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有一千张面孔

陈冰冰

01

在香港上班的时候，最常见到的现象就是一个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从国际金融中心的购物广场出来，穿过天桥走向四季酒店。

就在那短短的一段路上有很多乞丐。其中一个是年迈的老奶奶，没有下肢，在地上爬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一天深夜，在下班的路上，我又看到那个老奶奶，正准备掏零钱，对面走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一身名牌，光鲜靓丽，手上还拿着大包小包，大概是刚刚购物回来。她走到乞丐面前，想掏钱，却腾不出手来。老奶奶渴望地望着她，看到这个情况大概也放弃了，默默地退回身去。

令我意外的是，这个女人自己凑过身去，在我惊讶的眼神中，示意老奶奶自己去掏她贴身的腰包。那時候我清楚地看到老奶奶的手很脏，像刚刚捡完煤渣，颤颤巍巍地伸进名贵的圣罗兰丝绒小包里，掏出10元钱。然后那个女人起身微笑，匆匆离开了。

02

假期刚刚去华盛顿的时候，总是弄不清地铁系统。第一天上班，就上错了车。我背着第一天报到的大包小包冲去看地铁线路图，差点在停站的时候一头撞在图上。这时候过来一个乞丐老爷爷，用我很难听懂的口音问我要去哪里。我告诉他地点之后，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要怎么走，从哪里下车。

我十分感动，这救急的指导让我本能地想拿钱给他，可是掏了很久发现没有现金在身上。看到我掏钱，他一直说：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要钱，不需要了，一会儿我也可以带你下去找到正确的线路。

正当我感动并遗憾身上没有钱给他的时候，车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掏出了零钱递给老爷爷，他们也是这个城市匆匆上下班的年轻人。

03

上大学的时候，我住在宿舍里，垃圾应该分类之后倒进两层之下的回收站。可是有一天我生病了，就昏昏沉沉地把满满一袋垃圾直接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在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看到清洁工进来，他的腿好像受伤了，当时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卫生间是他负责清理的，他大概也看到我丢了东西进去，可是他什么也没说，还冲着我微笑了一下。

后来，有一天我和一个人吵架吵得很凶，挂了电话之后自己在宿舍哭了起来，那次都不记得哭了多久，只记得又哭又闹之后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打开宿舍门，门上有一枝小花，上面有一张小字条，写着：不管是因为什么，六个月之后，一定都会好的。落款是清洁工迈克尔。

04

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很爱和家里的小时工聊天，知道她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的时候，还很认真地整理我不喜欢的衣服送给她，她总是如获至宝。妈妈也从来不会挂掉任何推销员的电话，总是很耐心地道歉说：“对不起，我并不需要这个，耽误你的时间了。”从小到大这两个细节给我的影响最深刻。

王尔德曾经说，有许多品德美好的人，如渔民、牧羊人、农夫、工人，尽管他们对艺术一无所知，但他们才是大地的精华。

其实在我看来，出身、贫富、教育都无法真正定义一个人，内心的品质却可以。往往是生活中的细节，能够折射出人性深处的光明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