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的记忆
2018-01-21王山根
王山根
小时候,每个生产队都种有成块成块的高粱,只可惜它不是主粮。
但正是高粱的稀少,方显出它抽穗时节美丽的青春期。这时的高粱,高出其他庄稼半截,被一片片碧绿簇拥和包围着,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长长的叶片相互缠绕,微风吹过,沙沙作响,如琴似弦。青色果穗一个劲地往上蹿长,像是挂满了一串串微红的花椒,相互依偎、含娇带羞。高粱地比较隐蔽,野草鲜嫩,葳蕤成片。我和小伙伴经常出没于高粱地割草、玩耍,有时还会发现幾棵野生的香瓜。休息的时候,常常找一块空地,把周围的高粱秆聚拢到一起,用高粱叶捆住,搭建成一个简单的庵屋,上面用高粱叶盖住遮阳,地上铺些高粱叶,躺在上面睡觉,品尝偶尔得来的香瓜,静静体验来自田野的风骚。秋风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吹来吹去,蝈蝈“吱吱吱吱”地使劲鸣叫,再加上阳光照射投下的斑驳倩影……
高粱收割时,一望无际的豫北平原,仿佛在飘动着一块块偌大的红绸,把大地点缀得娇艳无比。火红的高粱穗像一把把举上头顶的火炬,昂扬挺拔,热情雄浑,尽情展示着一怒冲天的血性和不屈不挠的品格。乡亲们兴奋地用镢头把高粱连根刨掉,放到地上一字排开,然后用镰刀将高粱秆的上部分割掉,运回场院晾晒。霎时,整个场院像是落上了一片火烧云。几天后,高粱脱粒入仓,脱粒的高粱穗则分发给社员,做成了笤帚或炊帚。
高粱秆的用途却很大,大人们可以把外皮去掉,织成箔,或放置东西,或建房时放在檩条上,充当隔板,其作用相当于现在的预制板。那个年代农村都比较穷,住不起真砖到顶的砖瓦房,家家户户住的基本上都是这种老土房。特别是厨屋,经过烟熏火燎,黑得冒油,是名副其实的老屋。另一种是用石磙把高粱秆压扁,取之里皮,编织成床席或茓子,床席用来铺垫睡觉,茓子用来囤粮。还有一种是不成材的高粱,这种高粱不是长在路边,就是缺少营养,高粱秆上部如筷子粗细,高粱穗上结不了多少籽粒。对于这部分高粱秆,乡亲们也舍不得把它扔掉,而是用它的上部编成筐子,以盛食物。我家现在用的馍筐,都是老母亲用弟弟田间地头点种的高粱秆亲手编的,绿色、环保、耐用,我有20多年不用商场里卖的塑料筐了。
主粮不够吃,副粮冲在前,但高粱面吃起来确实不如小麦面。为了使主粮和副粮搭配着吃,母亲都是变着法把高粱面做得非常可口。印象最深的是,我家买了一个底部全是窟窿眼的面盆,十天半月母亲都要和上一块高粱面,然后放到面盆里,通过手压使高粱面从面盆窟窿眼漏到事先准备好的清水里。面团掉进水里的一瞬间,像是一条条小鱼在盆中游动。接着,把面鱼放到锅里煮熟,捞起来再用凉水冰一下,倒入蒜汁、食醋,滴上几滴香油,这样,一盆面鱼便宣告完成,吃起来,降暑,清凉剔透、香气四溢。
现在,老家农作物种植发生了很大变化,小麦、玉米等主粮还吃不完,谁还大面积种植产量不高的高粱?即使种植,也只是星星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