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纯阐发《内经》理论的特色探析
2018-01-14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杭州 310053
张锡纯为近代中医学大家,所著《医学衷中参西录》被中医界誉为“第一可法之书”[1],流传甚广。究其学术成就之缘由,除与其注重实践、勇于创新有关外,还与其勤求古训、精研经典密不可分,尤其对于《内经》理论的研究多有阐发。本文根据《医学衷中参西录》中相关论述,探析张锡纯阐发《内经》理论的成就和特色,为人们学习和研究《内经》理论提供借鉴和帮助。
1 讲求实用
张锡纯一生注重临床,处处追求实效,阐发《内经》理论不拘泥于成说,以提升《内经》理论的应用价值为首要。如对于《素问·阴阳别论》有关“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一段经文,历代医家多根据后文“三阳为病发寒热,下为痈肿”和“一阳为病少气,善咳,善泄”(此二段经文显然为描述三阳为病、一阳为病的病状),将其理解为是在阐述二阳胃腑为病的病状,而二阳胃腑之病表现为“发心脾,有不得隐曲”之病状实在让人费解,于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造成其临床应用的困惑。张锡纯认为[2],二阳胃腑之病的主要病状为“不能多纳饮食也”,“曰发于心脾,原其发于心脾之故”,即“二阳之病发心脾”描述的是二阳胃腑之病的病原,而非病状,二阳胃腑之病的病状应是“不能多纳饮食也”,而其病原却在于心脾。至于“曰有不得隐曲者何居”,张锡纯认为[2]:“盖心为神明之府,有时心有隐曲,思想不得自遂,则精神拂郁,心血亦遂不能濡润脾土,以成过思伤脾之病,脾伤不能助胃消食”。即“有不得隐曲”阐述的是心脾之病的病因,也非病状。据上所述,张锡纯认为,《素问·阴阳别论》有关“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一段经文是阐述二阳胃腑之病的病因病机,即心有隐曲,思想不得自遂→心血不能濡润脾土→脾伤不能助胃消食→二阳胃腑为病,这就为二阳胃腑之病及其相关疾病的临床辨证论治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如《素问·阴阳别论》指出,“二阳之病”进一步传变,可发展为“风消”“息贲”,至此则“死不治”。张锡纯认为[2]1,“夫病至于风消、息贲,劳瘵之病成矣”,“挽回实难”。张锡纯提出挽回之法,“仍当遵二阳之病发心脾之旨,戒病者淡泊寡欲,以养其心,而复善于补助其脾胃,使饮食渐渐加多,其身体自渐渐复原”。由此可见,张锡纯阐发《内经》理论,始终立足于临床,追求实用,正如其所说的[2]2:“或问曰:子解二阳之病发心脾一节,与王氏《内经》之注不同,岂王氏之注解谬欤?答曰:愚实不敢云然,然由拙解以绎经文,自觉经文别有意味,且有实用也。”
2 立意新颖
张锡纯阐述《内经》理论,善发前人所未发,常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如《灵枢·本神》曰:“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这段经文表明心主司从“任物”到“处物”的整个认知思维活动,这一活动,经文用意→志→思→虑→智等步骤加以概括,由此可见,思作为认知思维活动的一部分,理应由心所主。然而,《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又云:脾“在志为思”,即思由脾主。经文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常使学者难以适从。张锡纯对此提出了独特的见解[2]2,认为“思发于心”,而“《内经》所谓脾主思者,非谓脾自能思也,盖脾属土,土主安静,人安静而后能深思”,即脾有助于心更好地发挥主思的功能,这是符合中医学整体观念的基本特点。又如上述《素问·阴阳别论》有关“一阳、二阳、三阳为病”的条文,“三阳一阳病皆形容其发病之状,二阳病独推究其发病之原因者何居?”张锡纯认为[2]2,“三阳一阳病,若不先言其病发之状,人即不知何者为三阳一阳病。至二阳胃腑,原主饮食,人人皆知。至胃腑有病,即不能饮食,此又人人皆知。然其所以不能饮食之故,人多不能知也。故发端不言其病状,而先发明其得病之由来也。”由此可见,张锡纯阐述《内经》理论,言之有理,富有新意。
