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社会主义儒学
2018-01-24张茂泽
张茂泽
(西北大学 中国思想文化研究所,西安 710069)
在新的时代,我国儒学研究以及涉及儒学的教育、传播、交流、发展等,欣欣向荣。一些学者甚至提出现代新儒学概念,更有个别学者创造性地构建新儒学思想体系。伴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一个又一个巨大成就,传承发展了几千年的古老儒学,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活力。
我认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儒学研究、儒学教育、儒学传播、儒学交流、儒学思想发展等,可总称为“社会主义儒学”。“社会主义儒学”概念,反映了中国社会主义时期儒学的历史发展情况。如果我们能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传统儒学的现代化就找准了历史方位,推动儒学历史发展,就明确了前进的方向。这对于我们研究儒学,结合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需要,传承发展儒学优秀思想内容,推动传统儒学现代化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社会主义道德、礼仪、制度,建设中国社会主义文化,促进中国人民群众在社会主义时期的全面健康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社会主义时期的儒学
社会主义儒学,就是中国社会主义时期的儒学,这一点,应无疑问。
在历史上,儒学自从诞生时起,就有一个有别于其他诸子学的显著特点,即儒学颇能与时偕行,持续不断发展。在中国学术思想史上,先后出现了春秋战国儒学(以《论语》《大学》《中庸》《孟子》《易传》《荀子》等为代表)、两汉儒学(汉代经学为代表)、魏晋南北朝儒学(儒道融合的魏晋玄学思潮是代表)、隋唐儒学(文中子、《五经正义》、韩愈、李翱等为代表)、宋明儒学(宋明理学思潮是代表)、明清儒学(顾、黄、王等早期启蒙思潮和乾嘉考据学为代表),在每个时代都独领风骚,绵延发展。到19世纪的近代,又因应时势,先后诞生了洋务儒学(洋务派为代表,主张发展实业以自强)、维新儒学(以维新派为代表,主张进行立宪改革等以自强)、革命儒学(以革命派为代表,主张推翻专制制度,建立民主共和国,以振兴中华),展示出儒学应对数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强大生命力。到民国时期,则出现了以现代新儒家为代表的民国儒学,彰显了儒学深入应对西学挑战,而积极学习引进西学,以发展自身的努力。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我国历史逐步进入社会主义时期。现在,我们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儒学,称为社会主义儒学,名副其实;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大力传承、弘扬儒学的优秀思想内容,发展社会主义儒学,推动中国社会主义健康发展,适逢其会。
因为在理论上,用唯物史观看,有个体或家庭小生产社会时期的儒学,我国古代儒学是代表;也有在一定的社会化大生产时期产生的儒学,如近代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中的一些学者,以及现代新儒家为代表的儒学,可谓有一定近代性质的儒学。那么,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社会化大生产更加发达,个体小生产、家庭生产萎缩,一定会有反映劳动群众民心民意的社会主义儒学出现,并发挥历史作用,就没有疑问了。所以,从儒学史角度看,社会主义儒学就是几千年绵延不断的中国儒学史上一个特定历史阶段的儒学,即中国社会主义时期的儒学。
二、发展社会主义儒学的意义
在现实社会中,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实践中,提出“社会主义儒学”概念,发展社会主义儒学,以促进、推动和引导、规范儒学的现代化发展,不仅有必要性,而且有紧迫性。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际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互结合的产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概念中,“社会主义”概念,当然主要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所规定。同时,科学社会主义之所以科学,是因为它是对人类文明史的科学总结,既反映了欧洲,也反映了中国历史发展的规律。换言之,社会主义不仅在欧洲有传统,在中国也有传统。马克思、恩格斯没有来得及总结中国的社会主义传统,需要我们后人继续研究、总结。可见,马克思科学的社会主义理论,本就应包含中国社会主义传统在内,所以才能成为普遍真理;它作为普遍真理,又必须与各个时代的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实际情况,以及各个民族、国家的历史文化传统相结合,才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故中国社会主义理论一定要冠以“中国特色”概念作为修饰。
