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蕃古道”到“茶马古道”:论西藏与丝绸之路的关系及其意义
2018-01-23刘立云保罗
刘立云 保罗
(1.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文化产业与现代传播研究所,陕西西安710065;2.西藏自治区社会科学院,西藏拉萨850000)
一、引言
古丝绸之路的产生始自人员往来、物资交换等,东起洛阳、长安(今西安),西至古罗马,绵延数千里,连接世界屋脊。长期以来,藏族等聚居的青藏高原被想象为人迹罕至的荒寒之地;其实,该地区曾是丝绸之路关键经往地带及区域文明中心。西藏,虽在我国版图上偏居一隅,但是“这里恰好处在黄河文明与中亚文明的中间位置,是不同文化接触、渗透的敏感地带,也是探索东西方文化碰撞与交流的关键地区。”[1]
自古以来,西藏与祖国内地各民族有紧密联系。历史上我国汉族等对现今西藏先后有不同称谓:汉为西羌,唐为吐蕃,元为西蕃,明为乌斯藏,清朝为西藏。汉晋以后,随着西北丝绸之路向这座高原伸展,青藏高原东北部、北部、西部交通伊始融入西北丝绸之路,与西域、中亚、南亚连接起来。随着7世纪吐蕃王朝(地方政权)建立,唐长安至吐蕃逻些(拉萨)的唐蕃古道逐渐畅通,并向南直通尼泊尔、印度、不丹、缅甸等南亚及东南亚国家。唐宋以来的“茶马互市”及之后形成的“茶马古道”,正是西藏与北方丝绸之路关系的具体体现。
鉴于上述,逐步形成从藏东河谷区经川西、滇西北藏族等聚居区通往川、滇腹心地带的东南路线;越过唐古拉山,经青海湖,通往西北内地、回鹘及西域东部等的东北路线;越过昆仑山,通往于阗、喀什葛尔、库车、北庭,并越过阿姆海,到达勃律河、卫密和拔特山,再到粟特,以及通往克什米尔和印度西北部的西北路线;向南翻越喜马拉雅山、横断山,通往尼泊尔、印度东北部、不丹和缅甸北部的南部路线。可见,古代的西藏处于北方丝绸之路和南方陆路丝绸之路之间,既有北方丝绸之路西藏境内主道及其分道,又分别在南亚、东南亚诸国境内与北方丝绸之路、南方陆路丝绸之路接轨。
为此,笔者梳理从“唐蕃古道”到“茶马古道”的发展演变,明晰西藏与丝绸之路的关系及其意义;遥遥呼应丝绸之路的“特殊性和互联性”,且以史为鉴,为当前“一带一路”背景下的西部省际跨域经济发展给以现实启示。
二、从“唐蕃古道”谈起
(一)隋唐时期
609年,隋打败吐谷浑后设立4郡,其中2郡在西域:鄯善郡、且末郡。由于隋朝仅存37年(581—618年),故吐蕃于7世纪后半叶占领吐谷浑、诸羌地域后,继续诸多道路的开拓。从逻些出发,或经藏北、青海至长安的“唐蕃古道”(其西段谓之“青海道”);或通天竺的“泥婆罗道”;或经藏北的苏毗往西域(其中包括“吐谷浑道”);或经羊同(古象雄别称,地望以今西藏阿里为中心)往西域的“勃律道”“于阗道”。由于青海北趋西域,东向黄河,西南、东南往藏东及川滇边区拓展的便利,当时吐蕃等的经济方式、风俗习惯遂传至青海。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在青海都兰县热水乡、德令哈市敦里木乡等地发现了一批吐蕃时期墓葬,或可反映出以鲜卑民族为主体同时融合周边其他民族而形成的吐谷浑,在青海与吐蕃发生过紧密交往交流交融的痕迹。特别是,见于汉文史料(如《使吐蕃经见纪略》《新唐书·地理志》《元和郡县图志》《释迦方志》)以及入蕃人物传记所述之“唐蕃古道”的开辟,使我国中原与西藏的交往进入了新阶段。
