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古琴演奏家

2018-01-20翟敏

魅力中国 2017年52期

摘要：唐代是古琴艺术发展比较成熟稳定的时期，涌现出四个稳定的演奏群体：文人、艺人、僧人和道人。通过对四类演奏群体的演奏风格、演奏曲目及演奏轶事进行整理和分析，发现唐代古琴演奏在演奏技法上的精湛、琴曲的丰富和古琴的发展上都有突出的贡献。

关键词：唐代；古琴；演奏家

琴是高雅的文化，宜于琴者，自然也要有较高的素质。古琴艺术发展至唐代，已形成一套成熟的演奏技巧，《全唐诗》中有一部分诗作专门描写弹奏者琴艺，诗人们通过琴乐的气势、变化、意境来表现弹琴者精湛的演奏技巧，让读者体会到琴乐的艺术感染力。这些演奏者大致可分为四类：文人、艺人、僧人和道士。

一、文人琴艺

唐代许多诗人都是善琴者，像白居易、李白、王维、孟浩然、宋之问等等，诗人们将自己弹琴的感受、体会和对友人琴乐的描述，投映到诗句当中，使读者在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诗人精湛的琴艺。

唐代音乐诗创作较多者应数白居易，在他众多的乐器诗作中，以古琴为主题的诗约一大半，可见他对古琴的喜爱。《好听琴》将他对琴的喜爱表露无疑：“本性好丝桐，尘机闻即空。一声来耳里，万事离心中。”①白居易于琴曲中对《秋思》情有独钟，于信手之间就会弹弄此曲，“信意闲弹秋思时，调清声直韵疏迟。近来渐喜无人听，琴格高低心自知。”②为配合弹琴的心境和琴曲的意境，还曾专门找到一处弹《秋思》的地方：“小亭门向月斜开，满地凉风满地苔。此院好弹秋思处，终须一夜抱琴来。”③《全唐文》对他喜弹《秋思》一事也有记载：“白居易，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诗箧，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④另外，在他的古琴诗中也多次提到弹《秋思》的情景：“今夜调琴忽有情，欲弹惆怅忆崔卿。何人解爱中徽上，秋思头边八九声。”（《夜调琴忆崔少卿》）、“晨起对炉香，道经寻两卷。晚坐拂琴尘，秋思弹一遍。”（《冬日早起闲咏》）、“举臂一欠伸，引琴弹秋思。”（《和尝新酒》）、诗人藉由对古琴的喜爱，写出了一首首流传千古的琴诗名篇。

大诗人王维晚年在辋川山庄与好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⑤《竹里馆》中所描寫的场景就是他当时生活的写照：“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⑥宋代诗人苏东坡曾称赞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读完这首诗就可以在脑中浮现一个静夜独自弹琴的画面。

“诗仙”李白也是古琴的爱好者，诗中经常出现他自己弹琴、听琴的描写，如：李白的《幽涧泉》：“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和《独酌》：“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⑦世人都知晓李白喜欢醉后作诗，此诗中我们看到“诗仙”醉后弹琴又是一绝。与李白同样在醉后弹琴的还有郑愔，孟浩然曾有《听郑五愔弹琴》诗：“阮籍推名饮，清风满竹林。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沉。予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⑧首句以阮籍比郑愔，说郑愔象阮籍一样以善饮出名，如今在清风里，在竹林中坐着豪饮。三四句写郑愔喝得半醉的时候，放下衣衫的长袖，把琴擦擦，开始鼓琴。郑愔一边饮酒，一边弹琴，大家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光阴流逝，而浑然不觉，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从侧面表现出郑愔琴艺之高超。

二、艺人琴艺

唐代曾涌现出不少以擅长琴技而闻名的琴师，《唐音癸鉴》载：“一代精此艺者，自赵耶利、董庭兰、贺若夷、郑宥以及杨子儒、王敬遨之辈不可指数。”⑨但唐诗中对专业琴师的琴艺描写只集中于董庭兰一人，而对其它琴师却未见描述，这与唐代古琴逐渐衰落不无关系，琴师与文人没有频繁的接触和交流，再加上经过两汉、魏晋和南北朝文人琴乐的发展，到隋唐文人琴乐已形成独立的琴乐风格，他们把弹琴、听琴作为对先圣遗德的追慕，将古琴的抒情功能看得远过于娱乐作用。专业琴师对琴曲意境的理解和追求与文人琴者有较大的偏差，文人们好将古琴的意义引申到政治理想、褒古贬今、抒情颂志等方面，而艺人们则更专注于古琴技巧的精湛与娴熟。

董庭兰唐代著名琴家，以善弹《胡笳》而名于世。《神奇秘谱》中记载董庭兰的一首作品《颐真》，据说此曲是他隐居山林，过着“寡欲养心，静息养真”⑩的道家生活的反映。董庭兰有着出神入化的演奏技艺，这在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声》一诗中，有着生动的叙述：“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说他在迟速变化中得心应手，旋律住复中都富于表情。美妙的音乐把诗人引进了一个想象的境地：“幽阴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董庭兰的琴艺声望很高，在当时广泛受到人们的赞扬，不少文人和他有交往，因此留下了许多赞美他精湛琴艺的诗篇。高适在《别董大》诗中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样的名句，颇能反映出一代名手誉满天下的盛况。

