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繁露》五行说辨
2018-01-23邓红
邓 红
(北九州市立大学 文学部,日本福冈北九州 802-0841)
关于董仲舒《春秋繁露》中的五行说,思想史学界一直存在着这样一种说法,那就是董仲舒的真实思想都在《汉书·董仲舒传》和《汉书·五行传》中,在《汉书》这两传中董仲舒都只讲阴阳,不讲五行,而《春秋繁露》大讲五行,所以《春秋繁露》并非董仲舒所作,至少《春秋繁露》中以“五行”冠名的9篇文章(以下简称“五行诸篇”)有问题。
为了辨明上述说法是否成立,本文首先对《春秋繁露》中的五行说进行归类调查,看《繁露》到底讲了什么样的五行说,在此之上得出一些心得。
一、春秋繁露各篇的“五行”出现情况
《春秋繁露》中出现“五行”字眼的文章,可以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五行诸篇,即篇名冠以“五行”的九篇文章,这九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讲五行的配当、作用和以相胜相克的原理解释五行和现实政治的关系。第二种中文章中出现“五行”字眼或以五行配当讲相胜相克的文章。第三种是虽然没有明确的讲五行,但明显是根据“五行原理”讲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文章。
(一)五行诸篇
《春秋繁露》中冠有“五行”的文章有9篇,它们是:
《五行对第三十八》
《五行之义第四十二》
《五行相生第五十八》
《五行相胜第五十九》
《五行顺逆第六十》
《治水五行第六十一》
《治乱五行第六十二》
《五行变救第六十三》
《五行五事第六十四》
以上9篇又可以分为前四篇和后五篇两个文章群。
(二)上述9篇之外,有“五行”字眼或以五行配当讲相胜相克的诸篇《十指第十二》:
木生火,火为夏,天之端,一指也……木生火,火为夏,则阴阳四时之理相受而次矣。《保位权第二十》:
故圣人之治国也,因天地之性情、孔窍之所利,以立尊卑之制,以等贵贱之差,设官府爵禄,利五味,盛五色,调五声,以诱其耳目;自令清瘘昭然殊体,荣辱踔然相驳,以感动其心;务致民令有所好,有所好,然后可得而劝也。《官制象天第二十四》:
何谓天之端?曰:天有十端,十端而止已,天为一端,地为一端,阴为一端,阳为一端,火为一端,金为一端,木为一端,水为一端,土为一端,人为一端,凡十端而毕,天之数也。天数毕于十,王者受十端于天。《天辨在人第四十六》:
难者曰:“阴阳之会,一岁再遇,遇于南方者以中夏,遇于北方者以中冬,冬,丧物之气也,则其会于是何?”“如金木水火各奉其主,以从阴阳,相与一力而并功,其实非独阴阳也,然而阴阳因之以起,助其所主。故少阳因木而起,助春之生也;太阳因火而起,助夏之养也;少阴因金而起,助秋之成也;太阴因水而起,助冬之藏也。
《阴阳终始第四十八》:
春秋之中,阴阳之气俱相并也,中春以生,中秋以杀,由此见之,天之所起,其气积,天之所废,其气随。故至春,少阳东出就木,与之俱生;至夏,太阳南出就火,与之俱暖;此非各就其类,而与之相起与!少阳就木,太阳就火,火木相称,各就其正,此非正其伦与!至于秋时,少阴兴,而不得以秋从金,从金而伤火功,虽不得以从金,亦以秋出于东方,俛其处而适其事,以成岁功,此非权与!阴之行,固常居虚,而不得居实,至于冬,而止空虚,太阳乃得北就其类,而与水起寒,是故天之道,有伦、有经、有权。
《人副天数第五十六》:
内有五脏,副五行数也;外有四肢,副四时数也。
《天地阴阳第八十一》有三处:
1.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九,与人而十者,天之数毕也,故数者至十而止,书者以十为终,皆取之此。
2.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阳阴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天志仁,其道也义,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
3.天者,其道长万物,而王者长人;人主之大,天地之参也;好恶之分,阴阳之理也;喜怒之发,寒暑之比也;官职之事,五行之义也。
以上共7篇9条。如果加上“五音”“五谷”“五帝”“五等”“五端”,则更多一些。
(三)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诸篇
《王道通三第四十四》:
是故春气暖者,天之所以爱而生之,秋气清者,天之所以严以成之,夏气温者,天之所以乐而养之,冬气寒者,天之所以哀而藏之;春主生,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生溉其乐以养,死溉其哀以藏。
《阴阳义第四十九》:
春,喜气也,故生;秋,怒气也,故杀;夏,乐气也,故养;冬,哀气也,故藏;四者,天人同有之,有其理而一用之。
《四时之副第五十五》:
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
《人副天数第五十六》:
德施,地德化,人德义。天气上,地气下,人气在其间。春生夏长,百物以兴,秋杀冬收,百物以藏。
《循天之道第七十七》:
是故东方生而西方成,东方和生,北方之所起;西方和成,南方之所养长;起之,不至于和之所不能生;养长之,不至于和之所不能成;成于和,生必和也;始于中,止必中也;中者,天地之所终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故天地之化,春气生,而百物皆出,夏气养,而百物皆长,秋气杀,而百物皆死,冬气收,而百物皆藏。
《威德所生第七十九》有二处:
天有和、有德、有平、有威、有相受之意、有为政之理,不可不审也。春者,天之和也,夏者,天之德也,秋者,天之平也,冬者,天之威也。天之序,必先和然后发德,必先平然后发威。
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
以上共6篇7条。
二、《春秋繁露》辨伪史
《春秋繁露》是研究董仲舒思想的重要材料,至少是研究汉代思想的重要文献。但关于《春秋繁露》的文献辨伪问题,也一直困绕着董仲舒研究者们。
众所周知,《汉书·董仲舒传》云:“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说《春秋》事得失,《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复数十篇,十余万言,皆传于后世。”但在《汉书·艺文志》儒家类董仲舒名下,收录了《董仲舒》123篇,却没有《春秋繁露》这一书名。《汉书·艺文志》又在“春秋”类中,著录了《公羊董仲舒治狱》16篇。
《春秋繁露》这一书名最早出现于5世纪或6世纪初的《西京杂记》(卷二,《四部丛刊》本)中,在阮孝绪(479—536)的《七录》中,《春秋繁露》这一书名才与《汉书·艺文志》中为董仲舒所列的条目联系在一起,最后被载入《隋书·经籍志》。
由此可见,《春秋繁露》这一书名既没有和著者同步出现,成书也较晚,成书过程不明,和董仲舒的直接关系没有确证,所以关于该书的真伪,特别是和董仲舒的关系,自古以来众说纷纭,未能定夺。明代胡应麟综合各家观点,说:
余意,此八十二篇之文即《汉志》儒家一百二十三篇者。仲舒之学究极天人,且好明灾异,据诸篇见解,其为董居然,必东京而后,章次残缺,好事者因以《公羊治狱》十六篇合于此书,又妄取班所记《繁露》之名系之。而儒家之董子世遂无知者。后人既不察一百二十三篇之所以亡,又不深究八十二篇所从出,徒纷纷聚讼篇目间,故咸失之。当析其论春秋者,复其名曰《董子》可也。(《少室山房笔丛》丙部《九流绪论》中)
认为《春秋繁露》一书是后人辑录董仲舒遗文编辑而成书,书名为辑录者所加。换言之,《春秋繁露》以与董仲舒有关的文章为主(本文称之为“董仲舒真篇”)编辑而成,但也有可能混入了一些和董仲舒无关的伪篇(本文称之为“董仲舒伪篇”)。书名也可以不叫《春秋繁露》而恢复原有的《董子》。
到了近现代,随着现代学术方法的确立,特别是海外《春秋繁露》研究成果传入中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观点。综观中外学界争论的焦点,全盘肯定论①全盘肯定论者大多是中文世界的思想史家,如徐复观(《两汉思想史》第二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李威熊(《董仲舒与西汉学术》,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8年版)、王永祥(《董仲舒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等。有之,全部否定论有之。中国的孙景坛、日本的福井重雅甚至提出班固《汉书》董仲舒本传捏造论②关于对二者的批判,可见拙文《日本的董仲舒否定论之批判》,载《衡水学院学报》2014年2期。本文不再涉及。。