《隋书》记载:“炀帝即位……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与中国交市……诸胡商至者。”“臣闻禹定九州,导河不踰积石,秦兼六国,设防止及临洮……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其三道诸国,亦各自有路,南北交通。其东女国、南婆罗门国等,并随其所往,诸处得达。故知伊吾、高昌、鄯善,并西域之门户也。总凑敦煌,是其咽喉之地。”“女国,在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朱砂、麝香、牦牛、骏马、蜀马。尤多盐,恒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亦数与天竺及党项战争……开皇六年,遣使朝贡,其后遂绝。”于阗,“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三千里”。“附国者,蜀郡西北二千余里,即汉之西南夷也。有嘉良夷,即其东部……大业四年,其王遣使素福等八人入朝。明年,又遣其弟子宜林率嘉良夷六十人朝贡。”“嘉良有水,宽六七十丈,附国有水,宽百余丈,并南流,用皮为舟而济。”
《新唐书》记录:“党项,汉西羌别种……地乃入吐蕃,其处者皆为吐蕃役属,更号弭药……又有白兰羌,吐蕃谓之丁零,左属党项,右与多弥接。”“东女……以女为王,居康延川,岩险四缭,有弱水南流,缝革为船。”“天竺国……居葱岭南,幅员三万里,分东、西、南、北、中五天竺,皆城邑数百。”“箇失蜜……国有象、马、步三种兵,臣身与中天竺王厄吐蕃五大道,禁出入,战辄胜。”“苏毗,本西羌族,为吐蕃所并,号孙波,在诸部最大。东与多弥接。”“大食……西至波斯、吐蕃、坚昆,北至突厥、契丹、靺鞨,谓之‘八蕃’。”“多弥……土多黄金。”“雅州西有通吐蕃道三:曰夏阳、曰夔松、曰始阳,皆诸蛮错居。”“成都西北二千余里有附国……其东部有嘉良夷……嘉良夷有水广三十步,附国水广五十步,皆南流,以韦为舡。附国南有薄缘夷,西接女国。”[2]
在唐蕃关系交往的213年(634—846年)间,双方使者因朝贡、议盟、修好、求请、和亲、册封、吊祭、安抚、宣慰、报聘,频繁往来于唐蕃古道。
“唐蕃古道”东段由长安至河湟地区:由长安沿渭河西溯,越陇山,经天水、陇西、渭源,到临洮分为两道,或西北行到临夏,转北行,在炳灵寺或大河家一带渡黄河,又经乐都到西宁,此系主道;或北上兰州,沿黄河北岸西行至乐都到西宁,此系次道。
“唐蕃古道”西段连接青藏。与此相关的是,关于文成公主入藏路线,或认为文成公主由现今川藏公路沿线入藏:由西安经松潘至金川、丹巴、康定,渡金沙江,经昌都、玉树等抵拉萨;或说由现今青藏公路沿线入藏:由西安经日月山,逾唐古拉山,过那曲抵拉萨;或谓由西安经天水、临洮、兰州,过日月山,越巴颜喀拉山,逾唐古拉山,经那曲抵拉萨。目前,学术界普遍认同第三种说法。
贞观八年(634年)吐蕃使臣沿“唐蕃古道”出使长安,贞观十五年(641年)文成公主入藏,显庆二年至龙朔元年(657—661年)使臣王玄策应唐穆宗委派出使印度,景龙四年(710年)金城公主入藏,开元十七年(729年)唐玄宗命令皇甫惟明及内侍张元芳出使吐蕃,长庆二年(822年)唐穆宗派使臣刘元鼎赴吐蕃会盟,等等。历史的时空早已远去,但此道上曾发生的诸如使臣、商贾、僧侣、移民往来的盛况却记录于史书中,也流传于民间,从中诉说着丝绸之路西藏段的悠悠往事,同时也佐证了丝绸之路与西藏的渊源关系,因为笔者认为:所谓“唐蕃古道”只是后人对唐代北方丝绸之路西藏段的一种别称而已,其实它是当时北方丝绸之路西藏段的主干道。
(二)宋元时期
10世纪的我国,北宋绕西夏,另开由秦州经青海至西域的“青海道”,宋与西夏长期对峙期间,该道是宋与西域各国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等沟通交往交流的要道,为河湟吐蕃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契机。百年后西夏崛起,“青海道”与河西走廊被割裂,北宋只能北渡黄河,由蒙古河套地区往西域。
元代,我国疆域在历史的多元一体格局中实现大一统。中央政府在汉藏通道沿线总共设置了27个驿站,其中11个大驿站(拉萨等地7个、日喀则等地4个)为西藏与内地的来往官员提供支差乌拉。曾有八思巴、第二世噶玛巴·噶玛拔希赴元大都、第三世噶玛巴·攘迥多吉赴元上都、第四世噶玛巴·乳必多吉赴元大都。从以上高僧的传记并结合其他相关资料,可以得出元代赴中原的主要路线:从西藏萨迦、拉萨等地出发,经那曲东北、昌都西北,从昌都东北辖境邓柯(西邓柯)渡金沙江,穿玉树、河州(临洮)、凉州(武威),再北上到达元大都。至于返藏路线,三位噶玛巴选择北上昌都,经那曲、当雄,抵达拉萨的楚布寺。具体行经路线如下:
1.八思巴赴元大都(1244—1277年)的路线为:萨迦—拉萨—当雄—那曲—昌都—邓柯—石渠—称多—临洮。
2.第二世噶玛巴·噶玛拔希赴元大都的路线为:萨迦—拉萨—当雄—那曲—昌都—邓柯—玉树—临洮—武威—宗喀—大都;其返回路线为:昌都—那曲—当雄—楚布寺。
3.1334年,第三世噶玛巴·攘迥多吉赴元上都的路线为:楚布—觉孜拉(当雄和那曲交界)—那曲—索桥(索县)—恰拉喀—昌都—邓柯—甘孜—临洮—武威—大都;其返回路线为:上都—五台山—弥约噶尔—芒康—昌都—当雄。
4.1358年,第四世噶玛巴·乳必多吉赴元大都(1358年)的路线为:萨迦—当雄—那曲—索县—恰拉喀—昌都—邓柯—临洮—大都;其返回路线为:六盘山—宗喀—治丹—昌都—丁青—工布(工布江达县)。
可见,自唐代以来,我国西北及其邻近的藏北、藏东,青海玉树州、四川甘孜州等地区是内地与西藏之间的交通干线带,而且一直延续至宋、元,以至明初。
三、明清时期的“茶马古道”
(一)明代
明初,首先开通的是青藏茶马古道。自洪武三年(1370年)先后设秦州(今甘肃天水,1372年)、河州(甘肃临夏,1374年)、洮州(甘肃临潭,1383年)、永宁(四川永宁,1386年)、雅州(四川雅安,1386年)、碉门(四川天全,1386年)等茶马司,以及诸多茶马交易的市口(岩州、松藩、打箭炉、中卫、民乐等)[3]。以四川、陕西和湖南等地出产的茶,交换西北、西南各族游牧部落特别是藏族聚居地区的战马。
永乐七年(1409年)二月,“陕西都指挥同知何铭等六十人往乌思藏等处分置驿站,还奏。”永乐十二年(1414年),该驿道再行整修,“令所辖地方驿站有未复旧者,悉如旧设置,以通使命。”[4]这两次整修使汉藏驿道更加畅通,往还无虞。贡使往还经西宁走青藏道:从西宁经日月山、倒淌河、玛多、鄂陵湖、扎陵湖、通天河、唐古拉山、止贡、墨竹工卡至拉萨。史载,明代第五世噶玛巴·得银协巴赴南京、大慈法王释迦益希赴南京、第三世达赖喇嘛赴青甘川元。以上高僧从拉萨出发,由北路进入昌都境内,在西邓柯渡金沙江,穿玉树、河州,南下至南京。
1406—1407年,第五世噶玛巴·得银协巴赴南京的路线为:楚布—拉萨—(北路)当雄—那曲—昌都—邓柯—热家楚索—冲布绒—河州—陕西—河南—安徽—南京。
大慈法王释迦益希分别于永乐十二年(1414年)、宣德四年(1429年)赴南京,第一次从山南—拉萨—墨竹工卡—昌都—巴塘—理塘—康定—成都—南京;第二次从北路出发,返藏途中在今青海民和县境圆寂。
1578年,第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与俺达汗会晤的路线为:拉萨—甘丹曲科—热振—当雄—唐古拉山—通天河—觉钦董热(玉树州曲麻莱县)—黄河—阿钦塘(海南州)—仰华寺—甘州。
明代中期以后,以青藏道为汉藏主要通道的情况有所转变。经康区南部,连接内地与朵甘、乌思藏的川藏道被定为官道,逐渐成为明代藏族僧俗往来,以及茶叶贸易的另一交通要路。明中央王朝的这一举措是自唐代以来朝廷在对藏交通问题上的一次重大转向,使内地与西藏地方交通的重心由西北移至川西和康区南部。
贡道正式南移,按官方规定始于成化年间。宪宗成化三年(1467年),朝廷下令:“诸自乌思藏来者皆由四川入,不得径赴洮、岷,遂著为例。”新政实施之初,成化五年(1469年)乌思藏番僧自洮州来贡,并“乞如四川入贡例赏赐”。针对乌思藏僧俗仍拟经由陕西入贡的情况,礼部“以乌思藏经陕西入者赐例从轻”为由,拒绝了其所请。成化六年(1470年),朝廷又再次重申了乌思藏赞善、阐教、阐化、辅教四王朝贡俱“由四川路入”的规定。自此,川藏道成为入藏正道,正式取代了青藏道。[5]
即使如此,青藏道的作用依然存在。成化十六年(1480年),有乌思藏僧人向朝廷请求按旧例从洮州进贡。稍后,朝廷在朝贡路线问题上作了一定的调整,以满足其请求。成化十七年(1481年),朝廷规定:阐教、阐化、辅教、赞善四王,在该贡之年,可经川、陕朝贡。
