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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正史之阙
——桂林铁封山唐《平蛮颂》碑的历史还原

2018-01-24杨化坤

唐都学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石刻桂林长安

杨化坤

(安徽财经大学 文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大历十一年(776),桂林象郡西原蛮潘长安起兵造反,自称安南王。随后陇西县男李昌巙奉唐代宗李豫之命持节招讨,大获全胜。这一战,李昌巙斩首两万余级,生擒潘长安及其部将84人,其余逼逐、俘虏二十余万,并赐给耕牛,让他们回到家乡重新生活。这极大地威慑了当时其他准备造反的蛮族,他们纷纷“俯首请罪,愿为臣妾”。为了表彰李昌巙,代宗于次年下令刊石纪功,铭于桂林镇南峰(今铁封山)。不知为何,此事新、旧《唐书》均无记载,唯韩云卿《平蛮颂》有所记录。作为这段历史的唯一见证,《平蛮颂》碑显得弥足珍贵。为了便于论述,首先抄录《平蛮颂》全文如下:

惟大历十一年,桂林象郡之外,有西原贼率潘长安,伪称安南王,诱胁夷蛮,连跨州邑,鼠伏蚁聚,贼害平人,南距雕题、交趾,西控昆明、夜郎,北洎黔巫衡湘,弥亘万里,人不解甲。天子命我陇西县男昌巙领桂州都督兼御史中丞持节招讨,斩首二万余级,擒获元恶并其下将率八十四人,生献阙下,其余逼逐俘虏二十余万,并给耕牛种粮,令还旧居。统外壹十捌州牧守,羁縻反复,历代不宾,皆俯首请罪,愿为臣妾。嘉其自新,俾守厥旧,商农渔樵,各复其业,悼耄鳏寡,各安其宅。变氛沴为阳煦,化险阻为夷途,五岭之人,若出玄泉而观白日,如蹈烈火而蒙清泉。书上闻,优诏嘉焉,公卿百辟、将校耆艾,咸愿歌颂勋烈,以铭于石。辞曰:

皇帝嗣位,十有五载。淳风横流,声教无外。蠢兹蛮陬,肆其蜂虿。恃远怙险,为人蟊害。爰命陇西,挟节讨绥。训我师徒,如虎如貔。卷旗释甲,先喻德泽。稔恶弗惩,含虿弗息。矫矫陇西,励尔矛鋋。鼓奋重泉,兵扬九天。出其不意,亿万踣颠。来者面缚,亡者染锷。搜洞索穴,覆其巢宅。若鼓洪炉,燎彼毛毳。若振飘风,摧乎朽脆。海峤濛濛,再开天光。俾祲作和,化戎为农。三军卧鼓,四鄙罢柝。原野萧条,万里澄廓。明主是嘉,罢人是康。铭之岭门,用垂无疆。[1]8-9

一、造反头目潘长安与平蛮将领李昌巙

西原是唐代对今广西左右江地方的统称,据《新唐书·南蛮列传》记载,西原蛮居于广州、容州之南,邕州、桂州之西。诸部落中,以宁氏、黄氏势力最大,当时宁氏部落经过数代的发展,成为当地最为强大的蛮族。又有黄氏部族,居于黄橙洞,附属于宁氏部落。天宝初年,黄氏逐渐强盛起来,与韦氏、周氏、侬氏相互联合,为害一方,并占据十余州。由于皇权的衰微,唐朝自肃宗开始,西原蛮一直是西南地区重要的边患。至德初年(756),西原蛮首领黄乾曜、真崇郁与陆州、武阳、硃兰洞蛮叛乱,推举武承斐、韦敬简为帅,僭称中越王。随后其他首领也纷纷称王。当时廖殿为桂南王,莫淳为拓南王,相支为南越王,梁奉为镇南王,罗诚为戎成王,莫浔为南海王。诸王合众二十万,领地数千里,并署置官吏,攻打桂管十八州。所至焚烧庐舍,劫掠士女,危害十分严重。贞元十年(794),黄洞首领黄少卿举兵叛乱,攻打邕管地区,围攻经略使孙公器。又有黄少度、黄昌瓘二部,攻陷并占据了宾、蛮二州。第二年,又进攻钦、横二州,被邕管经略使韦悦击败,遂又攻取宾、峦二州。当时西原蛮势力之大,连当地政府也无可奈何,当时黄氏、侬氏占据十八州,稍不得意,辄侵掠诸州[2]6329-6332。西南长达百年的边患中,大历十一年(776)潘长安叛乱便是其中之一。