而“中国特色”的意义,一则由中国革命、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际情况,即基本国情所制约和规定;二则由中华优秀文化传统所赋予和界定。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内容丰富,博大精深。中华文化几千年持续不断发展,举世无双。中华民族持续发展壮大,从华夏部族逐步发展成为以汉族为主体,包含多个少数民族在内的中华民族;汉语言文字独特优美,从半坡遗址中器物上的刻画符号,经殷商甲骨文,到现代汉语言文字,迄今成为联合国通用文字之一;疆域辽阔,从黄河、长江流域,扩展到整个亚洲东部大陆;思想文化一脉相承,一以贯之,中道思维,而又和而不同等等。除了这些优秀文化传统外,中国社会主义传统,理所当然是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的重要内容。儒学思想中本就包含朴素的、空想的社会主义思想内容,如大同社会的“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等。这些思想内容,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本土的历史渊源,不容轻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社会主义,是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史走出来的。”这个论断富有深意,非常正确。
此外,儒学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两千多年占主导地位的思想文化内容,本身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思想文化资源。比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12个词24个字中,富强、和谐、文明、公正、敬业、爱国、诚信、友善,都直接源于儒学,或者从儒学规定的道德规范中改造、发展而来。又如,在全面深化改革时期,要“以德治国”与“依法治国”相结合。其中的“以德治国”完全是儒学的政治主张。可见,儒学实际上已经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产生了巨大影响,其中的某些内容已经发展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一部分。
今天,如果我们站在新时代建设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看,就会进一步发现,儒学还是中华文明最坚实的历史基础和独特精神标识,是中华文明的根脉所在、命脉所系,是中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源泉、文化自信的深厚倚靠。外国学者称中国、韩国、日本、东南亚一些国家为“儒教文化圈”。世界各地已建立数百所孔子学院,教授汉语等中国文化。可见,儒学已经成为中国行走世界的标识。儒学与我们今天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息息相关,与我们今天的中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息息相关。儒学决不是华夏祖先留给我们后人的债务,而是中华先贤留下的历史文化宝藏,是代代相传的精神财富。全盘否定传统,弃之如敝屣,等于挖自己的祖坟,灭自己的源泉,斩断自己的命脉,抹杀自己的标识。虽至愚无知,不至于此。我们理应倍加珍惜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学习继承,推陈出新,在社会主义实践中发扬光大,谱写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新篇章。
从中国共产党与儒学的关系看,众所周知,中国共产党人曾经批判、否定过儒学,但不知道不少中华优秀文化修养深厚的中国共产党人也传承了儒学的思想文化内容,不知道很多深入理解儒学的中国共产党人也肯定儒学的合理内容,并结合中国革命和建设实际,创造性地发展了儒学。比如,当“打倒孔家店”口号震天响的时候,以李大钊为代表的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就辨析了真孔子与假孔子,提出要科学研究、合理肯定孔子的历史功劳,批判否定假借孔子维护封建专制的吃人礼教。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的代表郭沫若,早年时阅读王阳明的著作,撰写《王阳明礼赞》*参见《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3卷。