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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历史时期城市儒、释、道及民间宗教场所、建筑研究

2018-01-23赵鑫宇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金花兰州建筑

赵鑫宇

兰州地处丝绸之路咽喉,历史时期城市宗教建筑颇多,据传曾有“三观、九寺、八庙”,但现已无籍可考。现为人们所知、规模较大的宗教建筑(群)有“两山、两庙、三寺、三观、三塔”,绝大部分位于老兰州城内及城外的附近地区,即现今兰州市城关区与七里河区辖域内。其中“两山”指有“南泉北塔”之称的五泉山和白塔山宗教建筑群,“两庙”指清代的府文庙和府城隍庙,“三寺”指庄严寺、普照寺和嘉福寺,“三观”指玄妙观(亦称元妙观和东华观)、金天观和白云观,“三塔”指嘉福寺的木塔、白塔山的白塔和白衣寺塔。这些宗教场所和建筑(群)在历史时期规模宏大,在旧时城市居民生活当中具有较高的地位和较大的影响,由其沿革可以窥及兰州城市的发展历史。

一、儒、释、道宗教场所、建筑的形成基础

(一)人们对自然和社会的需求促使宗教场所建立形成

中国自古以来是农业大国,人们的生产生活都和自然条件息息相关。近水的地方为了保障水源充足、避免洪水泛滥,远水的地方为了保证风调雨顺,都要进行有关水文、气候方面的宗教祈祷。龙作为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当中一种能够兴云布雨的神圣化的动物,又被进一步神化为“司雨大龙神”和“龙王爷”。人们认为各种江河湖海甚至池井溪潭当中都可能有龙或者龙王存在。因此在水边建立龙王庙、祭祀龙王爷、祈求风调雨顺成为人们的一种信仰习惯。从清代《皋兰县志》中的《城池图》当中可以看出,在黄河南岸望河楼的西南角就有一座龙王庙。另据古籍、文献记载可知,除了该图中的龙王庙外(位于今酒泉路),在通济门外、段家滩村、小西湖一带另有三座龙王庙,其中通济门外的龙王庙也是一座河神庙。这反映了人们对适宜的自然气候条件的需求和希冀,促使了这种崇祀掌握自然力量的神灵的宗教场所兴起,而且民众信仰的掌管自然气候等的神灵更不下数位。因此,除了上述的龙神、河神以外,风雨雷电、山川社稷、江河湖海等自然现象和自然物也都成为了人们崇拜和祭祀的对象,它们往往也被政府所承认,并得到官府的公开祭祀。官方认为这些神祇司掌“风调雨顺”等自然经济下农业生产的命脉,这与国家统治基础联系密切。一些对高大雄伟或有历史、地理意义的山川的祭祀活动甚至上升到了中央层面。明朝初期就曾经在京师祭祀过“甘肃山川”,“(洪武)六年,从礼部尚书牛谅言,太岁诸神,春祈秋报,凡十五坛。中,太岁、风云雷雨、五岳、五镇、四海。东,四渎、京畿山川,春秋二季月将,京都各府城隍。西,钟山、甘肃山川……时甘肃新附,故附其山川之祭于京师。”①(清)张廷玉:《明史·志第二五·礼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78页。从中可以看出中国古代万物有灵的信仰,是一个从中央到地方、从皇帝到百姓的深入根植于民族文化当中的全面信仰。