潘长安,史书无载。唯《新唐书·地理志》云:“龙武州:大历中以潘归国部落置。”[2]1145又《新唐书·南蛮传》:“安南有生蛮林睹符部落,大历中置德化州,户一万。又以潘归国部落置龙武州,户千五百。诏安南节度使绥定之。”[2]6325《新唐书》中的《地理志》与《南蛮传》均提到了龙武州和潘归国。根据这两处信息,清谢启昆在《书韩云卿平蛮颂后》中说:“归国即长安之族。”[3]卷5认为潘长安与潘归国乃同族关系。稍后钱楷又在《书唐李昌巙平蛮碑后和中丞》诗中说:“潘长安者安南王,得非史称归国是?”[4]387怀疑潘归国即潘长安,又自注曰:“碑载潘长安称安南王云云,史亦不载。公以《南蛮传》载安南潘归国部落内附,正在此时,疑即长安之族欤?”[4]387猜测也可能是同族关系。同时,他又在下文说:“但称有贼率长安,元恶就擒又谁某。”并注:“西原贼酋半皆黄氏,碑言有西原贼率潘长安云云。是长安者乃胁从之贼,非元恶也。”[4]387钱楷把“率”理解为率领,认为潘长安只是黄氏手下的从将,并非领导人物。按“贼率”一词在《晋书·应詹传》中出现过,文曰:“斩贼率杜发,枭首数千级。”[5]二者“贼率”意义相同,“贼率”即“贼帅”,是贼之首领的意思。所以此次西原蛮叛乱的首领应为潘长安无疑。同时,根据古人的名与字通常互训的关系,对比“长安”与“归国”我们发现,二者存在明显的语义关联。长安是唐朝的都城,代表着国家,所以潘长安与潘归国极可能是同一人,即潘长安,字归国,或潘归国,字长安。

李昌巙,生卒年不详,陇西(今甘肃)李唐皇室同族人,新、旧《唐书》除零星的几条记载外,并无完整的传记。《旧唐书·代宗本纪》载,永泰元年(765)闰十月,剑南节度使郭英乂被其检校西山兵马使崔旰所杀,随后邛州柏茂林、泸州杨子琳、剑南李昌巙皆起兵讨伐崔旰[6]281,然未提及昌巙时任的官职。《旧唐书·杜鸿渐传》在叙述这一事件时,记作“剑州衙将李昌巙”[6]3283,可知李昌巙当时只是一个低级军官。此后昌巙逐步升迁,大历八年(773)八月,“以辰锦观察使李昌巙为桂州刺史、桂管防御观察使”[6]303。讨伐西原蛮时,李昌巙的职位是“桂州都督兼御史中丞”,官阶已经很高了。至建中二年(781)二月,又“以桂管观察使李昌巙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荆南节度等使”[2]328。大历十一年至建中二年期间,李昌巙一直在桂州任职。

在桂期间,李昌巙较为注重对当地蛮族的教化。除《平蛮颂》外,独秀山还刻有《新开石岩记》,是时任监察御史里行的郑叔齐为昌巙所作,文称:“大历中,御史中丞陇西公保障南服,三年政成,乃考宣尼庙于山下,设东西庠以居胄子,备俎豆仪,以亲释菜。”[1]12昌巙乃一代将才,在镇守边疆之余,仍不忘重视教育,祭奠先师,实为难得。关于昌巙为人,《桂故》称:“任华于桂,称昌巙忠义特达,有文武才略”[7]。认为其文武双全,忠勇仁义。任华时为昌巙府中参佐,与之朝昔相处,评价应当可信。李昌巙在桂期间,当时著名诗人戎昱(744—800)为其幕僚,颇受礼遇。戎昱曾两次作诗相赠,分别是《上桂州李大夫》和《再赴桂州先寄李大夫》,今存于《全唐诗》。诗歌感情真挚,辞短意长,表达了对昌巙知遇之恩的感激。