一文,认为“儒家的思想本是出入无碍,内外如一,对于精神方面力求全面的发展,对于物质方面亦力求富庶。”儒家主张天下为公,“这从社会方面说来,便是废去私有制度而一秉大公了。在这儿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才可以握手。所以在我自己是肯定孔子,肯定王阳明,而同时更是信仰社会主义的。”后来,郭沫若著《马克思进文庙》*参见《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0卷。,肯定孔子与马克思的“见解完全是一致的”,信仰儒学与信仰马克思的人不会“互相反对”。故他的《十批判书》,对儒学颇有同情的理解、理性的肯定。另一位马克思主义史学家侯外庐,虽批判儒学,但却大力肯定马克思主义学者杜国庠“能真正把中华民族最美好的道德和共产党员的修养结合在一起,自然地融会在个人一切行动之中”“完全没有矫揉造作的痕迹”*侯外庐《韧的追求》表彰杜国庠语,参见《侯外庐著作与思想研究》第1卷,长春出版社,2016年版,第151页。。
诚然,中国共产党人有别于外国共产党人的标志,就是传承了中华优秀文化,特别重视道德修养。刘少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多处引用儒家经典言论。我们党考察任用干部,要求德才兼备,以德为主;现在考核干部,注重德能勤绩廉,道德修养依然占据首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党性修养与中华传统美德相结合,应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标志。中国共产党人重视道德修养,中国共产党传承了中华优秀文化,应是我们党和国家能够避免苏联、东欧剧变的根本原因。可见,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这是对中国共产党党史实际的精辟概括。
在中国思想文化史研究中,在中国哲学史研究中,儒学的研究向来占据主导地位,研究人员、科研项目、研究成果多,社会影响大。在时下的学界,一些富有创造性的学者,提出了政治儒学、生活儒学、乡村儒学、社区儒学、城市儒学等概念,一些学者撰写出版了富于创造性的儒学思想著作。随着党中央号召传承中华优秀文化,习近平总书记出席国际儒学联合会举办的学术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传统儒学的研究和教育方兴未艾,儒学思想结合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而创造性地发展,更是充满了蓬勃生机。这些都广泛而深入地影响着中华优秀文化的传承活动。许多企业都自觉地请儒学研究学者加入进来,丰富其企业管理、企业文化建设的内容。民间国学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儒学更是其中的重要内容。这些都说明,儒学在当今中国还富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
根据我国现在的社会主义性质,确立上述社会现象的社会性质,称之为社会主义儒学,是合适的。用社会主义儒学概念来概括上述社会现象,明确儒学在新时代的社会性质和历史功能,对于促进和引导儒学在社会主义时期的健康而顺利的发展,尤其具有重大意义。
三、社会主义儒学的基本性质
社会主义儒学的两大基本性质:
(一)社会主义儒学是儒学,是儒学在社会主义时期的新发展
虽然有适应时代变化的新内容,但在儒学的学统传承、本质内容、基本精神等方面,社会主义儒学与历史上的儒学一以贯之,一脉相承,依然可称为儒学。儒学能够适应时代变化,不断发展,是因为儒学是人学,研究人成为人的问题。儒学是人们思考和解决人之所以为人、人如何成为人、人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等问题不可回避、不可绕过的学问。只要有人,就有儒学存在的基因;只要有人的存在,就有儒学诞生、发展的土壤;只要人成为人是一个现实的社会历史问题,就需要以儒学做参照,给启迪。
在学统上,孔孟之道、程朱陆王,无疑属于儒学思想传统中的内容,但《易传》、荀子、董仲舒、张载、王夫之等重视经验人性内容的学术传统,也应纳入儒学学统中,以充实和丰富儒学的学统内容,提升儒学理解和应对不同社会时期的解释力和引领力。
儒学的主要思想内容,我认为主要表现在天人合一的、以仁义道德为核心的世界观和人性论,学习和克己统一的人性修养论,以人的言行活动、社会生产生活、社会交往活动为载体,涉及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各方面的社会教化论。
儒学的基本精神,即人文的、理性的中道精神,表现为天人合一、内外合一、体用合一、主客合一的中道思维,和情理合一、言行合一、知行合一、心身合一等的中道精神。中道,即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不偏激,不过分,符合道或真理,这是中国人的一种理性精神。中道体现到做人上,要求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各自尽到自己的社会分工角色伦理,就是各自尽职尽责;中道体现到认识上、学问上,就是要求运用辩证思维方法,落实为历史方法,全面地、联系地、发展地看问题;中道体现到现实生产生活中,就是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合情合理地认识和解决问题,推动社会历史健康、顺利发展。