中国古代民众在生活当中除了崇拜自然、祈求良好的生产生活条件之外,还有诸多社会文化因素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人们的良好生活与“福禄寿喜”等社会文化需求难以分开,因此形成了对“福禄寿三星”和“财神爷”等神祇的信仰。在佛教和道教当中就有诸多相应的赐福赐寿的神祇随之被附会兴起,其中既有专司赐福的神祇,如佛教中的多宝佛、财宝天王和道教中的“天官赐福”、福禄寿三星、财神赵公明等,更多的则是兼司赐福的神祇,如关帝、弥勒佛(布袋和尚)、和合二仙(“和合生财”)、钟吕二仙(“点石成金”)等。另外“多子多福”也是古人思想当中十分重要的一项文化心理宿求。在古代,男性作为家庭当中重要的劳动力,具有很高的家庭地位,古人在生育时尤其喜求男孩。这样的社会需求便催生出了一大批主管生育的神祇的出现,同时相应的宗教活动场所和仪式也就随之兴起了。明清两代的兰州白衣寺内有“白衣菩萨殿”,其中供奉着“白衣大士观世音菩萨”②兰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兰州市志·文物志》,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90页。。“白衣大士观世音菩萨”俗称“白衣菩萨”,为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之一,在佛教信仰的神祇当中,极为世人所熟知。从白衣寺的布局来看,其中的多子塔、送子将军祠、送子催生三慈母宫等建筑,多具有并反映古人多子多福的观念和寓意。而在观世音信仰当中,“送子观音”则是其重要职能,所以白衣寺“白衣菩萨”的信仰即反映了古代兰州民众对生儿育女、延传后嗣的朴素愿望和心理寄托。而同样被赋予了能够满足人们祈求生子愿望的文化意义的宗教处所——五泉山“摸子泉”,则亦是兰州民众的这种心理诉求在精神信仰上的寄托和表现。

(二)宗教观念、体验和“天人感应”思想影响下的宗教场所形成

中国古代重视礼教,对鬼神也一并以礼度之,将鬼神纳入到礼制中来是中国古代士人的创举。所以这些神祇也被认为是具有“忠孝节义”等儒家仁礼、道德思想的代表者。这使中国的鬼神信仰从盲目崇拜转变为更为理性和功利的信仰。神是否能够“感应”到人的疾苦,是否“灵验”都成为人们对其进行评价的一方面。吕大吉主编的《宗教学纲要》认为,宗教的四要素包括宗教观念、宗教体验、宗教行为和宗教制度,其中宗教的观念和体验是宗教的内在因素,居于宗教最核心的层次,是影响人们进行宗教活动、建立教团组织的前提和基础①参见吕大吉《宗教学纲要》,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清代兰州城传统宗教场所的建立也往往与人们的宗教观念和体验有着很大关系。

兰州白云观又称“吕祖庙”,其正殿供奉着道家“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据传吕洞宾为唐时人,原名吕岩,字洞宾,后成道,号“纯阳子”,是道教全真派“北五祖”之一。在民间故事里,吕洞宾又是“八仙”当中最富有凡人性情的神仙之一,《纯阳帝君神化妙通记》和《吕祖志》中就记载了关于他的很多故事,可以归结为“度人”“讽世”“行医”“广告”“预言”“游戏”“风雅”等方面②参见赵杏银《八仙故事源流考》,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2年。。兰州白云观的建立与吕洞宾“凌波显形”的故事有关,《白马浪与吕祖庙》一文称:“据清代陈墉《白云观碑记》上志,嘉庆以来,吕祖经常‘凌波徐行’于白马浪上,‘万目共瞩’。”③无聊子:《白马浪与吕祖庙》,《中国道教》1996年第2期。在当时,兰州还没有祀奉吕洞宾的专祠,故此兰州民众禀请陕甘总督修建一座道观,以祀吕洞宾。陕甘总督接受了这一请求,遂“辟地树宫”,命名为“白云观”④参见宗善、信慧:《兰州白云观》,《中国道教》1991年第1期。。可见正是因为吕洞宾有着丰富的民间传说基础(宗教观念),才令清代兰州民众对其“凌波徐行”于白马浪上的故事(体验影响)信而有之。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道教造神过程当中具有人神演变和对民间信仰博采兼收的特点。