就中,对五行诸篇的讨论最为热闹。庆松光雄③庆松光雄:《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伪作考》,《金泽大学法文学部论集(哲学文学)》第6号(1959),第25—46页。中文由笔者翻译,载《衡水学院学报》2015年第5期。、戴君仁[1]对整个五行诸篇持否定态度;而田中麻纱己④田中麻纱巳撰,秦祺、邓红译:《关于〈春秋繁露〉五行诸篇的考察》,1969年《集刊东洋学》22号。中文由笔者翻译,载《衡水师范学报》2015年第5期。和近藤则之[2]则认为五行诸篇前四篇是真篇、后五篇则是伪篇;江新认为《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中《五行对》第三十八、《五行之义》第四十二两篇是真篇,其他七篇不是董仲舒的作品[3]。程苏东认为,除《五行相生》《五行相胜》基本可定为董仲舒所作之外,其他的都有问题[4]。
三、以《汉书》本传和五行传判定整个《春秋繁露》是伪作
对整个《春秋繁露》的质疑,大都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说之上:《汉书》本传和五行传中董仲舒都只讲阴阳,不讲五行,所以大讲五行的《春秋繁露》是伪作。
最先判整个《春秋繁露》是伪书的,是宋代的程大昌。他在《秘书省书〈繁露〉书后》中说:
臣观其书辞意浅薄,间掇取董仲舒策语杂置其中,辄不相伦比,臣固疑非董氏本书矣。又班固记其说《春秋》凡数十篇,《玉杯》《蕃露》《清明》《竹林》各为之名,似非一书。今董进本,通以《繁露》冠书,而《玉杯》《清明》《竹林》特各居其篇卷之一,愈益可疑也。他日读《太平寰宇记》及杜佑《通典》,颇见所引《繁露》语言,顾董氏今书无之。《寰宇記》曰:“三皇驱车抵谷口。”《通典》曰:“剑之在左,苍龙之象也;冠之在首,元武之象也。四者,人之盛饰也。”此数语者,不独今书所无,且其体致全不相似,臣然后敢言今书之非本真也。
可见其理由有三条。1.辞意浅薄。2.与《汉书》本传所著录之书名不相符合。3.书中的内容颇有出入,《太平寰宇记》《通典》所引《繁露》语言今本皆无。
仔细分析起来,1.“辞意浅薄”只是主观个人感想,不能作为证据,犹如“我看你不顺眼,所以你是假的”之类的臆测。2.与《汉书》本传所著录之书名不相符合,但班固所记录的《玉杯》《清明》《竹林》等篇名毕竟还在《春秋繁露》一书中,只是《蕃露》变成了整个书的名字而已。也可解释成收集者不敢确定这些文章百分之百就是《汉书·艺文志》中说的《董子》一书中的,于是暂且拿其中的一篇文章的名字作为书名。3.《太平寰宇记》《通典》所引《繁露》语言今本皆无,则属于能不能以局部来判定全体的问题。所以程大昌只是提出了问题,并没有加以解决。
最先以董仲舒都不讲五行来否定整个《春秋繁露》的是清人程延祚(1691-1761),他在《书春秋繁露后》中说:“汉儒言五行者始于夏侯始昌,始昌在仲舒后。仲舒他书不言五行,观五行志可见。而此书独数言之,又何在?其书盖出于众家而不得为一人所作。”“是书之杂而伪也,亦可见于斯矣。”(《青溪文集》卷八)
到了近代,日本学者庆松光雄说:
在本传或《五行志》中,他(董仲舒)的阴阳说随处可见,然在那有名的答武帝对策,或在以五行为题的《五行志》里,却找不出片鳞半爪五行说来。以上是我对《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产生怀疑的主要理由。因为《汉书》是远比《春秋繁露》更值得信赖的资料,以之可以作为检验《春秋繁露》的证明①庆松光雄:《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伪作考》,《金泽大学法文学部论集(哲学文学)》第6号(1959),第25—46页。中文由笔者翻译,载《衡水学院学报》2015年第5期。。台湾学者戴君仁说:
能代表他(董仲舒)的思想的真实材料,都在《汉书》中,只说阴阳,不及五行②戴君仁:《董仲舒不说五行考》,转载于《思想与学术》(台湾学者中国史论丛),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版。。
我们认为,以董仲舒都不讲“什么什么”来否定整个《春秋繁露》的说法,在方法上有许多问题,不足为证。
首先,程延祚所说董仲舒的其他书都不言五行,《春秋繁露》多处言及五行,所以整个《春秋繁露》是伪书的方法,从哲学讲犯有“以个别代替一般”的错误。因为董仲舒的其他书都不言五行,《春秋繁露》多处言及五行,最多只能说明《春秋繁露》言及五行的地方或者冠名“五行”的篇章是伪篇,而不能说明整个《春秋繁露》是伪篇。