(二)社会主义儒学,是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新儒学
社会主义儒学虽然是儒学,但它又具有新时代的特征,要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社会主义儒学与历史上的封建儒学、资本主义儒学不同,具有自己新的时代特征。社会主义儒学深受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现实的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旗帜鲜明地反对私有制,主张和支持“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并落实为社会经济、政治制度;反对人对人的剥削,反对阶级压迫,反对专制独裁统治,反对不平等现象,主张人人本性至善、相同,认为每个人的人格平等,努力维护人人平等,提倡劳动光荣;反对个人主义、利己主义,反对自私自利,而主张个性和共性结合、个人和家国天下统一。传统儒学经过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要努力发展成为社会主义思想文化、学术教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社会主义儒学既是传统儒学的现代化发展,也是社会主义学术思想的一部分。所以,社会主义儒学,就是根植于社会主义土壤而生的儒学,是适应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制度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需要的儒学,是为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和完善服务的儒学。具体来看,社会主义儒学还有以下几个特征:
1.社会主义儒学,是社会化大生产方式基础上的儒学
儒学从来不是绑定在某种社会生产方式、某种社会组织形态下的学问。它只是始终站在人的立场,当然是站在天人合一的人文立场,研究人成为理想的人、社会成为理想的社会的问题。社会生产方式、社会组织形态,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思想文化等,作为文化,都是人性的对象化产物,会随着历史的演变而变化。儒学更会如此,与时俱进,而不会停步不前。所以,才在历史上的不同时代,出现了不同的儒学思潮。
家庭小生产时代有儒学,社会化大生产时代也可以有儒学,而且事实上也确实在我国的近现代、当代出现了新儒学。社会宗法血缘基础上出现了儒学,社会地域化、区域化、国际化基础上,也可以有儒学,一种脱离或超越社会宗法血缘关系的制约,而立足于社会新的组织存在形态的新儒学,即近现代、当代的新儒学。《孟子·尽心上》云:“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儒学仁爱情感根植于家庭血缘亲情,但不限于血缘亲情,而是努力提高人性修养,超越血缘亲情,扩展、提升为对天下、对全人类的普遍的仁爱,推及对万事万物、整个世界的仁爱。故绝不能只以小生产方式、宗法社会、血缘亲情来看待儒学,拘束限制儒学,评价儒学。儒学不是陈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评判的文物,也不是超市里的货物,让顾客根据需要随意选择;儒学是根植于人性的学问,是人生命种子的自然萌发、成长。儒学的宗旨就在于帮助所有的人成为人,成为理想的人,挺立人之所以为人的精神,推动人类文明这棵参天大树茁壮成长。
在社会主义时期,一方面,社会化大生产为我们提出了新问题。在社会化大生产时代,人成为理想的人的问题,面临新的时代考验。最主要的问题是,社会生产力水平更高,社会分工更加细密,个人在庞大的、高水平的社会生产力面前显得更加渺小、无力。劳动群众如何联合起来驾驭社会生产力,让外在的社会生产力水平内化为劳动群众自身的劳动能力,从而抑制劳动异化带来的人性异化,成为更加普遍的问题。这就需要我们汲取历史上儒学的思想经验,即儒学克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等人不成其为人这种人性异化现象的弊端,传承和弘扬儒学以人性修养和教化为中心来克服人性异化的现象,重新损益旧礼,制作新礼,及时建立和健全社会规范,满足人民群众对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制度等美好生活的需要。
另一方面,新时代不再是小生产,不再以家庭为生产单位,家庭多下降为单纯的社会生活单位。但家庭作为社会组织的细胞,依然有美好的前途,即作为共产主义社会“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朴素形式、历史试验田而具有光明的前途。这是因为,幸福家庭自由、自愿组合而成,幸福家庭财产公有,幸福家庭人人以奉献为人生价值衡量的标准,自私自利毫无市场,幸福家庭的成员,大家同心同德,而又自觉自愿联合起来,一起驾驭社会生产力,实现家庭和家庭成员的社会人生价值。幸福家庭就像浓缩版的共产主义社会,是探索共产主义社会形态要素和特征的有形试验田。整个人类社会达到共产主义社会还很遥远,但如果有幸福家庭诞生,则幸福的家人,或可提前感受共产主义的气质,享受共产主义的幸福,成就共产主义的理想人格,外化为社会主义道德模范,从而成为推进社会主义建设的中坚力量。
