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李人庆+贾庆吾

八百里伏牛山，苍茫无垠，巨龙般横亘在中华版图中心偏西的位置，像是大地挺起的脊梁。我不知道它的头在哪里，尾又在哪里，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仰望那绵延不绝的群峰遐想。

在逶迤绵延的伏牛山东麓，有一个最具魅力的千年古县——鲁山。这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城，西依巍巍尧山，东瞰一望无际的黄淮平原，沙河水飘带一样亲吻着她的肌肤，山水相依，因山而美，得水而秀，自然资源丰富，生态环境良好，是国家生态示范县、省级林业生态县，千山竞秀，万壑通幽，风景旖旎，钟灵毓秀。

四棵树乡车场村就坐落在这大山的深处。村子不大，百余户人家，星星般点缀在方圆数里的沟沟弯弯。说这里是伏牛山东麓，但我更愿相信这里是伏牛山的腹地。不是吗？峰峦叠嶂，凝绿耸翠，仅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就有南天门、摩天岭、挂鼓楼等，一座连着一座，沟谷回环，层峦相叠。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关隘分水岭，有着“长城之父”之称的楚长城就静静地躺卧在那里。

我来的时候，是一个秋日的早上。天空蔚蓝，明净高远，几朵白得通透的闲云，像飘浮在天空的棉絮。明媚的阳光从对面的山坳里倾泻过来，温暖，明亮。村庄，河流，山林，错落有致的稻田，还有路边几只觅食的小鸡，都在悠闲地享受这静谧时光。空气中弥散着稻香，还有淡淡的葡萄酒的香气。

过桥，刚走近“坤泰农业德秀野山葡萄酒厂”，一位60多岁的老人蹬着一辆自行车摇着车铃轻快地从身边一闪而过，稳稳地停在了厂子门口。车子后座上，捆绑着一个竹篮，竹篮里，一串串紫黑色、珍珠般的野葡萄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收货员麻利地过磅，入库，然后，手指轻点计算器，“116块5，给您，收好了！”老人接过钱，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就聚在了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花。

老人姓何，住在不远的前庄村。以前，像他这把年纪的人，平时在家顶多也就是照看个门户，带带孙子。没想到的是，自从两年前这里建起野山葡萄酒厂，周围山上那随处可见的野生葡萄一下子成了他和方圆数里几百家农户致富的“香饽饽”。

“这活儿大人小孩儿都能干！山葡萄成熟的季节，一根藤上有时就能摘一竹篮儿，一天平均来卖两次，如果身体好、肯吃苦，卖三次也能。每次100多块，一天就是三四百，一季下来，就是万把块！”说到这，老人感慨万分：“这东西以前可都是烂在山上、沤在地里的呀！”

这里是鲁山与南召两县的交界，也是淮河流域与汉水流域的分界，是天然优质野生葡萄生长地带。已然是秋了，就多了秋的色彩，放眼望，这一簇簇的金黄，那儿一片片的火红，绵延天边，让这个季节缤纷多姿，五彩斑斓。而那些绿色植物仍是这个季节的主题，苍苍翠翠，洋溢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随心所欲地将自己散漫到大山的怀抱、沟谷之间，这一架那儿一架的野山葡萄不时闯入眼簾。那一架架山葡萄在山林和荆棘丛中尽情地伸展枝蔓，一串串或紫黑或青绿的葡萄低垂着头颅，绿的如翡翠，紫的如水晶，在秋日的阳光里幻化成一幅图画，在风中摇曳成一道醉人的风景。

伏牛山野葡萄多生长于海拔800米至1500米的高山林地、沟谷，土壤腐殖层深厚，富里酸含量丰富，加之气候适宜，光照充足，生长期长，从而拥有了高营养、高保健的个性品质，是伏牛山对千百年来守护它的人类的馈赠。