二、颂碑的撰文者韩云卿与书写者韩秀实

《平蛮颂》碑由韩云卿撰文,李阳冰篆额,韩秀实八分书。三人在当时均享有盛誉。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唯李阳冰在后世名声显著,研究者也不胜枚举。相比之下,韩云卿和韩秀实则逐渐被人淡忘。所以这里我们只对韩云卿和韩秀实二人进行探讨。

韩云卿,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人,唐代著名文学家韩愈的叔父。据韩愈《科斗书后记》《虢州司户韩府君墓志铭》及廖莹中注可知,云卿乃桂州刺史韩睿素第三子,官至礼部郎中[8]441。

韩云郷以碑铭之文著于大历,韩愈在《科斗书后记》中称:“愈叔父,当大历世,文辞独行中朝。天下之欲铭述其先人功行,取信来世者,咸归韩氏。”当时人们为了铭记先人的功行,均索文于韩云卿。李白在为云郷之史韩仲卿所撰《武昌宰韩君去思碑》中径称“云卿文章冠世”,给予了高度肯定。《科斗书后记》又云:“于时李监阳冰独能篆书,而同姓叔父择木善八分,不问可知。其人不如是者,不称三服。”韩云卿文、李阳冰篆、韩择木八分,世称“三服”,影响之大,由此可见。除《平蛮颂》之外,韩云卿还写过其他一些重要的碑志文,田神功在淮西平叛刘展时,云卿作《平淮碑》。后又为《唐丞相赠太子太师崔公庙碑铭》,二文并载于姚铉《唐文粹》。只是韩云卿在当时仕宦不显,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其文章在后世的流传。廖莹中《科斗书后记》引“李习之志其妻母墓”曰:‘礼部君好立义节,有大功于昭陵,其文章出于时,而官不甚高”[8]222,便明确说明了这一点。

除上述三篇文章外,韩云卿还撰有《河南尹张公碑》(《文苑英华》卷869)、《舜庙碑》(桂林独秀山刻石),《鲜于氏里门碑》(《唐文续拾》卷4)。此外,《金石录》还著录其《唐邠宁马璘德政碑》《唐万年县令徐昕碑》《唐郭子仪夫人李氏碑》,《宝刻丛编》著录《荐福寺临坛大徳戒律师碑》,《六艺之一录》引《京兆金石录》著录其《太保昭武公李抱玉碑》,这些文章今已不传,只存其目。

韩秀实,韩择木次子,《元和姓纂》云:“礼部员外韩择木生秀荣、秀实、弼。”[9]作为一代书家之后,韩秀实亦以八分显。《书史会要》称:“韩秀实为翰林,善楷、隶、八分”[10]。韩秀实是继其父之后又一位在八分上有极高造诣的书家。按照当时的标准来看,《平蛮颂》碑亦为“三服”或“三绝”。秀实官阶不高,《平蛮颂》中署为“朝议郎守梁州都督府长史武阳县开国男翰林待诏韩秀实书”,可知他当时的爵位为男爵,任职翰林院待诏。韩秀实生平史籍不载,幸而近年西安出土了他的墓志,为我们了解其生平提供了宝贵资料。《韩秀实墓志》为其兄秀荣撰并书,陈根远称:“墓志乃近年出土,秘藏于民间。”[11]据碑文记载,秀实,字孟坚,生于开元十八年(730),弱冠之年“以门荫太庙斋郎出身”,后授予“京兆府参军”,改蓝田县丞,又“该大礼主簿,转本寺丞”。当时韩择木老退在家,“代宗叹墨妙之难继”,下诏举荐。择木荐秀实以自代,于是秀实乃入翰林待诏。代宗对其礼遇有加,当时“每一承恩挥翰,未尝不锡以束帛重锦”,这种荣耀在同僚之中很少有比得上的。尽管如此,秀实为了侍奉双亲,仍多次“表乞外职”。后又再次诏入翰林,“改梁州长史,依前待诏”。建中三年(782)卒,享年53岁。