3 中西汇通
张锡纯力倡“中西汇通”,所著《医学衷中参西录》充分展现出其“衷中参西”的学术思想,此不仅体现在其临床诊治疾病过程中,而且也贯穿在其阐发《内经》理论之成就间。如对于《灵枢·口问》有关“故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一节条文,张锡纯认为[2]172,“所谓上气者,即胸中大气上升于脑中者也。因上气不足,血之随气而注于脑者必少,而脑为之不满,其脑中贫血可知。且因上气不足,不能斡旋其神经,血之注于脑者少,无以养其神经,于是而耳鸣、头倾、目眩,其人可忽至昏仆可知”。上述“因上气不足,血之随气而注于脑者必少”,无疑是其从中医学角度对经文加以阐发,而“其脑中贫血可知”“无以养其神经”,则无疑是其从西医学角度对经文加以阐述,“中西汇通”,显露无遗。又如有关“何者主思”?张锡纯根据《内经》理论认为[2]2,“思发于心”,而“脾有助于心深思”,相关内容上文已详述,在此基础上,张锡纯又依据《素问·脉要精微论》“头者精明之府”之论,结合“西人又谓思想发于脑部”之说,进而得出“是知思也者,原心脑相辅而成,又须助以脾土镇静之力也”之结论。“衷中参西”是张锡纯尝试沟通中西医学,以进一步发展祖国医学,就这个意义来说,值得学者借鉴。
4 论述公正
张锡纯阐发《内经》理论,坚持以“临证之实验”作为判断其是非得失的准则,论述客观公正。如《素问·热论》有关“伤寒一日,巨阳受之,故头项痛,腰脊强;二日,阳明受之,阳明主肉,其脉侠鼻络于目,故身热,目疼而鼻干,不得卧也;三日,少阳受之,少阳主胆,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四日,太阴受之,太阴脉布胃中,络于嗌,故腹满而嗌干;五日,少阴受之,少阴脉贯肾络于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六日,厥阴受之,厥阴脉循阴器而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一节条文,仅限于其字面而言,容易使人误解为伤寒日传一经,而且经文似乎在言传至某经,即现某经之病状。张锡纯认为[2]612,“至愚生平临证之实验,见伤寒至旬日,病犹在太阳之府者,至他经相传之日期,亦无一定”,同时指出:“至传至某经,即现某经之病状,此又不尽然。”又如《素问·腹中论》有关于用乌贼骨和茜草为主组成的丸药治疗“时时前后血”,张锡纯详阅诸医家之论述,发现[2]269-270“载此二药之主治,皆谓其能治崩带,是与《内经》用二药之义相合也。又皆谓其能消癥瘕,是又与《内经》用二药之义相反也。本草所载二药之性,如此自相矛盾,令后世医者并疑《内经》之方而不敢轻用”。张锡纯对此的观点是[2]269-270,“而愚对于此二药,其能治崩带,洵有确实征验”,“至其能消癥瘕与否,因未尝单重用之,实犹欠此经验,而不敢遽定也”,既不轻易地否定,也不随意地肯定,从而有助于人们对《内经》之方的功效有一个客观公正的认识。
5 结语
《内经》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医学典籍,中医学发展史上出现的许多著名医家和众多医学流派,从其学术思想的传承性而言,基本上是在《内经》理论体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因此历代医家非常重视《内经》,尊之为“医家之宗”,是历代学习中医学的必读之书[3]。众所周知,学习和研究《内经》理论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将其用于指导临床实践,而客观公正地看待《内经》理论,不因《内经》为经典而夸大,不因《内经》太古老而贬低,并加以创新和发展,则是实现这一目的的重要保障。就这个意义而言,张锡纯阐发《内经》理论的成就和特色(讲求实用、论述公正、立意新颖、中西汇通),对人们学习和研究《内经》理论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