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手册
2018-01-23羽说新语
◎羽说新语
春花和秋月因为工作发生分岐,互相埋怨攻讦,谁多干谁少干,陈芝麻烂谷子的翻旧账,吵起来了。声音太大,惊动了女老板,询问缘由,她俩居然在办公室里继续争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恶言咒骂。
老板恼了,脸一绷——行!你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全不用了!
老板比她俩小十几岁,虽说平时大姐大姐叫得亲热,但是做事不讲情面。刚开始就给大家立了规矩,诸如不准和顾客发生争执,不得售卖私货,不许提前下班,不能串岗……员工手册发到每个人手里,多次进行了岗位培训。大家对新老板多有顾忌,自觉不自觉地遵守纪律,谁也不去触霉头。前任老板管得松,多行方便,中午饭后顾客稀少,只要留人看店,其他人可以自由活动,超市购物,后院打羽毛球,或者干脆在店里下棋,跟放了羊差不多——习惯成自然,改起来也难。
有一天,几位员工见午饭后顾客稀少,又动了心思,想去不远处的菜市场逛逛。冰冰说早上看到大葱很便宜,大家一起去还能优惠,再去买点儿别的菜,下班就省事儿了。几个人瞄着老板出了院门儿,相跟着也走出去。
晃晃悠悠在路上美呢,被老板一眼看到,抓个现行。大概老板忘了什么东西,返回来取。见一众人等在前面徐行,赶上来轻轻跟着五哥。五哥边走边歪头看是谁,猛然看到老板,打个愣怔,没反应过来。老板和颜悦色轻声问他,干嘛去?机灵的五哥张口结舌,一只手指了人指路,指了路指人,忘了瞎话怎么编,脱口说出实情来——她,她们说那边有便宜的葱,去买点儿……此时几位违规肇事者也纷纷转过头来,一时全部傻掉——老板黑了脸,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吓唬孩子似的轰了回来。
几个人面红耳赤,蔫头耷脑回转,像霜打了的茄子。随即每人乖乖递交100元罚款。老板警告说,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加倍。
这件事被当做笑话传了好久。每次说起买菜,冰冰都直着嗓子喊,葱——100块钱一斤……其他人哈哈大笑。继而赶快散开,各干各的,谁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转眼几年过去了。
员工遵守纪律,自觉性加强很多,早请示晚汇报成了习惯,渐渐步入正轨。老板脾气越来越好……不忙的时候,也组织员工旅游,泡温泉,歌厅K歌,嘻嘻哈哈说说笑笑,随便了很多,大家都把她当自家人,有事爱找她拿主意。
但是老板就是老板,这会儿,沉了脸,阴了天,脸色发青,拎着手雷,随时都会甩出去。她俩如此放肆,岂能相容,当即下了逐客令,刻不容缓。春花和秋月见状着了忙,不敢再言语,只得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第二天,春花硬着头皮去找老板。老板松了口,给个台阶,说,你俩不能合作,各自去找接收的地方,问问各店组长,有人要你们,就留下,没人要就收拾东西走人。
老板的通融实际上暗含怒气,店长都是人精,这时候谁肯收留她们。
春花人缘极差。隔三岔五就和同事发生摩擦,出了名的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因为和搭档闹矛盾,两个人过来过去不说话,却指桑骂槐吓唬小妹。小妹墩地,她阴阳怪气地撇着嘴嘲讽,可擦干净一回——不像故意做给领导看的,光擦脸蛋儿不行啊,偷懒谁不会啊,胡划拉两下也算干活儿呀,是人干的吗?没几分钟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损二姐……
她是十几年的老员工,找商品快速,卖东西麻利,只是这骄横跋扈的毛病,影响到工作,让人头疼。老板做主,从三组调到二组,当临时组长。结果她挑三唆四,拉一个打一个,整得组里鸡飞狗跳,一人努力巴结,一人怒而辞工。春花于顾客更是势利眼,看人家穿得破不像买东西的,就斜眼瞟人,两手交叉胸前,问人家买得起吗?前些日子坐在地上撒泼,拦在门口不让顾客走,说没给钱就不能看,夺了人家手里的书,小眼睛立起来像只斗架的公鸡。二姐好心帮她,她却瞪着三角眼恶声恶气骂二姐多管闲事,显得她态度不好。被人告到办公室,说她没有好修行,不该在此败坏公司名声,一定是有什么过硬的后台才敢放肆嚣张。
的确,春花是有来头儿的,她的什么亲戚是老板的上司的上司。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老板不是不晓得。
秋月的推荐人从中极力周旋,再三恳求,终于,其中一位店长慨然应允。不知那店长如何劝说老板,老板算是默许,秋月可以安全地留下来了。
彼时春花傻了眼,慌了手脚,仔细琢磨和哪一位店长矛盾少些,哪位能够开恩让她有个落脚点。想来想去只有原来的书屋可以回,店长阿珠没和她吵过嘴,便腆着一张老脸来求告。将阿珠请去门外单谈。阿珠反倒像做错事一样,面红耳赤,大冬天急出一身汗来。她求阿珠救救她,否则她的这条命就死在阿珠手里了。这话说得阿珠不乐意了,好像不同意接收她,就成了罪人。
阿珠在店里长吁短叹,很是纠结,春花在她手下和店员打得昏天黑地,才被调走的,怎么能够再回来?没有人说她一句好话,二姐甚至威胁说,如果店长接纳春花,她就不干了,坚决不与春花再次合作。这样一来,阿珠不得不考虑后果,她并不欣赏春花的为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花的意思是先让阿珠收留她,然后自己再慢慢不干了走掉,否则面子上不好看。阿珠把春花的想法告诉了老板,老板也不想失去主动权。说,要面子就懂得谦让了。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春花没辙,只得收拾东西走人。
秋月没有走,仍然留在原来的组里。
隔了两周,春花回来拿她没带走的东西,大伙儿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对她爱理不理。二姐从她身边走过去头也没回,闭一下眼睛当作不认识。她很失落,又看到秋月依然在原地,感到气愤,恨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她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仍然不醒悟。
春花自结恶果,就这样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