2.社会主义儒学,是马克思主义的儒学
儒学从来就不是封闭的体系,而是紧紧抓住人成为理想的人、社会成为理想社会这个中心问题,抱着虚心学习、虚怀接纳的态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弃垒土,遂成高台。两汉时期,儒学吸收诸子而成就汉代经学。魏晋时期,儒学融合道家而诞生玄学。宋明时期,儒学引入佛老而创立理学。近现代时期,儒学学习、改造西学而产生近代儒学和现代新儒家。社会主义时期,儒学理应与马克思主义相融合,而构建社会主义的新儒学。
故社会主义儒学,可谓马克思主义全面中国化、深入中国化的必然产物,也是儒学全面彻底现代化的必然产物。马克思主义儒学是结合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儒学,要在基督教社会主义、苏联社会主义、阿拉伯社会主义等道路外,创造性地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文化上,归根结底,就是有强烈儒学色彩、深深打上了儒学烙印的中国社会主义道路。
有社会主义儒学,马克思主义深入中国化,与中国学术思想文化相结合,就有了“战略合作伙伴”。马克思主义和儒学,马克思主义者和儒者,可以携手合作,共存共进;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基础上相互交流、融会,形成中国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成就马克思主义儒者。社会主义儒学,理当成为中国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资源、基因和要素,甚至成为中国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克思主义儒学是辩证法的儒学,传统中国中道思维、道的辩证法将发展成熟。
3.社会主义儒学,是劳动群众的儒学
儒学既然研究人成为人的问题,而人在古代有士农工商等行业,有贵族、平民等阶级。我们不能说,士可以希贤成圣,农工商就不可以。古代儒学,绝不能说只是知识分子的学问。唐宋转折,贵族社会向平民社会转变,宋明理学大讲天理、良知,平民色彩浓郁。明代中后期开始兴起的平民儒学,更加鲜明地体现了这一儒学真意。到社会主义时期,剥削阶级作为阶级被消灭了,但剥削现象还存在,人不成为人的现象还有存留。但不管怎么说,儒学要发展成为广大劳动群众的学问,要为广大劳动群众成为君子、贤人、圣人等理想的人,而进行理论说明和证明,要借助学术研究、科学文化教育等,不断提高劳动者的素质,为劳动群众成为君子、贤人、圣人等理想的人,而创造人性修养条件。
发展社会主义儒学,需要社会主义儒生,进行社会主义道德建设和道德教育,培养社会主义儒者,提倡做社会主义君子。社会上不仅有儒士,而且要发展儒农、儒工、儒兵、儒商、儒官、儒吏等。在社会主义道德下,每个领导干部都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道德,各行各业有尽职尽责、风清气正的工作作风,每个人都勤俭节约,勤奋工作,形成文质彬彬、温良谦让的社会风尚。社会主义劳动者理应既学习、领会马克思的思想学说,又有儒学修养,一身二任,甚至一身多任,体现出社会主义时期国人科学文化修养高,而且努力全面发展的盛况:既掌握了生产技能,又有理论思维水平;既传承弘扬了中华优秀文化,又传承发展了外来优秀文化;既推动中华文明在21世纪大放光芒,又充分彰显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引领人类文明进入人类文明的新时代,即社会主义时期。
4.社会主义儒学,是科学的儒学
儒学是哲学,在古代往往表现为形而上学;但这不是儒学唯一的本质形态。儒学作为关于人的理性认识系统,它包容了科学成就在内,它的思维方法有科学性,它要借助科学性的认识来说明、证明自己的观点和主张。儒学要充分接受科学的洗礼,经得起科学的检验。在古代,儒学与科学是同盟军,而非敌人。到近现代、当代,儒学愈益发展成为科学的儒学。
社会主义儒学,是能获得政治经济学等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支持的儒学,也是能够应用于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满足其发展需要的儒学,是能够及时指导现当代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儒学。比如,中国经济学的进一步发展成熟,应该发展出儒家经济学,即人文经济学、文化经济学的儒学,可以抑制只讲抽象的、单纯的“经济人”的经济学,而应讲人性经济学,这是一个整体全面的、活生生的人的经济学。又比如,中国传播学的发展,就应接受儒学的指导,传播的都是有助于社会大众成为理想的人的信息,都是正面的、积极的因素,满满的正能量,而决非怪力乱神、诸恶聚集。
5.社会主义儒学,是民主的儒学
