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归来笔生花
2018-01-17冯骥才
人生的耕耘会有两种收获,一种是倾尽全力的、刻意的、精心的,一种是不经意之间信手而为的。后一种如田边地头的花草蔬果,在大面积的耕作收割之后,才发现它的存在、美好乃至意义。这便是锡诚先生这本新编的《田野手记》。
这里收集的四十余篇文章,都是他在全国各地、诸多民族的考察中随手的笔记。时间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跨越近半个世纪。其中,有民族传统节日的采风,有地域传说的探源,有古老习俗的闻见录,也有礼俗的记叙和歌谣的采集。“田野手记”是一种学者专用的独立的文体。他是人类学和民俗学者在进行学术性的田野工作时,对某一有价值的过程和难忘的情景的记录。所记为内容很多都没有进入学术成果,但这些特殊的文字里,往往含有珍贵的素材与重要的信息。时间过去愈久,反倒愈有价值。比方,他在《葛沽皇会有遗韵》中所记载的那样繁盛、热烈又庄重,今天已是情味寡然、面目全非了。比如当年如果没有笔录下日喀则那些动情的民歌,今天还能再听到吗?这不是一种另类的学术吗?
学者的田野手记与作家的游记全然不同,它最重要的价值,是专业学术的眼光和严格的纪实。此中,锡诚观察之周密,捕捉之敏锐,記录之精准,都在他看似自然流畅的行笔之中,显出一位具有深厚的田野功底的文化大家之深厚和老到。锡诚一边具有宏观的理论视野,一边深入田野,步步有痕。故而,几十年里他一直守望和伫立在民间文化学术的高地上。在此书中,亦可深知。
不要把它作为一位大学者的一本小书。它就像一位作曲家即兴的钢琴短曲,一位画家信手拈来的咫尺小品。诸多意味,皆在其中。
我与锡诚是四十年的朋友,最初相识是在文坛。我写小说,他是小说评论家,成为朋友。后来我到民间文化界做遗产抢救,诸多理论问题都要求教于他。人间情谊的表达往往不是文字可以胜任的,唯有在这《田野手记》出版之际,写这些话道出由衷的祝贺吧。
2018年清明后
(冯骥才,天津市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