对《嘎达梅林》文本历史记忆的特点与功能进行分析,提出历史记忆与民间文化记忆是民歌经典化的内部动因。[12]梁冬梅、刘广清的文章《北京大兴长子营五音大鼓的历史流变》,通过深度访谈和口述记录的方式,对长子营村五音大鼓的历史缘起、基本形式、流传影响和发展演变进行记述。[13]黄李娜的文章《一位老人的木偶戏人生—沙地木偶戏传承人向承福口述史》,以“沙地木偶戏”传承人向承福为访谈对象,通过对其一生从艺生涯的描述,勾勒出沙地木偶戏近80年来真实的历史走向。[14]还有黄晓娟、黎学锐的《壮族女性与民歌传承—歌王黄月香口述史》[15],杨和平的《口述史视野中的桑植民歌研究》[16]等,基本以我国传统乐种、乐人为对象展开的口述史访谈记录。另外,直接以口述访谈实录形式呈现的个案研究文章有张娜、郭成龙的《雷州“姑娘”歌的历史记忆—以“姑娘”歌第十代传承人谢莲兴的口述史为例》[17]、梁茂春的《贺绿汀采访录》[18-20]《杨荫浏采访录》[21]《曹安和采访录》[22]《采访刘雪庵记录》[23]《黎锦光采访记录及相关说明》[24]《王洛宾采访录》[25]《丁雪松谈郑律成》[26]《“人民的歌声丰富而感人”——访问刘炽记录》[27-29]。
就音乐口述个案研究方面,有关乐人、乐事的硕、博论文已形成一定积累。其中,南丁的论文《致力于民族艺术回归蒙古语语境的公众文艺人物—蒙古族作曲家莫尔吉胡的音乐生涯口述史》,通过莫尔吉胡老人的口述采集,归纳整理了他的艺术生涯,用人类学生活史研究方法再现莫尔吉胡的生命历程。[30]韩诗悦的论文《口述与记忆—内蒙古知青及草原恋合唱团的口述史研究》,以“口述史”的研究方式,客观记述了北京知青当年在内蒙古草原生活的活态图景,分析其背后的音乐文化传承及其社会功能。[31]此外,还有张君仁的《花儿王朱仲禄的故事》[32]。在专著方面,有乔建中的《望:一位老农在28年间守护一个民间乐社的口述史》[33]《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系列(成都卷、四川卷、四川卷续)[34-36],前者,记述了河北省固安县屈家营村农民林中树和屈家营音乐会在28年间的时代变迁故事,记录了那一辈人有关音乐的历史记忆。后者书中汇集了诸多具有代表性的川剧艺术家个体生平的实录资料,通过对艺术家们独特表演体验的记述,探讨了川剧艺术发展创新的历史,总结了艺术家成长成才的规律,为川剧基础理论建设提供鲜活生动的史料实证。此外,还有臧艺兵的《民歌与安魂—武当山民间歌师与社会、历史的互动》[37]、王文章的《影戏箭杆王—皮影戏表演大师齐永衡口述史》[38]与《手捏戏文》[39]、陈琴的《山村·山鼓·山歌》[40]、杨晓的《蜀中琴人口述史》[41]、刘欣欣、刘学清所著的《中国大提琴艺术发展史》[42],该著作通过口述记录和文献收集的方式,追踪近三百年来大提琴艺术在中国的发生、发展和变化的历史。
另外,在有关地方戏曲、地方音乐口述个案类研究文章近几年也逐渐增多,呈现出我国音乐口述史研究纵向深入发展的趋势。如高彩荣的文章《“口述史”地方戏曲研究的新视角》,在分析了地方戏曲研究中存在种种问题后,提出了口述史在地方戏曲研究中的突出优势。[43]王建朝的文章《口述史:一个研究维吾尔木卡姆的有效维度》,提出口述史的方式是重构维吾尔木卡姆历史研究的有效途径,其研究具有历史和现实的价值。[44]杨和平、葛兆元的文章《音乐口述史的个案研究—以松阳高腔口述剧本的整理、挖掘、分析为例》,通过对松阳高腔口述剧本收集与整理,对口述史研究中存在的真实性、社会性等问题提出思考并展开讨论,论文为音乐口述史实践者提供参考,具有一定启示意义。[45]此类研究属于硕、博士学位论的文有:狄佳的《吐鲁番木卡姆口述史研究》[46]、张超的《烟台当代京剧口述史》[47]。前者,力求通过吐鲁番木卡姆口述史研究,探寻吐鲁番木卡姆形成发展的历史渊源,厘清吐鲁番木卡姆在当今社会条件下的传承与发展。后者,则是运用口述史的研究方法,以京剧在烟台当代历史上的音乐文化事象作为研究和阐释的对象,论述社会变迁中烟台当代京剧的生存状态。
