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出版文献史料的基本特质
2018-01-23陈丽琴
文 / 陈丽琴
出版文献史料是人类出版活动中产生的一系列由文字、符号构成的对书籍、报刊等出版情况进行记录的档案、资料、卷宗的总称。它客观地记录了出版活动的基本环节、主要进程及出版史历程中的重要人物、事件。它是出版史学的基本研究对象,也是研究出版业发展规律及出版系统与社会系统互动关系的重要载体。
一、出版文献史料本质:认识人类出版活动的一种精神产品
首先,出版文献史料真实地反映出版诸要素。无论是出版概念的两要素说,即《保护文学和艺术作品伯尔尼公约》1971年巴黎文本之第三条第三款:“就作品的性质而言,无论复制本以何种方式制作,只要可以满足公众的合理需求,即构成出版。”),还是三要素说(即《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条说:“出版是对书写的著作物的选择、复制与发行。尽管它在现代依赖于印刷与纸张,但它的产生比两者都要早。”)[1],都间接指明出版史研究的主体是人,特性是区别于私传播的公众传播,研究的对象是历史上以作者为传播主体、以读者为传播受众的书籍、报刊等出版物的传播情况。出版文献史料作为研究出版史的客观载体,既客观地反映了人与出版活动内部诸要素的联系,如出版的编辑、复制、发行等出版过程中的环节,以及在出版历史中的重要人物、重要事件,又客观地反映出版事业与人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相互联系,如书籍、报刊反映的是当时经济社会环境及其对书籍、报刊编辑、复制、发行的影响。这两个界定表明,出版文献资料作为精神产品记录着人类从事出版的活动,与当时所处经济、社会、文化环境相互影响。
其次,出版文献史料客观地记录出版活动及所处环境。出版文献史料作为认识人类出版活动的一种精神产品,客观地记录了出版活动及其所处社会环境的文化因素、经济因素和科技因素。出版文献史料在文化因素的记录方面,一是记载出版文化本身的创造、积累、传播情况,如《宋代出版文化》对宋代书籍出版活动的记载;二是记载文化环境,既有在统治阶级意志与政治意图下,对书籍、报刊传播或出版活动设定的规范、纪律、自由度等,又有社会环境对文化教育的正反潜隐影响,如《春秋》中关于“惟官有书,而民无书”的记载。它在经济因素的记录方面,一是记载出版经营活动、出版市场及社会经济环境的影响,如《宋元书刻牌记图录》所录《三苏文粹》:“婺州义乌青口吴宅桂堂刊行”等;二是记载所处社会的经济制度、经济活动与经济环境,如《明末纸价急降与大众图书市场的繁荣》中对涉及出版市场繁荣的经济环境的记载。它在科技因素的记录方面,一是记载直接应用于出版的科学技术,如记载古籍雕版印刷技术发展的《中国古籍印刷史》,二是记载出版科学技术受当时科技环境的影响及对科技发展的技术推动,如记载造纸术、印刷术各个发展时期的工艺、美学、用途,不仅记录了各个时期出版的技术,也反映了出版技术对古代社会发展的巨大推动作用。
出版文献史料的本质是人类全面认识出版活动及其与所处社会环境的相互影响的客观载体。对出版文献史料的重视、发掘、保护与研究,不仅对正确认识人类出版活动历程与发展规律有重要意义,而且对考察出版活动所处社会环境之间的相互联系有重要作用,有助于揭示出版活动与社会历史文化形成的相互作用,进而从“出版史”的维度为研究经济社会发展规律提供了全新的学术视角。
二、出版文献史料的内涵:更深层次地反映出版活动的中介客体
首先,出版文献史料是独立于认识主体的中介客体。从编辑出版学研究的历史周期来看,认识主体在不同历史阶段和不同经济、社会、文化环境下会发生认识变化,因此出版文献史料作为对历史上出版的基本过程、重要人物、重要事件的忠实记录和对历代书籍、报刊的编辑、印刷、发行及出版管理等出版环节的客观描述,相对于基于主观认识而产生发展的编辑出版业务研究、文化学研究及媒介经营研究,能更加客观地反映出版活动,如《明代版刻图典》《天津图书馆活字本书目》《宋元书刻牌记图录》《浙江历代版刻书目》《中国近代古籍出版发行史料丛刊》《民国时期出版发行史料汇编》《抗战时期期刊介绍》等,都真实地反映了人类出版活动,为出版学研究者从更高层次探讨人类出版活动的本质提供了有效的载体。
其次,出版文献史料是作用于出版史本体的中介客体。从编辑出版学研究的范围来看,出版文献史料作为出版史本体的中介客体,结合对出版活动施加重大影响的经济、社会、文化、技术等因素,为探讨出版活动、出版市场、出版环境及出版系统与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等社会系统之间的有机联系,还原出版业在社会大系统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不同社会系统对出版业发展的影响提供了丰富而深刻的内涵。以出版史研究的三个基本类别(通史、断代史、专题史)为例,无论是系统再现了我国出版史历史脉动的鸿篇巨制《中国出版通史》《中国出版简史》《中国古籍印刷史》等,还是记录了一个历史时期中国出版史发展剧变的《唐代编辑出版史》《走向大众:宋代的出版转型》《中国新闻出版业改革开放30年》等,抑或描绘某一出版领域出版发展图景的《中国印刷史》《中国出版技术的历史变迁》《中国古代养生典籍出版史研究——以宋元养生典籍出版为中心》《清代前期通俗小说刊刻考论》等[2],都有出版文献史料的强力支撑。