(二)清代
清代,汉藏交通仍采用明代中后期以川藏道为主的做法。其路线和站点的建设也基本遵循了15世纪中叶以后川藏道路走向和驿站分布的格局,并进一步拓展。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泸定桥沟通了大渡河两岸,便利“军民商贾之车徙负载”[6];毗邻四川和泸定桥附近的康定“番夷总汇,因山而成,市井幅凑”,逐渐成为汉藏商品交易中心[7]。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驻牧新疆的蒙古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派策凌敦多布率军攻入拉萨策动叛乱。3年后清朝的“驱准保藏”行动获胜。平叛中曾从西宁和打箭炉(康定)分别派两路大军入藏,平叛后开拓了由打箭炉入藏的道路。清朝驻军西藏加强管理,朝廷要员、驻藏大臣等往返西藏与内地大都经由打箭炉。据清代黄沛翘所著《西藏图考》,此线从康定出发,经理塘、巴塘至芒康、昌都,从昌都经墨竹工卡抵达拉萨。其实与当年的茶马古道川藏道、滇藏道交汇。
1.第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赴内地的路线为:拉萨—郭拉山—雪布拉山—林周—当雄—那曲—当拉山—玉树—冲布绒—河州。
2.第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返藏(雍正十二年,1735年)路线为:康定—理塘—巴塘—芒康—察雅—昌都—类乌齐—丁青—索县—那曲—当雄—热振—林周—甘丹曲科林—班觉林—朗如—拉萨。
3.第六世班禅喀尔德尼·罗桑贝丹益西赴内地的路线为:日喀则—南木林—麻江—雪布拉山—羊八井—当雄—觉子拉—那曲—唐古拉山—玉树—通天河—拉布—曲麻莱—巴颜喀拉山—扎陵湖—黄河—塔尔寺—宁夏—绥远—察哈尔—热河避暑山庄。
4.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返回拉萨的路线为:塔尔寺—通天河—唐古拉山—凯玛(当在聂荣县境)—那曲—当雄—热振—达龙—甘丹曲科—郭拉山—拉萨。
直至近代,青藏道仍在发挥着连通祖国内地与西域、漠北、青藏高原,以及印度、尼泊尔等的交通功能。民国时期,黄慕松在《使藏纪程》中描述了其进藏路线:从康定出发,经泰宁、道孚、炉霍、甘孜、德格、江达、昌都,从昌都沿清代路线抵达拉萨。
四、结语
综上所述,西藏在古丝绸之路上扮演了重要角色,其与祖国内地的交通古已有之。据汉藏史料、考古资料显示及民间传说表明:自远古起,西藏人民便与我国各兄弟民族间有着广泛而深入的交往交流交融;西藏既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莫大受益者,也是丝绸之路的积极拓展者,在今天的“一带一路”大战略中自有其不可忽视的特殊定位。无论民间或官方往来,皆为联接西部跨域交通发展、繁荣西部跨域物资流通、沟通西部跨域文化交流、助推我国各民族深度融合等方面作出了积极贡献,具有重要意义。
(一)作为丝路关键经往地带,西藏联接了西部跨域交通发展
西藏地处世界上最大最高的高原——青藏高原,西藏又是青藏高原的主体,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南隔喜马拉雅山脉与印度、尼泊尔、不丹、缅甸等国接壤。由于特殊地形地貌,为联通我国西部、西南提供了诸多便利条件:北部、东北部、东部、东南部与新疆、青海、四川、云南等省区为邻,自古以来经济文化往来不断,曾是南北丝绸之路的关键经往地带。