再次,跨学科口述历史理论的研究与交流,使得音乐口述史研究有着更加广阔的前景。2014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全国首届音乐口述史研讨会”上,江苏师范大学院长马东风从音乐教育学的角度看音乐口述历史,认为音乐教育史需要用口述史的研究方法作为学科铺垫,为构建中国音乐教育学科研究奠定基石。近几年,建立在口述研究基础上的有关音乐教育领域的议题也逐渐在增多,石磊、刘晨的文章《论赣剧口述史在江西高职院校传统音乐教育中的价值》,从高职传统音乐教育所面临的困境出发,以赣剧口述史进入高职传统音乐教育课程为突破口,对当前高职传统音乐教育新理念与新模式进行探讨。[48]乔馨的文章《一个“钢琴成功者”的教育历程口述史及其反思》,从教育人类学的核心原则出发,通过对一位“钢琴成功者”的口述访谈,对我国20世纪后半叶音乐教育中的一些突出问题进行了反思。[49]马津、马东风的文章《音乐教育视阈中的口述史研究》,以口述史与中国音乐史研究为基点,通过音乐口述史个案的举证,进一步说明音乐教育史的口述方法论等问题。[50]目前,音乐教育口述史相关讨论并不多见。马津、马东风的《音乐教育视阈中的口述史研究》从一定的理论高度,以层层推进的方式探讨了有关音乐教育口述史的诸多问题,具有诸多理论与现实意义。
最后,除了有关音乐口述史理论、个案以及音乐教育研究论题之外,还有一些有关民族音乐学、非遗、流行音乐类的口述研究。其中,与民族音乐学相关的论述也有不少。熊晓辉的文章《口述史在民族音乐发展中的历史与逻辑》在对口述史与民族音乐关系进行论述的基础上,运用口述史的方法记述土家族土司音乐发展“群体记忆”的特点,阐明了口述史研究在民族音乐发展中的价值与意义。[51]有关“非遗”类文章有周新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野下的口述史研究》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角度出发,提出了如何在“非遗”保护视阈下推动口述史研究,并发挥其作用。[52]此外,孔军的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口述史的效度与限度研究》针对非遗传承人口述过程中选择性和重构性表达中存在的认知偏差和行为偏差,从社会学调查方法出发,论述了如何理解非遗传承人口述史的效度与传承人记忆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将传承人口述史限度置于整个社会语境之中去进行观察,同时表明了非遗传承人口述史的效度与限度二者之间互为依存辩证统一的关系。[53]熊晓辉的文章《“文革音乐”口述史资料整理与研究》分析了当下对“文革音乐”研究存在的种种问题,提出从口述史研究为“文革音乐”研究提供新视角的可能性。[54]
与此议题相关的硕、博论文有金英娜的《口述史及其在流行音乐研究中的应用》,该文试图将口述史方法运用于流行音乐相关问题的研究中进行探讨。[55]
综上所述,国内音乐口述史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就研究成果、研究视角、研究对象与范围等方面与国外相比还是存在一定差距。2014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全国首届音乐口述史研讨会”上,中国音乐学院博士后丁旭东对音乐口述历史研究现状进行综述,认为音乐口述史领域近几年学术研究仍聚焦在口述史方法的学习和口述史材料的运用方面。因此,要使得音乐口述史在中国真正腾飞,还需要需要更多的研究者在此领域辛苦付出和大量探索。
在文末,借用梁茂春教授2016年在中国音乐学院第三期“音乐口述史讲座”中的原话作为结尾:“口述音乐史,在中国具有广阔前景,它正处在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前夜。对它的光辉前景,我们抱着充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