除了上述材料当中所见的时人对道教神仙吕洞宾具有宗教观念和体验以外,在黄谏的《城隍庙记》之中作者亦述说了自己对于城隍神的宗教观念和体验。作者自述“予自幼时知神之灵异”⑤(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卷16《祀典》,兰州:陇右乐善书局、甘肃政报局,1917年。,又进而解释说“夫鬼神固不可得而知,然于气之淑慝、年之丰歉、人之寿夭、事之吉凶,或予或夺,有感必通”⑥(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卷16《祀典》,兰州:陇右乐善书局、甘肃政报局,1917年。。可见当时社会之中宗教观念对人的影响早在人的孩童时代便已深入根植,统治阶级和士人亦对鬼神深信不疑。作者认为虽然鬼神固然不能被人们所得所知,但它却掌握着气候、收成、寿命、吉凶等关系民众生活安危的重要方面,而且“或予或夺,有感必通”。这显然是气候、收成、寿命、吉凶等的无常变化给人们带来的一种主观感受,认为冥冥之中有鬼神在监督、掌握着人们进行生产、生活,是人们对神力的一种宗教体验。作者总结说鬼神对人们评判、予夺的标准是“诚”——“其所以然之妙,必有纲维,而主张之者不过一‘诚’而已”⑦(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卷16《祀典》,兰州:陇右乐善书局、甘肃政报局,1917年。,认为“诚”一方面是“鬼神之德”,另一方面是人的“忠孝节义”——“在幽为鬼神之德,在人为忠孝节义”,则这两者又是相互等同的。这种“神人感应”的思想应当源于汉代董仲舒借鉴先秦阴阳家思想而创的“天人感应”学说,是汉代儒家学者为了适应统治阶级需要而把儒家思想与天理昭彰结合起来进而衍生出的一种人文思想,一直延存于中国2000多年的封建社会之中。

(三)民间人物、事物宗教化与民间信仰场所形成

民间人物、事物等的宗教化,并进而形成了相当规模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场所的典型事例当属兰州的“金花”信仰了。“金花”即“金花娘娘”,又称“金花仙姑”“金花夫人”“金花圣母”“送子娘娘”等,在兰州和广州都有各自的源流和传说①《重修皋兰县志》卷18《古迹上》载:“案《两般秋雨盒随笔》:广东所祀金花神,明洪武时人,或称金花夫人或称金花小娘,歧误恍惚,盖皆出于乡愚附会。(兰州)吧咪山之祀金花神亦犹是也。其神流传已久,而旧志不载,道光中复建庙于井街口。”。《重修皋兰县志》卷十八《古迹上》记载了当时分布在兰州城及其周边的四处金花(娘娘)庙的情况:“金花庙四,一在吧咪山,建制、年份无考;一在皋兰门外井儿街口,道光十九年建;一在厉坛,道光末建,今毁;一在五泉山,旧为五佛殿地,光绪十三年建。”②(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卷16《祀典》,兰州:陇右乐善书局、甘肃政报局,1917年。可见在清代道光至光绪年间兰州的金花庙数量很多,在当时兰州地区的“金花信仰”应当较为普遍。关于“金花娘娘”的传说故事在兰州到永靖一带流传广泛,“据传,金花乃兰州井儿街人氏,生于明洪武二十二年七月初七日。……年十七,父母为其强定婚事,……这天,金花站在房前,手里拿着绕在烧火棍上的线疙瘩,把绳头拴在门扣上,正要合股捻绳,迎亲花轿已至门前,慌乱中,金花手持烧火棍离了家门。金花的家人发现金花不见了,忙让其哥哥四处寻找。金花的哥哥沿麻线方向寻找……见妹妹金花坐在乱石滩中的一块青石板上。哥哥劝金花随他回家,金花坚决不从,并说,我已出家,修仙了道,请回禀父母。哥哥不信,就对金花说,你若真能修仙成道就显给我看。只见金花将烧火棍往青石板中使劲一插,刹那间,烧火棍上发出了绿芽,转瞬间长成了一株枝繁叶茂的苍松。哥哥见金花去意已决,只得返回家中向父母禀告。……后来,金花至吧咪山一石洞中静修。明永乐三年四月初八日,金花在吧咪山石洞中坐化登仙。”③答小群:《民间信仰与乡土社会——金花信仰的文化人类学考察》,见牟钟鉴《宗教与民族(第六辑)》,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年,第428页。这则传说在兰州老居民的口中更为生动:“金花女子长得像天仙一样美丽,不愿(过)世俗生活而去巴弥山修炼的,是从顶棚上的天窗逃走的,走得急,线板子上的线缠在脚上,拖了一路的线,让她哥哥发现了,遂撵向东南方向,撵到宴家坪才撵着。妹妹给哥哥哭诉着说,你把爹妈伺候好,今后生活有难了,就来巴弥山找我。她说着将手中的捣火棍插在石坎上,转眼间,那根捣火棍长出了青枝绿叶,变成了一棵树。哥哥见妹妹的心很诚,就再没有拦挡她去巴弥山修行……”④严森林:《且说金花娘娘》,《兰州日报》2013年2月4日。可见兰州“金花娘娘”的传说是一个在封建时期形成的关于本地女子“金花”抗婚出逃的传说故事。这则故事之所以丰满生动,是与其中的人物、地点既为人们所熟识,同时情节又令人感到亲切和同情有关。在传说故事当中,不仅涉及人们日常生活里耳熟能详的老地名,更涉及了在封建社会的民众生活之中存在的人和事与从其中直接析出的传统故事母题。因此,可以说金花庙中的“金花娘娘”与兰州民众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对兰州民众更显亲近,更是兰州民众根据身边故事、发挥主观想象对其形象进行生动地再塑造的产物。

