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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藿香正气散及五个加减正气散看湿邪辨治

2018-01-12马家驹王玉光

环球中医药 2017年12期
关键词:吴鞠通辛温方证

马家驹 王玉光

藿香正气散是著名方剂,也是临床常用中成药。一般对本方的印象是治疗暑季外感,实际上本方并非仅仅应用于暑季外感,同样暑季外感是否能用藿香正气散,还要看是否符合方证相应的原则。

1 藿香正气散是外感风寒、寒湿内阻证

藿香正气散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原文曰:“治伤寒头疼,憎寒壮热,上喘咳嗽,五劳七伤,八般风痰,五般膈气,心呕恶,气泻霍乱,脏腑虚鸣,山岚瘴疟,遍身虚肿;妇人产前、产后,血气刺痛,小儿疳伤,并宜治之。”

方有方证。方从法出,法随证立,因此方证相应,方才能有疗效。经方大师胡希恕先生认为“辨方证是辨证论治的尖端”,体现了临床辨方证的重要性。以方测证来看,方中藿香、紫苏、白芷,辛温发汗解表;陈皮、半夏苦温祛湿,白术、茯苓健脾祛湿,厚朴、大腹皮苦温行气祛湿,桔梗、甘草利咽。同时本方整体用药偏温,紧扣湿邪祛除,如藿香、紫苏、白芷芳香化湿,或陈皮、半夏苦温祛湿,或白术、茯苓健脾祛湿,或厚朴、大腹皮行气祛湿,可见其主治为表里合病,外感风寒,寒湿内蕴,气机郁阻。故外可治疗“伤寒头疼,憎寒壮热,上喘咳嗽……”的风寒表证,内可治疗“心呕恶,气泻霍乱,脏腑虚鸣”的寒湿郁阻。从伤寒六经体系来看,当属于太阳太阴合病,符合仲景“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的治疗原则。因本方外散风寒,内化寒湿,恢复正气,使气机得正,故名为正气散。

临床运用藿香正气散,应抓住外感风寒、寒湿内阻的病机特点,并非局限于暑季外感(阴暑)。因其用药偏温,若有内热,或有风热,原方并不适宜,均需要加减。另外若表证不明显者,本方也可应用。因方后注曰:“如欲出汗,衣被盖,再煎并服。”可见有发汗解表功效,若无表证,则不需热服、盖被、连服等。而此时的藿香、紫苏叶、白芷,辛温芳香醒脾运脾,并不发汗解表,体现的是风药在湿证中的治疗作用,因风能胜湿。《医方考》对此有论述,如“外感者,疏其表,紫苏、白芷,疏表药也……若使表无风寒,二物亦能发越脾气”[1]。

藿香正气散原方主治外感风寒、寒湿内阻,但加减之后,在温病的治疗中亦多有运用,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对其详细论述,发挥而成五个加减正气散,构建了内伤湿邪的临床治法体系,值得细细体悟。

2 五个加减正气散异中有同,应整体来看

五个加减正气散出自《温病条辨·中焦篇》[2],其条文简练,五个加减正气散各有方证特点,但异中有同,应整体来看,归纳总结如下。

五八:三焦湿郁,升降失司,脘连腹胀,大便不爽,一加减正气散主之。藿香梗二钱、浓朴二钱、杏仁二钱、茯苓皮二钱、广皮一钱、神曲一钱五分、麦芽一钱五分、绵茵陈二钱、大腹皮一钱。

五九:湿郁三焦,脘闷,便溏,身痛,舌白,脉象模糊,二加减正气散主之。藿香梗三钱、广皮二钱、浓朴二钱、茯苓皮三钱、木防己三钱、大豆黄卷二钱、川通草一钱五分、薏苡仁三钱。

六十:秽湿着里,舌黄脘闷,气机不宣,久则酿热,三加减正气散主之。藿香连梗叶三钱、茯苓皮三钱、浓朴二钱、广皮一钱五分、杏仁三钱、滑石五钱。

六一:秽湿着里,邪阻气分,舌白滑,脉右缓,四加减正气散主之。藿香梗三钱、浓朴二钱、茯苓三钱、广皮一钱五分、草果一钱、楂肉炒五钱、神曲二钱。

表1 五个加减正气散

六二:秽湿着里,脘闷便泄,五加减正气散主之。藿香梗二钱、广皮一钱五分、茯苓块三钱、浓朴二钱、大腹皮一钱五分、谷芽一钱、苍术二钱。

五个加减正气散的共同药物有四,分别是藿香梗、广皮、茯苓、浓朴。四味皆是临床祛湿常用药物,藿香芳香行气化湿、陈皮、厚朴苦温行气祛湿、茯苓淡渗利湿等,药虽四味,却蕴含多种治法。并包含有二陈汤(陈皮、茯苓)、平胃散(厚朴、陈皮)方义。其中三加减正气散是藿香连梗叶,一、二、三加减正气散是茯苓皮。藿香梗与藿香叶相比,梗偏于行气化湿,叶偏于芳香解表,如同紫苏叶与紫苏梗的区别。茯苓皮,中医取类比象,以皮治皮,故茯苓皮多用于水湿泛溢肌肤,如五皮饮。吴鞠通自注曰:藿香但用梗,取其走中不走外也。茯苓但用皮,以诸皮皆凉,泻湿热独胜也。