其次,董仲舒的其他书都不言五行,《繁露》多处言及五行,也可以用著述上的分工来说明。董仲舒在其他著作论述其他理论,譬如《天人三策》是给汉武帝的献策,要求言简意赅,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专门讲天人相与,任德不任刑等,对阴阳发挥很多;在《公羊董仲舒治狱》里面专讲用春秋事例来讨论司法(决狱)问题,有很大的专业性;而《士不遇赋》则是他个人的不遇悲慨,属于文人发牢骚。大凡人的著述活动,都是著述自己以前没有论述过的东西,或者对以前的论述进行补充修订。所以拿一个人的局部著作去检验同一个人的其他作品,说其他作品中没有前一部分作品中的东西所以是假的这样的检验法,在哲学上犯有“以局部代替全体”的错误。
举个通俗的例子,朱子有《朱子语类》,还有后人辑有《朱子大全》等著作。现在如果有人出来说,只有《朱子语类》里面的东西才是朱子的真实思想,《朱子大全》有很多没有《朱子语类》里面的东西,所以《朱子大全》有问题,是假的。我们一定会说这个人看问题太片面,这就是“以偏概全”。
第三,《汉书·董仲舒传·天人三策》只有七千来字,《汉书·五行传》董仲舒灾异之说部分也只有四千余字,而整个《春秋繁露》有七万五千余字。所以拿仅有百分之十五分量的《汉书·董仲舒传·天人三策》和《汉书·五行传》去检验比之内容多出三、四倍的《春秋繁露》的方法,还犯有“以少数检验多数”的错误。
以董仲舒都不讲“什么什么”来否定整个《春秋繁露》的说法,在逻辑上则犯有“轻率的归纳(hasty generalization)”的错误。诡辩法中有一种叫作“轻率的归纳”的方法。这种做法企图以少数的例子得出一般化、普遍化结论。用公式来表现的话,则为“局部是X=整体都是X”。这个公式反之也存立:局部没有X,其他部分都应该没有X。落实到本文讨论的问题上便是:汉书的本传和五行传没有五行,所以董仲舒的其他的著作里都不该有五行,有的话便是假的。这就是典型的诡辩。
只从《汉书》中单挑出“五行”来检验整个《春秋繁露》的真伪,在逻辑上还犯有捡樱桃(CherryPicking,任意挑选)的错误。所谓“捡樱桃”,指的是在众多事例中,只挑出对自家论证有利的事例来论证命题。譬如《汉书》本传和五行传中出现的董仲舒的思想观点,除“五行”外,还有阴阳、任德不任刑、灾异天谴、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春生夏长秋(霜)收(杀)等。单挑出“五行”来检查《春秋繁露》便是“捡樱桃”。且如果使用同样方法,我们也可以证明《春秋繁露》中有这些思想的地方,都是董仲舒的思想。反言之,五行诸篇也讲阴阳,为什么不能当作标准去认定它们是董仲舒的作品?
有了上述哲学和逻辑的眼光,再来看以“五行”来全部否定《春秋繁露》一派人的具体论证,便可以看出问题。用“五行”来检验《春秋繁露》,最多只能怀疑《春秋繁露》中的和五行有关的部分有问题而不能否定整个《春秋繁露》。
正因为如此,在《春秋繁露》的辨伪史上,也存在着根据和《汉书》的重合的程度肯定《春秋繁露》的一派。譬如南宋的楼钥参照《汉书》本传“天人三策”等内容来判定《春秋繁露》,得出了和程大昌相反的结论。他在《〈春秋繁露〉跋》说:
其本传中对越三仁之问;朝廷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问之;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三策中,言天之仁爱人君,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故王者任德教而不任刑之类,今皆在其书中。则为仲舒所著无疑,且其文词亦非后世所能到也。
可见根据和否定派同样的逻辑,人们只要指出《春秋繁露》中和《汉书》重合的地方,便可以说明《春秋繁露》的可信性。至少是重合的部分值得信赖,且这种做法在逻辑上和方法上没有问题。
四、关于“五行诸篇”的辨伪
关于“五行诸篇”的真伪,出现过以下三种观点:
(一)全部否定论
全部否定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前面提到的庆松光雄和戴君仁。
庆松光雄最先提出五行诸篇是伪篇。他在一篇题为《〈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伪作考——和董仲舒的阴阳、五行说的关联》的文章中这样写到:
董仲舒在当时不仅是公羊学者的第一人,即精通阴阳说,对五行说也颇有造诣,堪称阴阳五行兼备的大家,开创了自己独自的学说。带着如此观念,再去翻阅《汉书》本传和《五行志》,人们都会有如下发现。那就是在本传或《五行志》中,他的阴阳说随处可见,然在那有名的答武帝对策,或在以五行为题的《五行志》里,却找不出片鳞半爪五行说来。以上是我对《春秋繁露》五行诸篇产生怀疑的主要理由。因为《汉书》是远比《春秋繁露》更值得信赖的资料,以之可以作为检验《春秋繁露》的证明①译文载《衡水学院学报》2015年第5期。。庆松整个文章此后没有去严格的考证,他只是阐述了他的感觉而得出了结论。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去追究。从他的结论来看,董仲舒在《汉书》本传、特别是在《汉书·五行志》中只讲阴阳而不讲五行,所以讲五行的“五行诸篇”是伪篇。这里,他的推论有明显的缺点:
1.上面我们已经指出,《春秋繁露》中讲“五行”说的,不仅包括“五行诸篇”,还包括有“五行”字眼的七篇文章。那么这七篇是不是董仲舒的作品呢?庆松没有说。
如果是,那么说明董仲舒还是讲“五行”的,但只是笼统地讲,只是没有像“五行诸篇”那样一条一条的展开去讲,那么他的逻辑是不是就要改成“像五行诸篇那样一行一行的展开去讲五行的篇是伪篇”。那么我们不禁也要反问一句:笼统的讲“五行”的篇便是真篇吗?
如果不是,那么他的说法便要改成凡是《春秋繁露》中提到五行的篇章都是伪篇。那么仅凭着这一条简单的推论,就可以把有“五行”字眼出现的诸篇说成是伪篇,证据何在呢?
2.我们知道,五行的配当离不开春夏秋冬,《管子·五行篇》便有:
是故春者土师也,夏者司徒也,秋者司马也,冬者李也。昔黄帝以其缓急,作五声,以政五钟。令其五钟,一曰青钟,大音,二曰赤钟,重心,三曰黄钟,洒光,四曰景钟,昧其明,五曰黑钟,隐其常。五声既调,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时。五官以正人位,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
可见在《管子》那里,“四季”已经和“五行”开始配当,这叫“作立五行,以正天时”。《贤良对策》也有:
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
刚才我们已经列举过了,《春秋繁露》中“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诸篇”共有六篇,如果加上讲“少阳”(春)、“太阳”(夏)、“少阴”(秋)、“太阴”(冬)的篇章,还更多一些。对这些文章应作如何处理?庆松的文章根本就顾不了这么多了。按照庆松的逻辑,如果将这些文章算作讲阴阳的文章的话,理所当然的应该是董仲舒的真篇。况且《对策》也是讲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我们不仅也要问一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难道和五行无关吗?
根据他的逻辑再加以推论,似乎也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既然可以从董仲舒在《汉书》本传、特别是在《汉书·五行志》中只讲阴阳而讲五行得出五行诸篇是伪篇的结论,那么《春秋繁露》中的讲阴阳的部分,特别是冠有“阴阳”之名的各篇,譬如“阳尊阴卑第四十三”“阴阳位第四十七”“阴阳终始第四十八”“阴阳义第四十九”“阴阳出入上下第五十”“天地阴阳第八十一”等“阴阳诸篇”就应该是“董仲舒真篇”。
(2)既然可以从董仲舒在《汉书》天人三策中讲了“春生夏长秋收”,那么上面列举的“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诸篇”也应该是“真篇”。
戴君仁的观点和逻辑基本上和庆松相同,这里不再赘述。不同的是,和庆松没有提及“春秋学部分”(主要指《楚庄王第一》到《俞序第十七》)不一样,戴君仁首先间接否认“春秋学部分”是董仲舒的作品。戴君仁在引用程大昌(《演繁露》)和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对《春秋繁露》的怀疑之后评述说:
但依我看来,今本《春秋繁露》或许前面有若干篇,和《春秋》有关系的,是承董氏之学者所作,因其中颇有“根极理要之言”(《四库提要》语)而和《春秋》无关的,尤其是五行学说,当是东汉人所为。[5]21
但是“春秋学部分”内容太重要了(“颇有根极理要之言”),现存《春秋繁露》中的“竹林”“玉杯”等篇名和班固所记“春秋”凡数十篇中的“竹林”“玉杯”篇名相同,且用“繁露”冠书名,所以他不得不用了一句“是承董氏之学者所作”来处理。什么是“董氏之学”,谁是“承董氏之学者”也没有交代清楚。其实还不如直接承认就是“董氏之学”的逻辑来得自然。