二、儒、释、道宗教场所、建筑与城市发展

(一)隋唐时期规模宏大的佛教寺院集中兴建、多经历代重修

兰州的“三寺”——庄严寺、普照寺、嘉福寺均建于初唐。其中庄严寺原为隋末“西秦霸王”薛举故宅,唐武德二年(619)李世民平定西秦,敕建王府为庄严寺,元至元年间、明成化十六年(1480)均曾重修。普照寺又名大佛寺,系唐贞观年间敕建,经历宋、金、元、明、清几代重修后规模跃居兰州寺庙之冠。嘉福寺原名木塔寺,相传为唐贞观年间高昌王麴文泰所建。元至元年间大修木塔寺,改为今名。明代时由肃王捐助,四次续修嘉福寺。清康熙十年(1617),因寺僧香烛不慎,将木塔烧毁。后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至二十五年(1686)重建木塔,但规模较小。同治十三年(1874)木塔又再次因火灾被毁。由上述三座寺院集中兴建可见,初唐时期佛教信仰兴盛,受到中原与西域统治者的共同重视,其中庄严寺、普照寺为武德和贞观两代敕建,嘉福寺为高昌王麴文泰捐建,故而等级高、规模大,享有其他寺庙不可比拟的历史地位,因而经历历代重修直至清代仍然长盛不衰。

(二)宋元时期城市公共祭祀场所逐渐完善、南北两山得到开发

兰州的“两庙”——府城隍庙和府文庙都建于宋元时期,它们分别为祭祀城隍神与孔子的公共祭祀场所,从其陆续兴建来看,这一时期兰州城市公共祭祀场所和体系是逐渐发展、完善的。府城隍庙,原名为城隍祠,《重修皋兰县志》载:“又案黄谏《城隍庙记》:‘金明昌丙辰尝修葺之’,则庙之建当在宋时矣。”①(清)张国常:《重修皋兰县志》卷16《祀典》,兰州:陇右乐善书局、甘肃政报局,1917年。城隍祠或始建于宋,金明昌七年(1196)、元至大元年(1308)、明洪武十八年(1385)、正统十四年(1449)曾多次修缮。明时易名为城隍庙。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因火焚毁重建,至乾隆三十四年(1769)完成②按《兰州市》载:“现存建筑群的布局基本同乾隆年间的相似。”而《城关区志》载:“清乾隆间毁于大火,后通省官绅捐资重修,至道光十七年(1837),形成府城隍庙建筑群的现存格局。”二者有一定出入。。府文庙则始建于元末,明清两代均有重修。旧有大成殿、乐台、献台、棂星门、月牙池、学宫、尊经阁、崇圣寺等建筑。由“两庙”的兴建可见,宋元时期专门管理一个地方、一座城池的神明和精神文化领域的前哲先贤的社会地位得到抬升,并在民众中形成了新的信仰体系。这反映出人们信仰的神佛世界当中神祇的分工开始细化,逐步形成了各司其职的管理体系,与此对应的宗法祭祀制度亦不断得到发展。