行走在野山葡萄的国度，感受着空气中葡萄的馨香和甜蜜，不能不让人想起酒。酒乃神物，是遥远先民的伟大创造，而葡萄酒，又是酒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我国是全世界葡萄及葡萄酒的主要发源地，早在唐代即达到顶峰，并从宫廷走向民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唐代诗人王翰用最精炼的诗句，表达出了盛唐时期人们对葡萄美酒的喜爱。

追溯鲁山的葡萄酒史，人们不会忘了一个人——元德秀。元德秀，字紫芝，在《旧唐书》中，元德秀与崔颢、王昌龄、孟浩然、王维、李白、杜甫等并列为文坛巨星。元德秀世居山西太原，后移居河南洛阳，是皇族后裔，出身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自幼受到来自多方面的良好教育，处处以古代圣贤为楷模，志向远大，贤孝闻名，学识渊博，精通音律。唐开元二十三年，该是鲁山百姓有幸，这方土地迎来了这位德慧双修的县令。时年的鲁山，灾害频繁，赋税沉重，盗匪如毛，虎患盛行，民不聊生。原任县令一筹莫展，弃官而去，元德秀临危受命，扛起了治理一方的重任。赴任后，一身布衣的元县令更像一位农人，他经常深入田间地头，一边帮百姓干活，一边借此察民情，访疾苦，抚流民。尔后，修水利，兴农桑，治匪盗，惩贪官，减赋税，群众生产生活逐渐趋于安定。元德秀爱民如子、清正廉洁，“所得俸禄，悉衣食人之孤遗者。”世人称之鲁山大夫、元鲁山，鲁山人称“元神仙”。“恨君不识颜平原，恨我不识元鲁山。铜驼陌上会相见，握手一笑三千年。”几百年后，追忆一代贤令，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苏轼从内心深处发出如此慨叹。也就是在元德秀治理鲁山期间，他利用丰富的野山葡萄资源，借鉴西域美酒酿制方法，酿制出了鲁山历史上的第一坛葡萄美酒，让鲁山这块古老的土地从此浸润着酒香。

星辰滚滚，天地悠悠，千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当时光定格在公元2015年，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怀揣着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农学博士证书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这位淳朴的山里人用勤劳和智慧，依托自身专业优势和西北农大强大的技术支持，在传统酿制的基础上，引进先进工艺，经过科学提炼，绘就了新时代野生葡萄酒酿制的开篇力作，并以“德秀”为名，将崇尚先贤、热爱生命、享受生活的诸多元素和深厚的文化积淀，融入到了那一杯美酒。于是，那些垂挂在藤条上的野葡萄开始了新生，氤氲出更加芳香的味道，绽放出更加绚丽的色彩。

他叫贾振军，土生土长的车场村人。很小的时候，贾振军染疾“百日咳”，久治不愈。那时，适逢野山葡萄成熟季节，父亲听说用成熟的山葡萄炖鸡蛋可疗此疾，遂每天下地干活回来，就随手采上几串成熟的野葡萄。没想，数日过后，症状大减，长时间缠绕在身的痼疾慢慢痊愈。从此，那酸酸甜甜的野果就在他记忆深处留下了深刻印记。2001年，怀着对脚下那片黄土的敬畏与热爱，他如愿考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而后，又神差鬼使般地走进了“西北农大葡萄酒学院”，从此与葡萄酒结下了不解之缘。endprint

贾振军有着山里人的憨厚和朴实，做人做事不事张扬，看上去有点腼腆，话不多，可一旦聊到了葡萄酒这个话题，他那副厚厚的近视镜片后的眼睛就闪现出睿智的光芒：

“伏牛山地处北纬32度-34度之间，野生葡萄储量丰富，正好位于北纬33度国际优质酿酒生命线，法国波尔多、勃艮第等闻名世界的葡萄美酒产区就位于这一神秘黄金带。”