其次,戴氏和庆松一样,也是举出《汉书·五行志》只讲阴阳不讲五行,来“考明《繁露》中关于五行部分,非仲舒所作”。所用手法一样,没有用实质上的文本来论证,只是将《汉书·五行传》罗列了出来而已。我们甚至想怀疑这个观点(idea)来自于庆松。本文虽然对此不加以追究,但是按照他的逻辑,也可以同样推论出“《春秋繁露》中的讲阴阳的部分是董仲舒的真篇”的结论。
其三,戴君仁在论证整个《春秋繁露》是伪作时具有片面性。譬如他举出的理由之一是《五行顺逆第六十》中有“茂才”一词,认为“茂才”是为了避讳东汉光武帝刘秀的讳才改成“秀才”的,“这进茂才一语,明明是东汉人的口气”①戴君仁著《思想与学术》(台湾学者中国史论丛),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21页。。然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春秋繁露》流传到东汉时被东汉人篡改过的证据。退一万步说,这一条理即使成立,充其量只能作为判断《五行五行顺逆第六十》是东汉时代的作品的理由;即便《五行顺逆第六十》是伪篇,也不能作为判定整个《春秋繁露》是伪作的证据。也可以诡辩成是东汉人的个别篡改。
(二)前四篇肯定后五篇否定论
这一派以日本的田中麻纱巳和近藤则之为主。他们认为,“五行诸篇”前四篇《五行对第三十八》《五行之义第四十二》《五行相生第五十八》《五行相胜第五十九》以五行相生相胜说五行,而这四篇的一些说法在《繁露》的其他一些篇章里也可以见到,所以是董仲舒的作品。
而后半部分的五篇《五行顺逆》《治水五行》《治乱五行》《五行变救》《五行五事》等五篇,以《尚书·洪范》为理论基础,用时令说讲灾异,和作为《春秋》公羊学者的董仲舒思想不一致。
关于这个问题,笔者曾写过一篇题为《日本中国学界有关〈春秋繁露〉伪篇问题的论争》的论文②最早载2004年《先秦两汉学术》第2期(辅仁大学中文系),后收入拙著《董仲舒思想研究》,文津出版社2008年版。,这里不再赘述,请参考之。总之,这一派学者使用对思想内容的检阅来代替文献考证,没有任何文献学意义上的证据,从而犯有“以思想理路来求文献真伪”的错误。
(三)《五行对三十八》和《五行之义四十二》肯定论
江新认为:
《五行对第三十八》是董仲舒针对河间献王“夫孝,天之经,地之义,何谓也?”的问题所作的策对。文章开头为“河间献王问于温臣(城)董君曰”。在我们已经证明了董仲舒是有五行思想的情况下,我认为此篇不可能出于伪造。《五行之义四十二》的思想和《五行对三十八》基本一致,都是用五行思想来论证儒家忠孝伦理。所以,如果《五行对》是董仲舒的作品,那么《五行之义四十二》就肯定是董仲舒的作品[3]。
“河间献王问于温臣(城)董君曰”,加之董仲舒是有五行思想的,所以这篇文章“不可能出于伪造”。对此江新没有详细说明,仔细解说起来,应该是如下情况:河间献王即汉景帝之子,名刘德,景帝二年立为河间王,喜好儒学。温城董君即董仲舒,温城指董仲舒的家乡广川脩县(今河北省景县一带),俗称“温城”,西汉时属于河间国。《汉书·董仲舒传》云:“董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景帝时为博士。”河间献王问于温城董君,堪称君臣之间的讲学对话记录,所以信赖性很高。
如果江新的“不可能出于伪造”推断成立的话,根据同样逻辑,《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第三十二》也应该是董仲舒的。《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第三十二》全文为:
命令相曰:“大夫蠡、大夫种、大夫庸、大夫睪、大夫车成,越王与此五大夫谋伐吴,遂灭之,雪会稽之耻,卒为霸主,范蠡去之,种死之。寡人以此二大夫者为皆贤。孔子曰:‘殷有三仁。’今以越王之贤,与蠡种之能,此三人者,寡人亦以为越有三仁,其于君何如?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伏地再拜,对曰:“仲舒智褊而学浅,不足以决之,虽然,王有问于臣,臣不敢不悉以对,礼也。臣仲舒闻:昔者,鲁君问于柳下惠曰:‘我欲攻齐,何如?’柳下惠对曰:‘不可。’退而有忧色,曰:‘吾闻之也:谋伐国者,不问于仁人也,此何为至于我?’但见问而尚羞之,而况乃与为轴以伐吴乎!其不宜明矣。以此观之,越本无一仁,而安得三仁!仁人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致无为而习俗大化,可谓仁圣矣,三王是也;春秋之义,贵信而贱诈,诈人而胜之,虽有功,君子弗为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言羞称五伯,为其诈以成功,苟为而已也,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五伯者比于他诸侯为贤者,比于仁贤,何贤之有?譬犹珷玞比于美玉也。臣仲舒伏地再拜以闻。”
