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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汉语言的时间构建对比研究

2018-01-23张嘉瑶

新西部·中旬刊 2017年12期

张嘉瑶

【摘 要】 大脑中时间概念的构建是由时空关系隐喻完成的。根据语言相对论,讲不同种语言的人,其大脑的思维方式也是不同的。本文通过分析学界一些学者的实验,依据萨皮尔-沃尔夫的语言相对论,从时间轴、时间的运动性、时间的方向性、时间的持续性和时间在绝对空间中的表述五个方面讨论了英汉两种语言的母语者在时间概念的构建上有何不同。通过对比发现,英汉两种语言受到不同因素的影响,时间表述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关键词】 时空关系隐喻;时间概念构建;语言相对论

一、引言

从上个世纪60年代起,人们开始关注隐喻在语言表达中的作用。语言中存在很多抽象概念,这些概念需要通过隐喻的方式构建。比如时间,它既是人类经验中的一个基本概念,又是一个抽象概念。那么人们是如何在自己的大脑中构建时间的呢?根据近十多年来时间概念研究的现况,以及时间隐喻表征的主要维度,结果表明大多数研究都认为时间隐喻的原型为空间—时间隐喻。

不论是语言学家,还是心理学家,对于语言是否会影响人们对世界的认知都很感兴趣。上世纪三十年代,语言学家萨丕尔和沃尔夫开始研究语言与思维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了人的语言不同其思维方式也就不同的观点,这就是著名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即语言相对论。该理论在出现之初曾受到非议,但近些年,各种证据再次证明一个人的母语的确会对他的思维方式产生影响。譬如就时间和空间概念而言,根据语言相对论,不同语言背景的人在表述空间这个具体概念的时候会有所不同,这种不同进而也会影响到他对时间的表达。像汉语在表述空间概念时,一般依赖于时间移动隐喻,而英语则更依赖于自我移动隐喻。那么当以汉语为母语的人(为便于表述,后文统称为汉语母语者)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会受到母语怎样的影响或干扰呢?本文将依据语言相对论,并借用Boroditsky教授“How Language Construct Time”一文中分析的五个维度对这一问题做一探讨。[1]

二、理论综述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阐释了语言和思维的关系,其后学界将其分为强势假说与弱势假说两种观点。强势假说认为语言决定了思维,而弱势假说则认为语言只是影响了思维。不论是强势假说还是弱势假说,毋庸置疑的是不同种语言的分类和差别会影响人对世界的认知与分析,以及人在世界中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语言的不同,以其为母语的讲话者对世界的认知也就不同。[2]尤其是在二语习得中。有数位学者就曾举过一个很典型的例子:非洲新几内亚的一个名为Dani的部落,他们的语言中只有两个词来描述颜色。当他们在学习英语的颜色时,就会出现很多困难。[3]根据语言相对论,Dani人的母语中缺少对颜色的辨识,在他们最初对颜色形成认知时就与英语母语者不同,因此在习得英语时就会遇到障碍。英汉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当汉语母语者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两种语言表达不对等的情况,这是由于思维的不同,进而导致认知的区别所引起的。

三、语言中构建时间的五个维度

1、时间轴

作為人类经验的基本概念之一,时间具有瞬时性。在我们的思维中,时间是一维的、有方向性的,但尽管有方向性,我们却并不好说时间到底是按照空间中哪个方向来运动的。根据语言相对论,不同语言会影响人的思维,那么不同语言中空间隐喻在构建时间概念时方向性也就会有所不同。除此之外,一些非语言因素,比如文化因素也会影响时间的方向性。

(1)语言因素。英汉两种语言中在表达时间时都会用到空间中的垂直方向。比如上学期;下学期。在汉语中,时间偏早的事件会用上,偏晚的会用下。事件发生的顺序、时间的变化如周、月、年等都会用到“上/下”这对垂直方向。