要从人性自觉及其实现出发,探索和建立适应人性需要的民主政治制度,这是社会主义时期德治的主要内容。民主与德治的关系是必须以德治为基础,民主制才能完善、健全;德治必须发展出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德治才有制度保障。故社会主义儒学是提倡社会主义德治的儒学,也就是以提高全民族科学文化水平为基础,致力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理论建设和实践探索的儒学。
四、中国社会主义儒学的历史任务
社会主义儒学的主要历史任务,是抑制社会主义时期的人性异化,帮助人成为理想的人。建构新时代国人人文的、理性的信念,研究、总结和提供辩证的中道思维,总结和创造性地发展有中华民族色彩、有理论系统,而又能让匹夫匹妇日用常行的道德规范,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健全社会主义制度,研究和发展社会主义德治思想等,社会主义儒学当仁不让。
站在社会主义儒学高度,新时代的中国儒学史研究便大有可为。程朱和陆王之争,气学、理学、心学之争,宋学和汉学之争,并非那么门户对峙,壁垒森严。特别是近代洋务儒学、维新儒学、革命儒学等的研究,中国马克思主义和儒学的关系研究,中国共产党和儒学关系研究,中国社会主义理论和儒学关系研究,都大有可为。在这种研究基础上,大陆新儒家若干争论,或可止息。
站在儒学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为社会主义儒学的高度,儒学思想的发展,可以进入新境界。借助人性修养和教化活动,国人人文的、理性的信念可以进一步充实中华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园,社会主义道德规范、礼法制度将会进一步完善,人们科学文化水平、道德水平、审美水平定能显著提高。在此基础上,劳动群众不断提升生产生活的获得感、幸福感,社会主义的中国人更有条件成为人。社会主义社会的人更有条件成为人,应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本质体现。新时代,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占主导地位。既要利用资本的力量发展社会化大生产,又要利用所有制、法制等制度,利用国家机器、意识形态、核心价值等上层建筑,来抑制资本的消极作用,确保我国社会的社会主义性质。要发展和繁荣中国哲学、中国人文学术,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进行理论说明,提供中国信念、中国思路、中国理论,离不开民族的、现代化的学术思想支撑;其中,社会主义儒学不可替代,必须发展。在借助人性修养、道德规范、文明礼貌抑制资本的作用,抑制个人主义、利己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方面,社会主义儒学不可缺少,大有可为。
在同样艰难的条件下,有社会主义儒学修养的人不仅容易获得成功,而且即使不成功,他们也照样可以快乐、幸福,比起同等条件下的其他人,有更多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因为他们知道奉献的人生意义,懂得感恩源于人至善的本性,即仁爱。
社会主义儒学帮助劳动群众成为真正的人的具体工作,集中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的道德规范、礼仪制度的建设迫在眉睫。我们做人,不必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对任何人都计算得失,权衡利害。我们对父母,不必计算父母生养我花了多少钱,我尽孝还多少钱,不然我就吃亏了。父母生养孩子,全心全意,忘我奉献,根本不在花钱多少;我们孝敬父母,重在心意,尽心尽力即可。父母恩爱,子女孝敬,它的价值,岂能只用金钱来衡量!我们爱国,我们忠于祖国,不要和祖国计算功利得失,国家培养我花了多少钱,我现在为国家挣得多少钱。我们忠于祖国,祖国像母亲一样爱护她的孩子,其价值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忠于祖国,孝敬父母,就是抑制资本消极作用,抑制功利主义、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等泛滥的有力思想武器。社会主义儒学,可以确保生活节奏快而紧张的人们,在市场面前,在资本面前,在猖獗的工具理性面前,还能像人一样昂扬起高傲的头颅。
第二,社会主义儒学的理论建设任务十分重大。比如,在利用资本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大形势下,我们不能再像古人那样,将欲望看成人性中的消极因素,而应正面肯定欲望对于人成为理想的人、成为圣人的心理动力作用;但同时,我们自己做人,进行人性修养,却必须克己、寡欲,专心致志。
第三,如何提高劳动群众的科学文化素养,始终是社会主义儒学关注的中心问题。首要任务是配合政府脱贫,调动一切公学、私学力量,帮助劳动群众脱愚、脱盲,具备新时代基本的科学文化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