三、僧人琴艺

唐宋时期僧人弹琴较为普遍，由于唐代佛教的繁荣、僧人与诗人交往密切，在唐诗中不少精彩的诗篇有对僧人琴艺的描述，尤其是韩愈的《听颖师弹琴》被后世誉为“摹写声音至文”之一。被颖师琴艺所打动得不仅只是韩愈，诗人李贺也曾听过颖师弹琴，并作《听颖师琴歌》一诗：“竺僧前立当吾门，梵宫真相眉棱尊。古琴大轸长八尺，峄阳老树非桐孙。凉馆闻弦惊病客，药囊暂别龙须席。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 ?诗中不仅写到颖师的琴是峄阳老树制成，而且颖师的琴艺可以使病人病情好转，不再服药，如此神效显然是诗人的夸张，但从中也显示出颖师超凡的琴艺。

李白的《听蜀僧浚弹琴》也是听琴名篇，描写的是一位四川僧人的琴艺：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全唐诗》卷183，第1866页。）

这首诗着重表现听琴时的感受，表现弹者、听者之间感情的交流。诗中“客心洗流水”，运用“高山流水”的典故，表现蜀僧和自己通过音乐的媒介所建立的知己之感。“余响入霜钟”的意思是说，音乐终止以后，余音久久不绝，和薄暮时分寺庙的钟声融合在一起。颇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意味。这都是乐曲终止以后，入迷的听者沉浸在艺术享受之中所产生的想象。endprint

唐诗中描写僧人琴艺的诗作还有张瀛的《赠琴棋僧歌》、吴仁璧的《秋日听僧弹琴》、贯休的《听僧弹琴》、释彪的《宝琴》?、有杨巨源的《僧院听琴》等。

四、道人琴艺

道教在唐代进入鼎盛时期，许多道教人士都兼备文人的素养，吟诗、弹琴、作画样样精通。由于道教主张的清虚空灵与古琴艺术“清淡雅丽”的格调易于结合，历代皆有一些神仙方士、道士或崇尚仙道思想者也常常亲手操缦、以琴蓄志。

唐代古琴诗中所描写的“寇尊师”、“朱道士”、“郑羽人”、“尹炼师”等都富有精彩绝伦的琴艺，通过诗人的描写使人身临其境。如常建的《听琴秋夜赠寇尊师》：“琴当秋夜听，况是洞中人。一指指应法，一声声爽神。” ?写秋夜于道观中听“寇尊师”弹琴，“指应法”、“声爽神”道出了“寇尊师”琴艺的高超。卢纶的《河口逢江州朱道士因听琴》“庐山道士夜携琴，映月相逢辨语音。引坐霜中弹一弄，满船商客有归心。” ?描写“庐山朱道士”夜色下在船上弹琴，琴曲中散发出的真挚、感人的音调，引起了满船商客的思乡之情。吴筠的《听尹炼师弹琴》：“至乐本太一，幽琴和乾坤。郑声久乱雅，此道稀能尊。” ?诗中的太一、乾坤与幽琴，无不散发着道家清虚、幽静与淡雅的琴声合为一体使人浮想连翩。

有关道士琴艺的描写的诗中，李宣古的《听蜀道士琴歌》可称得上是一篇佳作，开头一句“至道不可见，正声难得闻。”便将“琴”与“道”的本质点明，“道”的“不可见”，“声”的“难得闻”，让读者感受到作者对“琴道”的深刻领悟。紧接着写蜀道士从早到晚演奏多首琴曲，技巧高超，琴声感人：“初排□面蹑轻响，似掷细珠鸣玉上。忽挥素爪画七弦，苍崖劈裂迸碎泉。愤声高，怨声咽，屈原叫天两妃绝。朝雉飞，双鹤离，属玉夜啼独鹜悲。吹我神飞碧霄里，牵我心灵入秋水。有如驱逐太古来，邪淫辟荡贞心开。”他记载蜀道士演奏《屈原叹》、《湘妃怨》、《雉朝飞》、《别鹤操》等琴曲，可知蜀道士之善琴；其轻重变化的琴曲，渲泄了强烈的感情。最后诗人感慨到：“从朝至暮听不足，相将直说瀛洲宿。更深弹罢背孤灯，窗雪萧萧打寒竹。人间岂合值仙踪，此别多应不再逢。抱琴却上瀛洲去，一片白云千万峰。” ?

唐代是我国一个音乐交流非常繁盛的时期，由外族流传而来的琵琶、筚篥、羯鼓等少数民族乐器大大冲击了传统音乐的地位，琴曲中的太古之音已渐不被人欣赏，白居易就曾经作诗“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但是纵观古琴的发展来看，唐代的四类琴家对古琴文化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注释：

①《全唐诗》卷446，第5010页

②《弹秋思》，《全唐诗》卷450，第5087页。

③《杨家南亭》，《全唐诗》卷449，第5056页。

④《全唐文》，中华书局，1983年，第6955页。

⑤《全唐诗》卷125，第1234页。

⑥《全唐诗》卷128，第1301页。

⑦《全唐诗》卷163，第1691页；《全唐诗》卷182，第1855页。

⑧《全唐詩》卷159，第1629页。

⑨[明]胡震亨：《唐音癸签》，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49页。

⑩“颐真者，唐董庭兰芝所作也。颐，养也。道书谓寡欲以养心，静息以养真。守一处和，默契至道，矧琴为娱性之乐，故制是曲者，以颐真名之。” [明]朱权辑，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选编：《神奇秘谱》（影印本），1956年，第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