而且这篇文章和《汉书·董仲舒传》的下列文字有高度的重合:
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对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耳,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吴乎?由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
其中不但明确说明是董仲舒的答问,且其中还没有“五行”的字眼,理所当然应该是董仲舒真篇了。
江新论文的新颖之处,不在于结论,而在于使用的方法。
首先,到目前为之对《春秋繁露》文本的研究,大都采取否定形式,要么否定整个《春秋繁露》本身,要么否定《春秋繁露》中的某一个部分,如五行诸篇,或五行诸篇中的后五篇。江新论文则采取了部分肯定形式,对《春秋繁露》中的两篇(《五行对三十八》《五行之义四十二》)进行肯定,认为这两篇文章是董仲舒真篇。到目前为止不乏肯定《春秋繁露》为董仲舒所作的说法,但都是将《春秋繁露》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肯定。所以江新的部分肯定或认定论有着自己的新意。
其次,以“河间献王问于温臣(城)董君曰”的字眼来判定《春秋繁露》文章的真伪,使用的方法是检验《春秋繁露》各篇文章的内容,在内容和史实上和董仲舒有关的文字或篇章都可认定为董仲舒的真实著作的方法,也有新意。问题在于,这个方法是不是可以推而广之,达到“凡是”的程度。譬如前面提到的在文字上和《汉书·董仲舒传》有高度重合、且明确可以看出是董仲舒的答问的《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第三十二》,都应该是真篇。
又如《春秋繁露》中有一篇《必仁且智第三十》,其云:“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国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灾害以谴告之。谴告之而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这一段和“对策一”中的“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一段在思想上和文字上具有高度的重合性,也应该是真篇。
再就是《春秋繁露》中有许多问答体文章,特别是前面春秋学部分的文章,提问的大多采用“问曰”“问者曰”“难者曰”之类,回答问题的人则采用“曰”的形式解答。这个“曰”者如果是春秋公羊学家董仲舒的话,这些文章都应该算作董仲舒真篇吧。
结语
我曾经说过,不管是否定《春秋繁露》的整体还是否定一部分的论者们都有一个共同倾向,那就是“先认定《春秋繁露》肯定有伪作,然后再去寻找的先入为主法”[5]52。殊不知“宣布《春秋繁露》有伪篇和宣布《春秋繁露》没有伪篇都属于同一问题的两个侧面,都必须要有严格的论证和可靠的材料”[6]274。所以先认定《春秋繁露》肯定有伪作再去做文章的人都有先入为主之见。
否定论者们采取的寻找伪篇的方法,不是采取文献研究学的方法,而是“先发明一种理论,认为董仲舒的思想应该是这样,然后对繁露的文章群进行考察,如果其中的某些文章符合这一假定理论,他们就宣布这些文章是董仲舒的;如另一部分文章不符合这一假定理论,他们就宣布这些文章是赝作”[6]271。这种方法可总结为“以思想理路论真伪”[4]。到目前为止的否定论者大多热衷于这样的方法去寻找《春秋繁露》的伪篇,从而都犯有想当然的谬误。
如宋代的程大昌怀疑《春秋繁露》的理由之一便是“辞意浅薄”(《秘书省书繁露后》),黄震怀疑《春秋繁露》的理由也是“余多烦猥”(《黄氏日抄》卷五十六中),便是典型的想当然,属于“我看你不顺眼,所以你是假的”之类的臆测,在理论上这就叫作“以思想理路论伪”。
话又说回来,到目前为止的《春秋繁露》肯定论者也是大多以“以思想理路论真”。前面引用王应麟所说“仲舒之学究极天人,且好明灾异,据诸篇见解,其为董居然”便是一个典型。《四库全书总目》所说“今观其文,虽未必全出仲舒,然中多根极理要之言,非后人所能依托也”,则可说是标准的“以思想理路论真”:“根极理要之言”很多,就是董仲舒的了?不是“根极理要之言”便不是董仲舒的吗?这同样也属于“我看你顺眼,所以你是真的”之类的臆测。