英语中也有垂直方向的例子:climb up the mountain(爬上山); go down stairs(下楼),其中up/down属于空间介词,可以翻译为汉语的上/下。但当空间隐喻构建时间概念时,up/down与上/下就不是对等的了。例如:A thundershower is coming up.(雷阵雨要来了)。Hand down knowledge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将知识代代相传)。其中的up与动词come构成介词短语表示事情即将发生。Down与动词hand构成介词短语表示事情在未来时间的持续性。由此可以看出,英语中介词并不能单独使用来构建时间,只是在表述时间的方向性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其实汉语中“上/下”垂直隐喻的使用要明显多于英语,因为汉语中能理解成“上/下”概念的很多英语表达并不是“up/down”,而是被一些其它词汇所代替,比如“last,next,earlier,later”等。这些词相对“上/下”并没有直接的垂直方向性。所以尽管英语中也能见到用垂直方向性隐喻来表述时间,但这种方向性隐喻的使用频率却远低于汉语中的使用。[4]此外,还有其他学者的相关实验也证实了这一观点。让英语母语者和汉语母语者分别摆放具有时间顺序的物体,根据摆放的空间顺序得出结论,认为汉语母语者更容易用垂直空间描述时间发生的顺序。汉语程度掌握越熟练的说话者越偏向于使用垂直空间隐喻。[5]

如上文所说,与汉语中“上/下”对等的英语词有“last,next,earlier,later”等。比如:上学期,对应的英语翻译是“last semester”,下星期,对应“next week”。作为空间概念,“上/下”是一对绝对空间概念,“last/next”也一样。但是当这些绝对概念在构建时间概念时,时间概念却并不是绝对的,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也取决于说话人的意图。比如,You are the last to give us a speech.(你是最后一个演讲的人)。这里的last就是时间发生顺序中的最后。而last week(上周)却是时间发生顺序的前部。

除了上述语言实例外,实验的方式也证实了英汉两种语言中垂直方向性隐喻的使用。Boroditsky教授也曾通过实验证实汉语母语者的确更容易使用垂直方向的空间隐喻来构建时间概念;但汉语母语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第二语言习得后,思维中的空间隐喻概念方向会发生变化;而当英语母语者受到特殊训练后,之前语言中熟悉的思维方式也会发生变化。因此,相比单语者,双语者在语言改变时认知方式也会产生一定的变化。[6]这也完全符合语言相对论。endprint

(2)文化因素。文化在人类认知世界的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认知世界时是不同的。同样,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语言表达也会受到文化的影响。那么,通过空间隐喻构建的时间概念会受到文化的影响吗?

书写习惯作为文化的一部分,有些语言符号的书写习惯是从左到右,有的则是从右到左,甚至是从上到下。根据Dehaene等发现的SNARC效应,大脑中,书写习惯的不同与数字排列顺序的关系密不可分[7]。因此书写习惯的不同,对大脑中空间认知的形成是有影响的。Tversky等学者也通过实验的方式测试了书写习惯与空间方向性认知的关系。实验对象为英语母语者、希伯来语母语者和阿拉伯语母语者。其中希伯来语母语者和阿拉伯语母语者的书写习惯都是从右到左,而英语的书写习惯则是从左到右。实验结果也确实表明不同的书写方向对人空间认知有很明显的影响。[8]

英汉两种语言的书写习惯都是从左到右,对数字从小到大的排列顺序也是从左到右。据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测,英汉两种语言中时间的方向性也一定是从左到右,由早到晚。

Chan和Bergen的实验测试了书写方向对空间认知的影响[9]。为了证实书写顺序确实会影响大脑中空间的认知,他们的试验中增加了台湾人。台湾人的主流文化背景与大陆人基本相同,口语语言也基本相同,但书面文字是有区别的。大陆的普通话使用了简体字,书写习惯由左至右,但台湾的国语使用的是繁体字,书写顺序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英语的书写习惯则和汉语普通话相同。实验结果证实,尽管台湾人和大陆人的文化背景相似,但由于书写习惯的不同,空间思维概念还是不同的;相反,尽管汉语母语者和英语母语者的文化背景差别很大,但由于书写习惯的一致,空间概念还是很相似的。

2、时间的运动性

语言学界普遍认为汉语中时间的表述更符合时间移动隐喻,例如:下周就是圣诞节了。根据这句话,我们能看出说话人正在朝着目的语方向移动,也就是时间移动模式。但对于英语母语者来讲,他们更依赖于自我移动隐喻。例如:Christmas is coming. 这句话中,圣诞节正在朝说话人的方向移动,也就是说话人是以自我为中心,目的语朝“自我”的方向移动。尽管汉语说话更习惯于时间移动隐喻,但并不是没有自我移动隐喻,比如: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同样,英语中也不是没有时间移动隐喻,比如:Next week is Christmas.。相比英语中观察者在固定的时间轴上运动而言,在汉语中,更常见的隐喻表现形式是固定的观察者和不确定的时间轴。