秀实书写的碑文除《平蛮颂》外,传世的还有《唐李光进碑》(《集古录》卷8)、《赠司徒马璘新庙碑》(《宝刻丛编》卷2)、《扶风郡王君璘碑》(《宝刻丛编》卷2)、《唐赠工部尚书郝王碑》(《宝刻丛编》卷8引《集古录目》)、《唐赠代州都督辛浩墓志》(《宝刻丛编》卷8引《京兆金石录》)、《唐鲜于民里门颂》(《墨池编》卷6)、《薛嵩碑》(《山右石刻丛编》卷7)、《舜庙碑》(《平津馆读碑记·再续》)等八篇文章。

三、斩首二百余级还是两万余级

《平蛮颂》为摩崖石刻,关于其今貌,杜海军称:“碑额横书,正文竖书,今摩崖已经难辨,字多残缺模糊。”[1]9《平蛮颂》最早为《集古后录》著录,云:“勋烈如此之著,其列传俱阙而不书,欧赵集古金石之文,又偶不得此碑入录。向非事著于碑,而碑录于余,其遂无闻矣。”[12]陈思为《平蛮颂》史志阙而不书表示遗憾,又为自己获得此碑感到庆幸。正因传播不广,后世文献在记载时也出现了以讹传讹的情况,如宋王象之《舆地纪胜》、王应麟《玉海》均据《元丰九域志》,将李昌巙误作“李靖”。到了清代,《平蛮颂》仍罕有流传,著名金石学者洪颐煊曾表示:“《平蛮颂》……屡求不得,俟更访之。”[13]洪氏多次访求不获,可见《平蛮颂》拓本在当时的确稀见。尽管清代也有一些金石著作著录了《平蛮颂》碑,如叶奕苞《金石录补》卷17、《六艺之一录》卷37等,但均是径直从《宝刻丛编》中移录而来,这也说明了《平蛮颂》的流传不广。

《平蛮颂》碑在史料和艺术两个方面均有较高的价值,为何在后世鲜有流传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平蛮颂》为摩崖石刻,地势险要,不易拓印。石刻按照形态来分,有单体石碑和摩崖石刻两种,前者从山中采石运出后,经打磨平整于其上铭刻;后者指在山中崖面平整处直接镌刻文字。单体石碑藏于庙宇或立于户外,常因天灾人祸等因素毁坏。相比之下,后者更易于保存长久,摩崖位处“山颠水涯,人迹不到,且壁立千仞,非如断碑之可砻为柱础,斫为阶甃,故其传较碑碣为寿”[14]358。但也正因它们常常位于“山颠水涯”之处,环境艰险,限制了其流传。作为一篇重要颂作,《平蛮颂》的流传之少,很大程度上与其摩崖石刻的形态及地处偏僻的桂林有关。同时,《新唐书》和《旧唐书》皆未记载《平蛮颂》本事,这也减少了后人寻找的依据。

任职桂林的清代文人钱楷和谢启昆,曾亲至《平蛮颂》摩崖访碑。二人分别作诗《书唐李昌巙平蛮碑后》和《书韩云卿平蛮颂后》,记录自己的访碑行动。前者云:“使君昨登南薰亭,寻碑亲剔苔痕青。归翻史籍校深夜,征文阙若勋之铭。”[3]卷5后者称:“昨见皇祐平蛮碑,今读大历平蛮颂。两碑相去三百年,篆文漫灭不可诵。”[4]387谢启昆虽未明说是“亲剔苔痕”,但与钱楷一样,看到的碑文也漶漫难辨。钱诗又云:“篆额尤珍少温法,旁搜汗简证古欢。吾读碑词辨跟肘,敢以疑义贡左右。”[4]387作者释读碑词,产生不少疑问。其一便是对潘长安是否为贼首的怀疑。这一点,上文已予辨明。其二曰:

况南交趾西夜郎,北控黔巫连衡湘。当年贼势殊鸱张,斩首二百俘八十,安能遽定五岭疆?余人二十余万口,一一给牛还故乡。唐时羁縻盛边患,暂时弥乱空周防。藩镇跋扈率坐此,尾大不掉悲兴亡。好大喜功从尔辈,轻遣鸿辞泐山翠。不然欧宋是何大手笔,文简事增书法密。万里澄廓天光开,勋在百蛮何独佚?欧公《集古》金石罗,岂摭星宿遗羲娥?[4]387

钱楷对李昌巙斩首数量提出质疑,认为倘若只是“斩首二百俘八十”,数目太少,并不能平定此次的叛乱。由此作者断定此颂存在夸张嫌疑,否则以欧阳修之博闻,为何《集古录》会遗漏此颂呢?

钱楷的怀疑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事实真的如其所论,是夸张虚美所致吗?我们可以对有关《平蛮颂》的文献进行梳理。据笔者所见,全文载录《平蛮颂》的古籍有《桂故》(张鸣凤撰,卷8)、《(雍正)广西通志》(卷105《艺文志》)、《全唐文》(卷441)、《粤西诗文载》(清汪森编,文载卷45,题为《平蛮碑》)、《八琼室金石补正》(清陆增祥撰,卷64)、《粤西金石略》(清谢启昆撰,卷1)。这些著作与钱楷所见一样,均作“斩首二百余级”,唯独1977年出版的署名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所编(林半觉先生主要负责编纂)的《桂林石刻》(内部资料)与以前不同,作“斩首二万余级”。究竟斩首二百余级还是两万余级?今天石刻中的字迹已完全无法辨识,所以要想区分清楚,只能从文字及历史的前后逻辑加以推断。

《桂林石刻》收录《平蛮颂》时,未说明出处,但在《编辑说明》中云:“《桂林石刻》的编辑……为保持碑文原貌和真实性,内容文字一律照原刻抄录,不加标点、注解。如原刻已剥蚀不清,而有前人著录参考者,斟酌补上。”对于无法辨识的碑刻,《桂林石刻》均强调是“据旧拓本校录”,而《平蛮颂》未作说明,其中不少脱漏之处,也未补上,所以《桂林石刻》中的《平蛮颂》乃直接依据碑刻而来。通常情况下,时间越早的拓本可信度更高,但也未必尽然。根据《平蛮颂》内容看,当时叛乱规模非常大,“连跨州邑”“弥更万里”,擒获“元恶并其下将率”即有八十四人,被俘者更多达二十多万。很显然,平叛这样一次大规模的叛乱并非一蹴而就,而应经过多次战役才能胜利,所以其他文献中记录的“斩首二百余级”显然不可靠。其次,钱楷认为,《平蛮颂》对战争的描写过分夸大,是“好大喜功”“轻遣鸿辞”的表现,这也不符合常理。既然韩云卿撰文时存心夸大(或在李昌巙的授意下完成),为何会如此不小心,偏偏在“斩首二百余级”处露出马脚呢?第三,钱楷认为,正因《平蛮颂》不是实录,所以欧阳修、宋祁编撰《新唐书》时未予录入,《集古录》不收即说明了这一点。这同样也不成立。《新唐书》不载此事,并不表示不真实。《集古录》不收,只是因为《平蛮颂》碑地处偏僻,不易拓印,所以笔者认为,此处的文字应当从《桂林石刻》,作“斩首二万余级”。“万”字旧作“萬”,与“百”字外形相似。随着时间的久远、风雨的侵蚀,导致字迹模糊,拓印时“萬”被视作“百”字,也是完全合乎情理的。相比其他的拓印本,《桂林石刻》的编者林半觉先生在《编辑说明》中已对著录方式做了交代,乃“照原刻抄录”,自然可信度更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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