而以庆松光雄和戴君仁为代表的、说董仲舒在《汉书》本传、特别是在《汉书·五行志》中只讲阴阳而不讲五行,所以《春秋繁露》中的五行诸篇都是伪篇的观点,则在哲学上犯有“以个别代替一般”的错误,在逻辑上则犯有“轻率的归纳”的错误,在考证方法上表现出来的便是“以逻辑推断代替文本考证”。譬如庆松的论文没有对他的“怀疑”进行过论证,戴君仁举出来的理由也是一鳞片爪的堆砌。
同样,田中和近藤等人的前四篇为真篇,后五篇为伪篇的观点,在出发点上是“以思想理路论真假”,在论证上犯有“以思想解释代替文本考证”的错误。
而且单拿“五行”去查询《春秋繁露》伪篇的方法也有不公平之处。“五行”固然是董仲舒的重要学说,阴阳、灾异天谴、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春生夏长秋(霜)收(杀)等又何尝不是?别说“阴阳诸篇”,五行诸篇中讲阴阳的地方不少,按照他们的逻辑都应该判定为“董仲舒真篇”吧?
江新和程苏东采用的文献互见的文献学研究方式,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但也不是没有问题。
拿董仲舒之前的著作和《春秋繁露》比较,有着一定的合理性。《春秋繁露》的《服制第二十六》篇和《管子·立政》篇有着高度的重合,可以认定是增补《管子·立政》而成。但中国古代的学者们没有我们现代学术所说的版权保护和原创重视意识,许多著作不是作者本人亲自撰述的(如《论语》《老子》等),抄写、改编、诠释也是著述创作的重要方式,寄喻名人表达自己的思想乃家常便饭(《黄帝内经》之类)。即使弄清楚《服制第二十六》是增补《管子·立政》而成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因为其内容不尽然相同,况且《春秋繁露》还有一篇《服制像第十四》。《服制第二十六》篇谈的是服饰制度的具体理论和细节,而《服制象》篇则根据春秋史实来讲服饰图案、细节的象征意义,是提契董仲舒服饰论的提纲。
如果是拿董仲舒之后的文章来对照《春秋繁露》的话,则要慎重起见了。譬如刘向比董仲舒差不多晚一百年。拿刘向的文章去比较董仲舒的文章,说《春秋繁露》的文章出自于刘向,类似于去寻找判决董仲舒抄袭刘向那么滑稽。我们也可以说是刘向抄袭董仲舒嘛。
文献学与思想史分析毕竟是两种不同的研究方法,属于所谓“考据之学”和“义理之学”之异,二者既不能互相代替,也不能互相裁判。即使判定出来了,还得说清楚它们到底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撰写的、在思想史上有什么样的新意义和地位等等。其实,和《春秋繁露》同时代的各种书物,大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文献学上的问题,如陆贾的《新语》、贾谊的《新书》、刘向的《新序》等,属于集体著述的则有《管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连《公羊传》《谷梁传》的具体作者也难以确定。除非出现马王堆或郭店楚简那样的考古奇迹,以现存的文献来否定《春秋繁露》的存在或者是考证出百分之百的“董仲舒伪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在这种大环境下去勘查《春秋繁露》的伪篇无异于猜谜,首先得说明其意义、目的和科学性所在。
所以,对《春秋繁露》的文献学研究,不应该仅仅停留在寻找“真篇”“伪篇”的篇章辨伪、文字校勘工作,而在于注重董仲舒、“董仲舒学派”乃至《春秋繁露》的内涵和外延、形成过程、著作风格,以及思想意义的变化和影响。
[1]戴君仁.董仲舒不说五行考[M].思想与学术(台湾学者中国史论丛).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
[2]近藤则之.关于董仲舒五行的考察[J].九州大学《中哲论集》第25集,1999.
[3]江新.《春秋繁露》五行诸篇真伪考[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
[4]程苏东.《春秋繁露》“五行”诸篇形成过程新证[J].史学月刊,2016,(7).
[5]邓红.董仲舒的春秋公羊学[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1999.
[6]邓红.董仲舒思想研究[M].文津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