兰州的“两山”亦在元代得到开发。五泉山的主要佛教寺院崇庆寺始建于元代,是五泉山宗教建筑群中建立最早的一处寺院。于明洪武五年(1372)重建,清乾隆、同治间两次毁于战火,唯寺内的金刚殿建筑群(包括大殿、钟鼓楼、前后廊及左右山墙等)幸存至今。白塔山白塔传说亦始建于元代,其后塌毁,明代正统、景泰年间镇守甘肃内监刘永成重建白塔寺,历经多次重修,至清康熙五十四年(1716年)巡抚绰奇再次对白塔山宗教建筑群加以大规模扩建与增建,完善了中路建筑、奠定了白塔山宗教建筑群的基本规模。可以说,自元代南北两山得到开发以后,其在明清两代兰州城市建设和发展过程当中成为最为重要的两组山体宗教园林建筑群。

(三)明清时期道教宫观兴盛、其他宗教场所亦多有续建

明清时期兰州道教宫观的兴盛主要表现在“三观”的集中重修和新建之上。其中“三观”之一的玄妙观(又称元妙观、东华观)本为宋代所建,但规模较小,仅有前后两殿,元明清三代多次重修。其中明代嘉靖年间重修以后,在规模上扩大为前、中、后三座大殿,又有由明肃藩室号“宝真道人”书写的《重修玄妙观壁记》遗存下来。由此可见明肃藩亦对重修玄妙观持支持和重视的态度,这对进一步宣传玄妙观、扩大其在民众当中的影响力产生了一定贡献,使其得以以较小的规模名列于“三观”之中。“三观”中规模最大的金天观是由明代第一位肃王肃庄王直接兴建的,规模非常宏大,在明时不仅作为宗教场所,还时常作为肃王和王妃们消夏避暑的活动和娱乐场所。“三观”中最后兴建的白云观始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36),规模居三观之中,由大门、戏楼、牌坊、大殿、启圣殿及东西云水堂、东西道院构成。启圣殿后还曾建有上下三层的八仙阁和潇洒亭、鹤鹿亭、翠仙亭(或聚仙亭)、四照亭四亭以及群仙楼等建筑。综上所述,明代兰州地区道教宫观兴盛的原因与当时的君、王崇道关系很大,兰州古碑当中就有“肃王肃世星海道人”“皇明宗室宝真道人”“太华道人”等字样,“明肃藩王中,历代有不少人以某某道人称呼,兰州在明季道教颇盛”①薛仰敬:《兰州古今碑刻》,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66-67页。。由此而兴的道教信仰和宗教情感一直影响到了清代。

除道教宫观以外,其他宗教的场所、建筑在明清亦多有续建。以兰州“三塔”之一的白衣寺塔而闻名的白衣寺就始建于明初,明万历、崇祯及清道光、咸丰年间又多次重修。白衣寺原有十座单体建筑,按中轴线对称布局,包括山门、土地祠、伽蓝祠、白衣菩萨殿、多子塔、送子将军祠、旃檀神王祠、送子催生三慈母宫、眼光痘疹三慈母宫和文昌阁。像白衣寺这样将白衣菩萨、土地神、眼光娘娘和文昌帝君等不同宗教信仰的神祇共同置于同一宗教场所当中加以供奉,反映出明清时期儒释道“三教”信仰已然交织在一起了。

通过翻检文献资料,不难发现除上述“两山、两庙、三寺、三观、三塔”以外,兰州历史时期的城市宗教场所尚有很多,如三圣庙、三官庙、三星殿、三皇殿、马神庙、风神庙、火神庙、万寿宫、斗母宫、北斗宫等等。这些古代寺庙宫观普遍建于明清两代,反映出这一时期民众的精神信仰和宗教活动十分丰富,也可见当时兰州城中宗教建筑密度较高,宗教发挥出的社会功能和影响较为广泛。