回顾历史,古象雄、苏毗、党项、白兰(岭国)、察瓦戎等商人前往中原内地(比如张掖、敦煌)、于阗、日喀则上部、阿里西南部和印度、尼泊尔进行商贸活动,验证了汉籍中所谓“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其三道诸国,亦各自有路,南北交通。其东女国、南婆罗门国等,并随其所往,诸处得达”的记载。另外,我国西藏与西南面印度有“吐蕃五大道”、与东面内地四川“雅州西有通吐蕃道三”等;彼此间的民间通道更多,比如时至今日,西藏日喀则市萨嘎县拉藏乡与尼泊尔的通道有20多条,西藏日喀则市岗巴县与印度锡金邦的通道有17条,西藏林芝市墨脱、察隅,云南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维西傈僳族自治县分别与印度东北部、缅甸北部间也有诸多通道,其中不少道路与南方丝绸之路陆路相连。
另据藏文史书记载:吐蕃第8代赞普止贡赞普时期吐蕃人从靠近四川、云南的藏东芒康地方学习制造铠甲,反映了吐蕃人学习内地制造兵器技术;吐蕃第31代赞普达日聂塞时代西藏出现升、合、秤等度量衡,大力发展商业,并从当时生活于青海湖一带的吐谷浑邀请名医,从内地引进历算和医药,丰富和发展了吐蕃医学;松赞干布时期设立“五商”,即汉地茶商、突厥玉商、吐谷浑剑商、邓玛绸商、梁盐商,不仅说明了吐蕃时期西藏的交通发展概况,还窥见商贸类型及规模。所有这些绝非偶然,首先说明当时拉萨等西藏腹心地与藏东芒康、邓柯,以及祖国内地、新疆南部、吐谷浑之间早有交通网,而且应该是以沿“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中的主道及其分道进行交往。古往今来,从西藏高原通往其西北的道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向北去塔里木盆地,由此东到和田(于阗)、西去叶城,并进出西域和中亚;一条是向西跨越帕米尔高原,经勃律地区(今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去往中亚。以这两条道路为主干,实际上已经形成一个交通网络。另有吐蕃东部从“蜀身毒道”“滇缅道”进入天竺的通道。《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里高僧义净记载了这条道路,同时高僧慧琳在《一切经音义》里也解释了这条道路。从四川石渠吐蕃摩崖造像和昌都仁达吐蕃摩崖造像看,唐初还有一条道路通过藏东将这些造像传播到了蜀地。虽然这条道路还未能充分的被考古资料证实,但是随着将来考古的正式发现,这条道路应该是一条重要通路。这样,丝绸之路在西藏境内与祖国内地发生着千丝万缕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联系,联接着我国内地与西域[注]所谓西域,历史上有不尽相同的内涵,现代分狭义与广义。狭义的西域,约相当于帝国主义侵割以前的新疆地区;广义的西域,则泛指玉门关以西的广大地区,即除新疆之外还包括今中亚、西亚的部分地区(摘自孟凡人:《丝绸之路史话》,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1页)。、漠北、青藏高原,以及印度、尼泊尔、不丹、缅甸等国,西藏既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国际交流大通道上的重要节点,承担着不可替代的交通枢纽功能,沟通了丝路沿线以部落结盟为主体结构的半定居游牧群体与中原农耕群体,为我国古代的通使、进贡、赦敕、经商起到重要作用。
(二)作为丝路贸易集散节点,西藏繁荣了西部跨域物资流通
西藏与丝绸之路的关系,历经从“唐蕃古道”到“茶马古道”的演变,物资交换始终贯穿其中。特别是明清时期,沿线贸易除丝绸外还涉及盐马贸易、棉布贸易、皮货贸易、茶马贸易等。即使是茶马贸易,既有茶叶和其他实物商品之间的贸易方式,也有银钱和茶叶之间的交易,尚有商业信用中介的茶叶贸易。市场上主要以内地的茶、绢、布等与青藏高原上的马匹、金砂、麝香、贝母、皮货、牦牛尾巴等商品进行交换。当时内地各种商帮与藏族聚居地区的土司、头人和寺庙代理人的商人间进行直接贸易,或经由邻近官吏和商人进行间接贸易,使内地与西藏间商品流通的种类逐渐丰富、数量不断增多、规模愈来愈大,大大推进了物资流通功能转变:从只满足少数人奢侈生活需要的炫耀性商品交易向满足更多人生存发展需要的必需品买卖的转变,从而真正确立了商品经济雏形,为西藏与祖国内地经济的互补有无、共同繁荣,尤其是对西藏经济的快速发展作出了历史性贡献。