根据Boroditsky的实验发现,英语或者汉语单语者和英汉双语者对时间的理解是不一样的。[10]以汉语为母语的单语者更偏向于使用时间移动隐喻。相比英语为母语的单语者,英汉双语者在理解英语中的时间隐喻时也容易采用时间移动隐喻的方式。然而,当理解汉语中的时间隐喻时,英汉双语者并不像汉语母语者一样会大量使用时间移动隐喻。由此可以推断,在理解时间概念时,双语者用第二语言表达时间概念会受到自己母语的影响;同样,用母语表达时间概念也会受到第二语言的影响。这又与萨丕尔-沃尔夫的语言相对论基本相符。

3、时间方向的改变

时间作为一个基本的抽象概念,既然需要借助具有方向性的空间隐喻来理解。那么时间具有方向性吗?

根据3.1.2的分析,书写方向会影响时间方向的认知。根据研究表明,书写及阅读顺序是从左至右的,他们的时间顺序描写也基本都是从左至右,反之亦然。以汉语为例,汉语的书写方向就是由左及右,因此在表达时间概念时也是相同的方向。以“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几个时间概念为例,按照时间早晚的顺序对以上时间概念进行排列,汉语母语者的排列方式大都是由左及右,由早到晚。而阿拉伯人和希伯来人,由于他们的阅读方向是由右及左,因此他们的时间表达顺序也是符合阅读方向的。

同样,时空关系隐喻也具有方向性。在英语中,若以前后方向划分,相对现在的时间,过去的时间是在后面的,将来的时间则在前面。例如:The worst is already behind us. 这和汉语的时空关系隐喻相符,但有些语言确恰好相反。比如艾玛拉人(南美洲安第斯山脉附近的人),他们表达时间的方向就和英汉两种语言不同,他们表达过去的时间时,方向是在前方的;而表达将来的时间时,方向则是在后方的。[11]因此,由于文化的不同,语言的不同,人们在构建基本的经验概念时是完全不同的。

4、时间的持续性

前文曾提到说时间具有瞬时性,也就是说时间并不能持续。但在语言表达中,时间却常常具有持续性,比如英语中可以说after a long time,说明时间可以以线性距离持续。汉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如过了一段时间。说明时间都是以线性的方式持续。但有些语言中时间的持续方式并不是线性,而是数量,比如希腊语,当描述一段时间时,他们会用poli ora来表达,意为一些时间。Casasanto等人曾通过对比希腊语和英语中时间的持续性发现,英语中时间的持续性会受到距离的影响,而希腊语中时间的持续性则会受到数量的影响。根据这一实验,Casasanto等人发现,不同种语言不光会导致人们思维方式的不同,对时间概念的构建也是不同的。其次,语言不光能影响非语言心智表征的结构,还会影响大脑思维中的基本概念。[12]

5、绝对空间中的时间表达

因为人们会用空间表达来构建时间概念,因此当空间表达出现不同时,时间概念自然也会出现变化。[13]

汉语中的空间概念不光有左右、上下,还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早在先秦文學作品中就有“东西南北,谁敢安处。”的说法(先秦·左丘明《左传·襄公二十九年》)。此处的“东西南北”意指四方、到处。而这四个字的排列顺序也是一定的,很少会听到“西东北南”或者“北西南东”等说法。根据太阳的运行轨迹,由东方升起,西方落下,南为阳,而北为阴形成了“东西南北”的说法。而太阳的运行轨迹,本身就是一种时间概念。在很多地方,例如陕西西安,为陌生人指路也会使用这种绝对空间概念,如朝西走,往北拐等说法。有类似这种说法的地区还有偏远的澳洲土著居民Pormpuraaw。该民族的语言Kuuk Thaayorre中表述空间的方式就是东西南北。为了研究这种语言的母语者是如何构建时间概念的,Boroditsky和Gaby两位教授通过实验发现,语言中使用绝对空间概念的人在构建时间概念时并不是随机的。无论他们面向哪个方向,都是按照从东向西的方向构建时间的早晚概念。[14]而与垂直,水平都无关系。这与汉语和英语都不一样。因为英语和汉语中存在大量除绝对空间外的表述方式,因此,他们在排列时间顺序时会更容易受到其他方面的影响,比如文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