鲁山县四棵树乡作为德秀葡萄酒生产基地，是伏牛山地区野山葡萄生长面积最大、产量最高、质量最好、生态环境最优的地区。伏牛山野生葡萄富含花青素、单宁、黄酮、酒石酸、醋酸、琥珀酸等酸类物质以及钙铁锌硒等多种微量元素，具有极高的药用保健功效。我国农林科学家通过对伏牛山林果资源实地调查，仅野生葡萄资源储量就达10000吨以上，可开发利用的市场储量不低于1000吨以上。这一调查结果极大震撼了贾振军。为学以致用，造福桑梓，经过充分考察，科学论证，贾振军毅然放弃了在院校任教的机会，回到家乡，创办了中原地区首家野山葡萄酒厂——德秀野山葡萄酒庄。

德秀野山葡萄酒庄秉承“追求天然，健康人生”经营理念，严把原料源头质量关，2017年顺利通过国家生态原产地保护产品认证。为保证原料供应的可持续发展并保证产品质量，鲁山县政府专门出台文件，将鲁山县西部8个山区乡镇约20万亩野生葡萄山林区划归德秀野生葡萄酒原料自然保护区，并与保护区内野生葡萄供应大户签订划区保护收购协议。同时，利用鲁山县西部山区野生林果资源丰富的独特优势，计划到2018年建立10万亩野生葡萄保护基地、10万亩野生猕猴桃保护基地和10万亩山茱萸保护基地。按照“企业+合作社+基地+农户”的产业发展模式，打造一条野生葡萄及其它野生林果资源的保护、培植、研发、加工、销售等完整的产业链条，使区域内10000户农户依靠野生林果的保护、采收、加工，实现可持续性脱贫致富。

那一天，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在他的讲述中，我好像穿越了时空，从古今中外葡萄酒发展史，到八百里伏牛山水；从当地资源优势，到人们养生保健的特点趋向，让我对生我养我的大山有了新的认识，也让我对这种从小就司空见惯的野葡萄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知。

“把漫山遍野的山葡萄，还有那些猕猴桃、山茱萸酿造成上等的美酒，实现大自然与美食和养生保健的完美结合，造福一方百姓，一直是我的梦想，也是我最大的心愿！目前，企业初创，作为精准扶贫基地，我们采用土地租赁和农户入厂务工的形式，解决了所在地部分村民的就业问题。在原材料收购上，多集中于四棵树乡及鲁山西部山区周边乡镇和毗邻的南召县，收购价每千克12—16元，按现有规模年采500吨野生葡萄计算，可增加西部山区周边贫困户600-—800万元的收入。到2018年二期工程完工投产1000吨计算，仅葡萄收购一项即可带动鲁山西部山区乡镇及周边县乡高达3600万元的收入。目前，我们已经在平沟村建立了两个千亩野生葡萄自然保护区，与农户签订了保护购销协议。不久前，省委书记谢伏瞻来鲁山调研，对企业和我们精准扶贫的做法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这是激励，更是一种鞭策，我们一定不负众望，一定会做得更好……”

伏牛山野山葡萄酒承汉唐之神韵，蓄伏牛山之灵气，轻倒入杯，如玫瑰优雅绽放，美丽的挂痕，旋成酒泪，令人心生爱怜。入口甘冽，初尝有浓郁的野果清香并伴有醋栗和青檸的酸涩，回味则绵柔酸爽，单宁芳醇，让人饮而思之，久久难忘。

“霞染清樽倒映红，香流浅淡渐朦胧。酒醉葡萄得真味，使人从此入诗中。”晶莹剔透的酒杯端放在眼前，酒香早已扑着过来将我包裹。那深紫色的汁液在杯子里摇曳，幽幽的果香，淡淡的酸涩里，我在一个万山红遍的秋日攀上石壁，或是站在一棵树下，一边采摘，一边品尝，那玛瑙般的野葡萄挂着一层白霜，悬在我的头顶，挂在我的眼前，酸酸甜甜的味道如精灵般在我的舌尖上舞蹈，连同绵延起伏的群山、老人脸上褶皱里溢满的笑容，凝聚成了一条流蜜的河流，流淌着幸福，流淌着希望，流淌着山里人的梦想和期盼，一同在我的记忆里定格成秋天的童话……

责任编辑/廖全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