(三)作为丝路区域文明点,西藏沟通了西部跨域文化交流
通过丝绸之路历经千余年或数千年的跨域贸易,无形中拉近了客商与当地民众的距离;而且它不仅是重要货运通道,亦是文明传播渠道,还起着各民族交融互鉴的载体作用,呈现出各具特色的经济形式、文化内容跨域传播的立体格局。丝路上的民族贸易中所形成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存,以及众史书记录的丝路往事,为我们提供了探究文明传播的诸多线索。历史充分证明:西藏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曾为中华文化的发展作出过积极贡献。当前,西藏作为“重要的中华民族特色文化保护地”,与中华民族文化具有一脉相承的渊源关系,从历史事实视角分析,这种关系是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历史长河中建构和形成的,是在藏族与我国其他兄弟民族休戚与共、共同繁荣发展的历史关系中实现的。今天中华民族迎来了新时代新征程,作为中华民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西藏民族文化,具有新的使命担当,我们要正确对待民族文化,不仅要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而且要在传承中创造、创新中发展,实现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既要弘扬古丝路精神,也要在“一带一路”大战略中加快建设西藏。
(四)作为各民族交往之路,助推了民族间的深度融合
古代丝绸之路的影响及作用无疑是宽领域深层次的,除了众所周知的打通道路、人员往来、促进贸易、发展经济、传播文化等外,另有不可忽视的是,它还起到了我国各民族间交流思想、交接情感、交融血脉的特殊重要作用。其实古代各民族借助丝路自觉和自发地产生彼此间的交流交接交融是异常自然的,不足为奇,因为我国各民族间就有源自同一祖先的特殊血缘关系,西藏与祖国内地间又有大自然赐予的便于交往的特殊地缘关系,换言之,地理上东西走向的大山大河为西藏与内地的来往提供了便利条件;人类学、考古学、历史学、民族学、医学、语言学等综合证明:我国汉藏等56个民族同祖同源,各民族血脉中流淌着同一祖先的血液;自石器时代起祖国内地与西藏高原上的各部族间就有你来我往,并共同开发和守护着这块神圣国土;北方丝绸之路西藏段理应是先祖开创的通道上继续拓展的结果;丝路的形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交往交流交融,它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大格局中更加促进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生动局面,从历史事实看,丝路对助推民族融合、加强民族团结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今天面对西藏社会的特殊矛盾,我们要继承古丝路中彰显的爱国主义光荣传统,增强“五个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坚决反对十四世达赖及达赖集团的分裂破坏活动,坚定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争做“神圣国土的守护者、幸福家园的建设者”,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出新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