3 五个加减正气散体现了调畅气机的重要性

祛湿当调畅气机。如一加减为三焦湿郁,而二加减为湿郁三焦。津液代谢失常停聚而为痰饮水湿,湿为阴邪,湿邪易阻气机,并以困遏脾胃为主要病机。一加减正气散为湿郁中焦更加明显,以脘连腹胀,大便不爽为主症。二加减正气散为湿郁三焦基础上有湿邪郁于经络,故有身痛。三加减、四加减、五加减病机都是秽湿着里,或气机不宣或邪阻气分。吴鞠通反复强调湿邪郁阻气机不利的病机,强调了湿邪治疗当首重调畅气机,因气化则湿亦化。五个加减正气散中,藿香梗、陈皮、厚朴、茯苓,调畅中焦气机,祛湿与行气互相配合,利于湿邪祛除。而各方中,一加减正气散有杏仁、腹皮宣气利湿,二加减正气散中有防己、通草、薏苡仁淡渗利湿分消走泄,三加减正气散中杏仁宣肺行气祛湿,四加减中草果辛温燥烈以行气燥湿,五加减正气散中大腹皮行气。

其中需要注意的是二加减正气散中有“身痛”一症,因湿郁三焦,从而有脘闷、便溏、舌白、脉象模糊,因湿邪郁阻气机不利,故而身痛,需分消走泄、淡渗祛湿,故加入防己、大豆黄卷、通草、薏苡仁、茯苓皮。对于本证,虽有类似表证的身痛,但并非表证,属于湿邪阻滞气机不通则痛,只需祛湿、气机通利,身痛自除。因邪不在表,故不可发汗。在三仁汤中吴鞠通强调不可汗,与此同意。

4 五个加减正气散体现了湿邪祛除注重运脾

湿邪的生成与脾虚不运有密切关系,如薛生白《湿热病篇》第一条,其自注曰:“脾主为胃行津液者也,脾伤而不健运,则湿饮停聚,故曰脾虚生内湿也。”[3]湿邪困脾,易伤脾胃为湿邪致病特点。因此祛湿当运脾,恢复脾胃健运。五个加减正气散为内湿,或偏寒湿,或湿邪日久化热,但治疗仍紧扣中焦脾胃。在诸多祛湿治法中,运脾是关键环节。或运脾以祛湿,或祛湿以运脾。五个加减正气散中,消导药物的应用为一个特色。神曲、麦芽、谷芽、山楂都有运用,一方面消食运脾,一方面消导化腐祛湿,体现了吴鞠通重视消导类药物在湿邪治疗中的作用。同时神曲、谷芽、麦芽具备升发脾胃之气,有助于脾胃健运功能的恢复,从而利于湿邪的祛除。

5 通过舌、脉、便来判别湿邪的轻重比例

临床治疗湿热疾患,当分消走泄,判别湿、热的比例不同,如二加减正气散的舌白、三加减的舌黄,四加减的舌白滑,分别看出湿热的比例不同。湿邪郁久可以化热,故三加减正气散中以舌白转变为舌黄为酿热的标志症状,治法由分消走泄转变为清利湿热,加杏仁、滑石,杏仁宣肺气以祛湿,滑石清热利小便。而脉象上,二加减的脉象模糊,四加减的脉右缓,更是看出前者为湿重,后者为脾被湿困。通过舌脉突出病机,故四加减只有舌脉症状。四加减正气散中以舌白滑、脉右缓为主症,体现了寒湿之象,湿为阴邪,困遏脾胃,损伤脾阳,故由淡渗行气祛湿,转变为苦温燥湿法。方中草果、厚朴为达原饮义,达原饮中,草果、厚朴、槟郎为主药,辛温燥湿,达于膜原促邪溃败,此时取草果、厚朴为辛温燥湿。

重视便质在湿邪辨证中的应用。一加减的大便不爽,二加减的便溏,五加减的便泄。通过便质的不同反映病机的不同。大便不爽为湿邪三焦郁阻,故祛湿行气即可。便溏为湿邪下迫大肠,故二加减加入通草、薏苡仁淡渗利湿。便溏为脾虚,故五加减用苍术健脾止泄。

6 湿邪治疗当以苦辛温药和之

五个加减正气散的治法均以苦辛为主。吴鞠通在条文中自注,分别为苦辛微寒法、苦辛淡法、苦辛寒法、苦辛温法、苦辛温法。其中苦辛,并非苦寒清热的苦,而是苦温辛温,也体现了吴鞠通注重通阳药物的应用。《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篇》:“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故仲景治痰饮多以辛温之品。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曰:“湿为阴邪故也。”因为痰饮水湿多因寒而生,因脾虚不运而生,故为“温化”。五个加减正气散也充分体现了苦辛法的临床应用。

7 小结

正气散及五个加减正气散方证当动态看待。疾病有病位、病性、病势等。藿香正气散为表里合病,五个加减正气散为单纯里湿,为内生湿邪阻滞气机,各有方证特点。五个加减正气散,针对湿邪在里的不同情况,三焦湿郁,则一加减正气散;若身痛表象明显,则二加减正气散;若已化热,则三加减正气散;若寒湿困遏脾阳,苔白滑,则四加减正气散。若脾虚便泄,则五加减正气散。临床当中,从藿香正气散的表里合病、外寒内湿,进行加减化裁,可治疗湿邪在里诸证。应当将六个方剂整体来看,从而构建湿邪治疗体系。

[1] 明·吴崐.医方考[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0:131.

[2] 清·吴瑭.温病条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94.

[3] 温病八大名著·湿热条辨[M].宋乃光,编校.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5: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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