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都是流量的奴隶

窦浩

当你被互联网“+”到手机上、iPad上、电脑上时，你便成为互联网世界里的流量，是机器语言里的一个字节、网页上的一次点击、Wi-Fi中的一段波动。当人类被互联网卷入流量世界后，便失去了自己。

2016年，国家全面放开二孩政策，中国人口增长拐点即将出现，人口红利消失在即。2017年，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整体下滑，移动互联网红利也到了拐点。这两件事都指向一个未来——国内经济流量即将下降。经济就是集合在一起的一群人的生产、分配、交换与消费，人口基数越大，经济和货币流量就越大。同理，在诞生“流量为王”价值观的互联网世界里，人口基数越大，智能终端量越大，互联网的数据流量就越大。

如果把中国互联网的流量比喻成一个大海，那么这个海有多大？咨询公司QuestMobile的《2018中国移动互联网春季报告》显示，中国移动互联网月度活跃设备数为10.95亿台，人均单日使用时长接近4.5小时。也就是说，中国互联网每天有49.275亿小时流量。互联网的下半场，就是要抢夺用户的这些时间和流量。

流量为王，平台利用你的流量称王

这是一个流量的世界，是一个通过流量来控制你衣食住行等消费习惯的世界。

当我们要吃饭时，我们被大众点评上的流量控制，意志不坚定的人随便一点，便是推荐榜排前五的菜，也许我们从来没吃过第六道菜；当我们要买化妆品时，我们被微博上自带流量的美妆博主控制，总以为视频上的白皙皮肤是博主推荐的韩国面膜以及自制乳液抹出来的，我们忘了自己也会用美颜相机；当我们要打车时，我们也习惯于看看滴滴上的五星评价，看有没有差评、有没有半夜12点接年轻女生的单；当我们看病时，我们会百度一下各种疑难杂症有没有偏方、古方，我们对疾病的认知，逃不脱流量的无形之手。

中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被流量控制——流量塑造了你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消费观、旅游观、时尚观、文化观、爱情观、婚姻观、理财观……

流量为王导致了各种怪现象。被流量洗脑的人们往往穿着同样的衣服，说着同样的流行语，吐槽着同样的段子，发着同样的表情包，刷着同样的朋友圈，買着同样的面膜，点着同样的菜，喝着同样的奶茶，排着同一家店的队，玩着同一款手机游戏，挤在同样的景点打卡，甚至整容成同样的网红脸……

2018年上半年的流量之王是“618购物节”。刘强东晒私人购物清单，晒京东购物金额。天猫也不示弱，也想把“618”变成自己的主场。但两强一起出手，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618”的流量已经式微，人们受够了所有节日最后都成为购物节。

也有人说，“618购物节”流量式微，是因为不巧碰上了4年一度的流量大神——世界杯。白岩松说，除了中国足球队，所有跟世界杯有关的中国人都去了俄罗斯。没有去的，都在晚上和半夜给中央电视台第五频道刷流量。

一大群人大喊口号的Boss直聘，大有脑白金、恒源祥继承者的风范。网友“子金之巅”在Boss直聘官微上评论道：“世界杯期间贵公司的广告彻底激怒了我整个内心，该广告不但没温度，还将当前社会浮躁的心理负能量植入广告中，对观众的视觉、听觉、精神造成不可磨灭的创伤。”

为了在流量世界里植入影响力，世界杯成为各大商家必争之目标。据说，在央视2018年“世界杯广告资源”官方赞助商认购中，蒙牛投入5亿元，VIVO投入2.39亿元。

没有人在意人们已经厌恶了世界杯流量营销，也厌恶了连坐便器都巴不得搭上世界杯流量大车的营销专家。

算法算不出“内涵段子”，“今日头条”

也需要总编辑

从流量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互联网世界。反过来，从流量的角度来操作，我们可以更好地控制这个世界。

世界上最大的流量海是脸书。据脸书2018年第一季度财报，截至2018年3月31日，脸书月度活跃用户人数为22亿人。弱水三千，剑桥分析只取一瓢，碰巧这一瓢数据的属主，正好都可以在美国总统选举中投一票。脸书宣布，在剑桥分析数据泄露事件中，受影响的用户数有8700万。

在互联网世界，流量首先是一门生意，然后在生意中变成掌握话语权的工具。这样的逻辑，在中国的流量天地里也是成立的。艾伦的公司主营业务是“短视频超级流量矩阵”。对于这个陌生的业务，艾伦这样解释：美国大选期间，有一个俄罗斯公司在脸书上建立了很多账号，这些账号共同发布了一些言论后，影响了美国大选的结果。艾伦说，他公司的短视频账号已经是某主流短视频平台最大的流量主。

拥有流量就拥有影响力，所以当剑桥分析事发后，扎克伯格就得去美国国会听证，以表明脸书所拥有的影响力和数据不会成为公民的敌人。2018年5月23日，自媒体“差评”宣布获得腾讯TOPIC基金（腾讯兴趣内容基金）领投的A轮融资3000万元，旋即引发业内人士的集体指责，称“差评”以抄袭来获取流量，是臭名昭著的洗稿号。在舆论面前，马化腾亲自回应，称“目前看业务团队并没有做好尽责调查，我们会负责任解决好”。

以算法为核心竞争力，号称流量为王的“今日头条”，在今年也遭遇了剧烈批评。4月11日，张一鸣发公开信致歉，称过去几年间把精力和资源放在企业增长上，“却没有采取足够措施，来补上我们在平台监管、企业社会责任上欠下的功课，比如对低俗、暴力、有害内容、虚假广告的有效治理”。在永久关停“内涵段子”后，张一鸣说：“产品走错了路……责任在我。”

流量越大，责任越大。2018年，以算法闻名的流量巨头“今日头条”在道歉后，引入了总编辑制。

2018年5月24日，《人民日报》刊发的《自媒体应跳出流量陷阱》一文中写道：“一些自媒体账号执迷于流量，热衷追逐所谓‘爆款，毫无底线地蹭热点，肆无忌惮地洗稿，用惊悚标题吸引眼球，用煽动的词语遮掩真相。当流量完全沦为生意，甚至成为内容创作的唯一驱动时，失控难以避免。无论是刷量掺水，还是内容低俗，其意图无非是博人眼球、博取流量。”

为了流量，没了生活。这是很多自媒体人的感慨，也是很多互联网人的工作状态。我们活在流量的世界里，但我们拒绝被流量裹挟，成为流量的奴隶。

我们反“10万+”，反“畅销书榜”，反“网红店”，反“五星好评”，反“爆款”，反“打卡式旅游”，反“猜你喜欢”，反“热搜”，反“竞价排名”……

在今天这样一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我们绝不要活成一个流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