(四)清代中期较稳定的城市宗教建筑分布格局形成

兰州历史时期的城市儒、释、道宗教建筑作为兰州民众公共信仰的物质载体和宗教祈福的实际场所,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思想领域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影响。这不仅反映在兰州宗教建筑鳞次栉比的建筑规模和高大巍峨的建筑形制方面,更反映在兰州宗教建筑已经作为兰州城市的地标在古代舆图当中被集中描绘和展现了。

从舆图《清乾隆甘肃省城城池图》中可以看出清朝乾隆年间兰州部分古刹名寺在城市中的具体位置。从图中的寺庙宫观分布情况来看,当时兰州城中宗教建筑密度较大。这说明在兰州较长的历史时期内,宗教的社会功用及其影响较深入和广泛。结合材料不难发现,兰州历史时期的城市宗教建筑主要有两种分布形式:一类分布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心,如分布在贯穿来熙门、鼓楼、镇远门的“大街”以北、比邻督署的凝熙观、东华观、东岳庙、城隍庙、庄严寺、嘉福寺等等。另一类则依山川河流、风景名胜分布,如沿山就势分布在五泉山、白塔山的宗教建筑群和分布在雷坛河中游的金天观与雷坛河河口处的白云观以及分布在莲荡池(即小西湖)附近的龙王庙等。

这些传统宗教场所、建筑是古人进行宗教活动的地方,分布在城市中心能够方便人们进行宗教活动,体现出它的社会功能属性。再者,规模较大的传统宗教场所等级规格很高,自然布局在城池之内。且以庄严寺为例,整座寺院之中高榆古槐环护殿宇,修竹翠柏掩映亭台,是闹市之中的一处幽静佛寺园林,体现出佛教倡导的“色空无物”的思想特点。而分布在山川名胜附近的宗教场所依据地理形势、融合自然特点形成城市人文景观,正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所体现出的自然与人文精神的集成。以白塔山顶的白塔寺为例,白塔“耸入云表,颇似文笔,黄河在下有如砚池”①向发敏、杨永春、乔林凰:《兰州城市建筑文化风格与特色的历史演变及其成因分析》,《云南地理环境研究》2007年第4期。,这就被兰州文人墨客赋予了“企盼兰州贤俊辈出,文笔点砚,蓝天为纸,挥写韩(愈)潮苏(轼)海般的大文章”②向发敏、杨永春、乔林凰:《兰州城市建筑文化风格与特色的历史演变及其成因分析》,《云南地理环境研究》2007年第4期。的深刻意蕴,体现出文人匠心的特点,回味无穷。

三、儒、释、道宗教场所、建筑的地域特征

兰州古代的儒、释、道宗教场所和建筑寓于封建的君主专制社会当中,在历史时期中国封建等级观念十分严重,君、臣、父、子尊卑分明,这种等级观念和差异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在一切古建筑当中,于是产生了具有尊卑象征的建筑规制。宗教建筑的主体建筑、附属建筑、祭祀器物等无不依规而制,但相对而言,一些地方建筑也呈现出师传口授的地方建筑手法和建筑特色,因此不同地区的寺庙、祠堂、民居等建筑或落落大方,或小巧玲珑,不拘一格,有的造型更是奇妙独特。如此来看,兰州地方的宗教场所和建筑既合乎封建礼法规制,也呈现出了一定的地域特点。

(一)因山就寺、布局灵活

兰州地处黄河经流的河谷之地,两山夹一川的地理形势被古人赋予了丰富的人文情趣,从而造就了兰州城市文化历史地理的独特特征。以南北两山的宗教场所和建筑为例,山寺普遍建于山脊、背斜之上,这样的布局使得建筑采光充足明亮,也不易为山间流水所侵蚀。南山五泉山的宗教建筑因山就寺,山寺分为东、中、西三路建筑,虽是三路建筑,但各路建筑又非直上直下的几何形式,前后建筑的中线往往不是一成不变的,整体来讲中轴线上建筑由低向高,逐渐依次选取山间台地和平地建设建筑,成就了入山牌坊、山门、戏台、浚源寺建筑群、万源阁、“青云梯”牌坊、文昌宫建筑序列。而北山白塔山宗教建筑群则是由中路建筑为主,另外选取山间各处空地间杂建立附属宗教建筑的形式。中路建筑则由山脚到山顶依次建立了祖师真武殿、三官殿、玉皇阁、十王殿、白塔寺建筑群(包括三大士楼、白塔、准提菩萨殿、地藏菩萨殿)。而城西阿干河两侧的金天观坐北朝南、白云观坐南朝北,则皆是因地就势,将地理环境与文化心理相结合,寻求统一。

