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玩诈骗套路深 高额检测费背后另有玄机

陈侃

近日，本刊记者从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了解到，从2015年底开始，犯罪嫌疑人殷某、陈某等人经过预谋，在本市静安区成立以文玩艺术品买卖为主要业务的RC公司，并事先商量由WD公司收取客户检测费用，再根据成本比例返还给RC公司绝大部分检测费。

殷某、陈某等人通过公司网页虚假宣传，招募业务经理等在网上各大论坛主动出击，寻找意欲出售文玩藏品的卖家，并对外宣称公司将高价收购各类个人藏品或为其寻找买家，以此大肆招揽客户。他们通过设置第三方检测的陷阱，表面上骗取客户信任，暗地里与WD公司负责人叶某共谋，由WD公司出具所谓的藏品不到年代的检测结果，一方面诱骗被害人支付高额检测费，另一方面他们以不符合收购要求回避收购义务。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内，他们以此方式共骗取被害人检测费270余万元。

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为本案承办人之一的朱海荣检察官告诉记者，家住上海的田先生是一名光绪元宝币的持有者。2016年7月，田先生通过网络注意到了RC公司所发布的信息。其中，RC公司所宣称的可以把客户的藏品以高价进行交易的话语深深打动了田先生，于是他当即根据网页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RC公司的业务员小陈。

根据田先生事后的回忆，小陈当时自称是RC公司的业务经理，在与田先生取得联系之后就要求后者先发几张光绪元宝币的照片过去，“小陈说从钱币的包浆来看感觉像是真的，因此RC公司可以以高价收购，但在此之前必须先看一下实物”。

于是，对自己藏品满怀信心的田先生便带着这枚光绪元宝币前往RC公司“赴约”。看到田先生的如约而至，小陈的语气也有所变化，他告诉田先生，光凭肉眼还不能断定这枚钱币的真正价值。想要完成收购，就必须通过第三方检测机构——WD公司的检测。当然，小陈也不忘继续向田先生抛出“诱饵”：如果通过检测，那么RC公司将会以120万元的价格进行收购。

信以为真的田先生当日便与小陈在RC公司谈妥了检测费23000元，并签订检测合同。随后，两人便来到了WD公司进行检测。结果并不让人意外，这枚光绪元宝币的检测结果为“非官版制”的流通币，不符合收购要求，交易失败。

一顿猛夸，引你进套路

“本案中，殷某、陈某等人成立RC公司后，招聘了许多业务员在网络上以办展览、包装等借口联系有出售文玩藏品意愿的卖家。成功联系到卖家以后，业务员一般会要求前者先将藏品的图片传送过来。”静安区人民检察院孙科浓检察官告诉记者，“收到藏品的图片后，业务员会毫不犹豫地对藏品进行一番夸赞，让被害人觉得自己的藏品非常值钱。”值得一提的是，狡猾的RC公司中高层也会嘱咐下属的业务员，如果遇到“看上去特别假的文玩”就不要接单了，以免今后引起纠纷。

不过，发送藏品的图片仅仅是整个骗局的开端而已，其主要目的还是将被害人骗至公司进行“洽谈”。毕竟，在RC公司内部，已经有所谓的坐堂专家等候多时了。据了解，受到殷某、陈某等人的指使，这些专家也会对被害人的藏品的价值给予肯定和夸赞，并最终鼓动被害人将藏品送往WD公司进行检测。

这一过程，圈内称之为“掌眼”。让这些坐堂专家进行“掌眼”的费用并不贵，一般只需要500元左右即可。不过，这500元的花费也就意味着你已经慢慢地走进了骗子设下的圈套。

收购是幌子，骗取检测费是真

通常情况下，RC公司向卖家收取相关费用的形式分为三种，首先是展览费，通过将被害人的藏品参加展览的方式进行推销；其次是备案费，理由是如果要参加公开的展览，藏品必须要有自己的身份证明；第三种形式，就是检测费。

据孙科浓检察官介绍，在这起案件中，最终被认定为诈骗的部分就是检测费。当藏品通过了专家的“掌眼”之后，会由RC公司的业务总监出场负责与被害人商谈具体的检测及鉴定事宜。“为了使被害人放松警惕，总监一般会给出几家测公司做备选，其中就包括WD公司。但是相比WD公司，其他检测公司都位于一些远离上海的城市，送往检测非常耗时。因此对被害人来说，可供选择的其实也就只有WD公司了”。