综上所述,出版文献史料是独立于认识主体与出版史本体的中介客体,因其“以史为鉴”的“中性”属性,可以使出版学研究者采取更加中立的立场对纷繁复杂的历史现象进行透视,并站在更加广阔的社会背景下审视中国出版事业的发展脉络,总结其特定的发展历程,特别是给出版业发展“诊脉”进而揭示出版事业的发展规律,进而从更深层次反映出人类出版活动的本质,指导当今出版事业的发展。
三、出版文献史料的特性:不断解构与建构
首先,能被不断解构与建构是出版文献史料的独特体现。出版文献史料是不随认识而转移的中介客体,是能被不断利用的研究载体。这一性质决定了不同时期、不同学人对同一时期或者单一个体的出版史料的研究会随着时代、情境的变化,而被不断重新解构并建构其新的价值。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我国对出版文献史料的研究更侧重于史料价值,即对出版文献史料的史学价值和文献价值更为重视。跨越近百年的这一阶段,研究取向始终以出版文献的史料价值为主。至今,对出版文献史料价值的挖掘与整理,仍是出版文献史料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受西方历史学研究“年鉴学派”、传播学“媒介环境学派”“文化研究学派”以及西方“书籍史”研究等影响,出版史学人对于同一批出版文献史料,在进一步修补完善的前提下,研究取向更注重于出版发展的内在规律以及出版系统与社会系统的互动关系。《文化的商务——王云五专题研究》着重探讨出版思想与社会变迁之间的内在联系。《出版与近代文明》从不同侧面将出版史与思想(文化)史相结合,更提供了出版史学研究范式意义的新启发。《明清文化传播与商业互动研究:以徽州出版与徽商为中心》主要探讨了文化传播与商业的关系问题,进而分析文化自觉、文化创新、文化传播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这批成果更善于详细剖析一个个案例,其研究倾向更主要在于为读者详细呈现出版业内部的运转,进而阐述受社会环境影响的出版业发展生态与社会系统的相互关系。
其次,出版文献史料具有不断解构与建构的价值。出版文献史料的特性是能被不断解构与建构。这一特性的重要价值在于,通过对出版文献史料的持续发现、积累、整理与研究,不断突破出版史的既有研究思路和框架。一是可以延伸出版研究的范围,使研究从对出版活动内部单一要素的探讨发展到对出版活动、出版市场、出版环境及所处其中的人物、使命和文化体系的系统研究,不断向出版理念、出版价值论等深层次研究发展。二是可以拓宽出版研究的学术体系,从单一的出版史研究这一学术领域发展到与文学、历史学、经济学、社会学特别是传播学等其他学科的交叉借鉴中[3],放大出版史学乃至整个出版学的研究格局。三是可以增长研究视野,跳脱一个地区的出版内部要素这一单一、局限的视野,比较古今中外,特别是结合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出版业的发展轨迹,在对比中树立国际视野和现代视野。总的来说,出版文献史料不仅有助于推动文化积累、创新、发展,更有助于从一个时期某个范围内,将出版事业对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作用进行建构,进而揭示出版事业发展的规律,揭示编辑出版在社会历史文化形成中所起到的作用。
再次,借助解构与建构的特性为出版史学研究提供启示。出版文献史料会随着时代、情境的变化而被不断重新解构并建构新的价值。因此,我们要借助出版文献史料,借鉴社会学、传播学、历史学的最新研究范式,结合当前社会环境尤其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对出版史学研究进行进一步建构。一是针对出版事业本身,进一步探讨出版业的发展规律和具体发展路径。二是进一步深入探讨出版系统与社会系统的互动关系,在构建有利于出版文化发展、出版业改革的社会制度环境等方面做出学术探讨。三是提升出版发展的视野。这要求我们从国际视野的角度,进一步提升出版业发展的开放性、包容性,并将出版置入文化产业发展的大范围下,探讨出版发展与文化发展如何建立正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