(二)寓神之所、等级较高

通过田野调查发现,兰州古代宗教场所的主体建筑普遍开间较多。白云观吕祖殿为五开间的单檐歇山式顶建筑,府城隍庙正殿为五开间的重檐歇山式顶建筑,府文庙大成殿开间数居于兰州诸寺庙之最,是一座琉璃瓦屋顶的七开间单檐歇山式顶建筑,虽是素脊却又格外庄严华丽,与其他寺庙宫观不同。金石文献当中有一则《改建兰州府文庙记》记载并说明了府文庙大成殿等级规格较高的原因:“我德宗景皇帝御极之三十有二年丙午,诏升至圣先师为大祀礼。臣受命议礼庙制,则通覆黄瓦,神牌则金地青书,神幄案衣则制黄云缎,礼器则笾,增二豆、增二爵,用玉佾则用八乐,则增武舞。崇圣祠则增牛一、增笾豆各二。奏上,诏曰可。其颁行各直省使府厅州县并同太学。……而以改正庙制之任,畀炘承事。黾皇两阅寒暑。用帑二万三千一百五十金。经始于光绪戊申秋八月,越庚戍冬十月落成。规模体制一改旧观,草草学子无不喁喁广术,而颂我国家推崇洙泗之旷典盖至此,而叹观止矣!”①薛仰敬:《兰州古今碑刻》,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79-180页。可见正是由于君主国家和士人群体对孔子的崇祀,才得以耗费二万余金对文庙加以增建,使之“规模体制一改旧观”。兰州城中其它神祇虽然难以享受到孔子这样位列国家“大祀礼”的待遇,但作为寓神之所的各个寺庙建筑等级仍然较高。

(三)文质彬彬、雕饰丰富

在中国大版图上,山、陕、甘肃与闽台和川渝等地的古建筑构件雕饰非常丰富。兰州等西北地区城市的古建筑中应用了大量砖、瓦雕刻艺术。兰州的古代寺庙宫观建筑,举目而视,皆有雕花丰富的屋脊、形状独特的鸱吻和殿角小兽、样式繁多的梁雕装饰,以及带有丰富砖雕的墙壁等建筑元素。在建筑艺术上凸显出中国古代地方性建筑的独特美感,体现了西北地区古建筑高超精湛的装饰艺术水平,是古代西北工匠审美思想的具体体现,反映了宗教建筑在古代社会中的较高地位和影响。兰州古代宗教建筑上丰富的雕饰构件,主要得益于甘肃河州砖雕技艺的发达与应用。河州(今临夏)的砖雕艺术在甘肃、青海、宁夏等地一直极负盛名。这种技艺起源于北宋,成熟于明、清,以“捏活”和“刻活”见长——可以通过手和模具捏制出龙、凤、狮及各种花卉鸟虫等图案,然后入窑焙烧成砖,也可以在青砖之上直接用刻刀制成各种浮雕图案。河州砖雕主要应用在传统建筑的山墙影壁、甬道洞门等处,因物设图,巧施雕镂,极为好看。兰州与河州不仅在地理位置上相近,更是明清时期甘肃省城,是一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建筑上应用河州砖雕艺术自然不在少数,因而形成了一方特色。

综上所述,兰州历史时期的城市儒、释、道及民间宗教场所与建筑,各有其形成的社会基础、沿革脉络和地域特征,而建筑背后蕴含的文化内涵则始终贯穿其中。其形成的社会基础是人们物质生活需求和精神文化需求的表达与反映;其历史发展脉络往往与中国古代宗教的兴衰史联系密切;其地域特征则表现出历史文化地理因素对宗教建筑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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