话说这WD公司的负责人叶某与殷某、陈某早就是“老相识”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叶某得知了陈某成立了一家文玩买卖公司，生意非常可观。于是两人商量后决定，由叶某买下一家具有资质的文玩检测公司，“配合”殷某、陈某等人赚取高额检测费。

不过，WD公司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出具不符合收购标准的检测报告。“在WD公司出具的检测报告中往往会以藏品不到代或者非官版等理由来告知被害人收购失败。高额的鉴定费自然也是概不退还”。

至于检测费的分成，WD公司会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交给RC公司，并从总监到业务员进行层层瓜分。

锁定证据，不枉不纵

纵观整起案件，似乎每个环节看起来都合乎法律法规。因此，想要准确而又严厉地打击犯罪，对检察机关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首先是要锁定其诈骗的行为，”在谈到为什么将检测费作为最终认定为诈骗部分的原因时，孙科浓检察官说道，“作为一家主营文玩交易的公司，RC公司大部分的利润来源都是检测费用，而且所有业务员和总监的工资、提成来源也是都与检测费用挂钩的，这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

同时，作为一家文玩藏品买卖公司，在没有检测资质的情况下与被害人商谈检测费用的相关问题。在支付检测费用时，又让被害人误以为钱款是支付给了检测公司，而实际上这些钱大部分被RC公司收入囊中。

因此，核实涉案的金额成为了本案另一个关键点。“这就牵涉到对于RC公司与被害人签订的合同甄别。由于该公司收取费用包含展览费、备案费以及检测费三种，所以准确认定检测费的合同金额至关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RC公司从成立到案发的半年多时间内，几乎没有成功收购过文玩藏品和收购藏品的案例。据孙科浓检察官介绍，以最终认定的涉案金额270余万来推算，半年内经WD公司进行检测的藏品至少有一百余件。在这一百余件藏品中，竟然没有一次成功出售的记录，这反过来也足以证明RC公司打着出售的幌子骗取被害人的钱财。

当然，面对犯罪事实，许多犯罪嫌疑人到案后都否认了自己非法占有的故意，有些业务员以自己只是端茶倒水的员工，辩解自己并不知情，企图以此为由逃避责任。那些总监也想以此洗脱罪名。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承办检察官也是做足了功课，反复核对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并对整个案件过程中种种反常现象的诘问，有力地驳斥了业务员声称的不知情，再结合被害人陈述等相关证据，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锁链，有力地证实了这些人员的诈骗主观故意，最终得到了法院的支持。

另外，鉴于本案涉案人员较多、取证时间较长，而且不同人员的罪刑程度不一，从保障犯罪嫌疑人权益的角度出发，静安区人民检察院在确保证据充分的情况下，先行对部分业务员提起公诉，这也充分体现了诉讼策略的合理性。

文玩艺术品鉴定，水很深

其实，纵观近年来在全国各地发生的一些文玩诈骗案件，高额鉴定费往往会成为犯罪分子骗取钱财的关键环节。然而，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使得众多犯罪分子偏偏将焦点锁定在文玩艺术品鉴定的环节呢？

中国传统工艺研究会会长谭德睿曾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文物鉴定是一门涉及知识面相当广的学问，像青铜器鉴定就需要对其历史背景、器形、纹饰、铭文、制作技术等有系统认知。可见，由于文玩艺术品需要相当资深的阅历与丰富的知识体系作为支撑，想要得到准确的鉴定结果可以说非常难，甚至还会出现不同的专家对同一件藏品持有截然相反的鉴定意见。因此，文玩艺术品本身价值存在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给了犯罪分子以可趁之机。

其次，目前的文玩艺术品流通市场，各项服务收费并没有明确的标准，其中就包括所谓的检测费。据孙科浓检察官介绍，在殷某等人的这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商谈检测费用之时，甚至连行规都顾不上，而是采取因人而异的辦法：遇到好说话的，看上去有钱的被害人，价格就定得高一些；反之，则可以相应地减少一些。

最后，对文玩市场的管理涉及方方面面，是个综合性的工作。工商行政管理局、文物局、消费者协会等部门似乎都能与之沾点边，但真正与之对应的法律法规似乎又未能完全同步跟上，实际管理过程中难免出现空档。希望接下来各部门能齐心协力，达成一个行之有效的监管方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