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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 - 1949年间关于“兴”的研究

2018-01-11司乐

今传媒 2018年10期
关键词:阳山顾颉刚物象

司乐

摘要:《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它产生于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7世纪,是一部跨越几个时代的经典。赋、比、兴是《诗经》的主要表现手法,其中赋和比都有较为公认的解释,唯独关于“兴”的解释始终缠杂不清。“兴”作为中国古典诗学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贯穿了整个中国诗学理论发展的始终。本文以1900 -1949年为时间背景,力图对这一时期的“兴”做阶段性研究,总结其发展流变和研究特征。

关键词:“兴”;取义;不取义

中图分类号:GO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 - 8122(2018) 10 - 0154 - 02

20世纪初期- 20世纪40年代关于兴义的研究,确切地说,应该从“五四”运动以后才正式拉开帷幕。这一时期的争论的热点在于“兴”是否取义。以顾颉刚和何定生为代表的古史辨派认为“起兴”的物象是与诗意或后文没有关联的,而钟敬文、刘大白和朱自清则认为“起兴”的物象有些与诗意或后文存在某种联系,有些则不相关。

一、不取义

(一)顾颉刚

幼时读朱熹的《诗集传》,与其对“兴”的理解有所不同。他通过对民间歌谣的反复研究,无意中悟出了兴的意义。他认为,起兴的一句与承接句是没有意义关系的,仅仅是为了句脚的押韵。顾颉刚在《起兴》篇中以“阳山头上竹叶青,新做媳妇像观音。阳山头上竹叶黄,新做媳妇像夜叉。阳山头上花小篮,新做媳妇多许难”[1]为例,他解释到,阳上头上青嫩的竹叶与新媳妇的美貌并没有任何关系,同样的,阳山头上的花小篮与新媳妇生活中遇到的各种苦难也没有必然联系。只是“青”与“音”同韵,“篮”与“难”同韵。所谓的阳山只是苏州一座很显眼的高山,便拿来做为整个歌谣的开头,这样的方式只是想在歌谣开头有一个铺垫,使其慢慢带入,倘若直接将“新做媳妇像观音”放在开头,难免显得有些突兀和生硬。

顾颉刚的说法并非是无中生有,更非是一家之谈,汉乐府中《孔雀东南飞》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与下文承接的“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在逻辑关系和思想内容上并没有丝毫联系。这样写只是因为“徊”起“衣”和“书”的韵脚,并以这样的方式来起兴。当然,这样的说法更非是一家之谈。顾颉刚认为郑樵在八百年前就看到了“兴”的这层含义,他对于“兴”的解释是十分准确的。《读诗易法》中记叙道:“一时之兴,所见在是,不谋而感于心也。凡兴者,所见在此,所得在彼,不可以事类推,不可以理义求也。”也就是说“兴”就是作者某事某刻所见的物象,并不是作者经过内心设计所获,自然也就没什么道理可讲,更没什么联系可言。

(二)何定生

何定生同样将《诗经》的性质定位为歌谣,并在《诗经的文学观》一文加以具体阐述。他认为《诗经》有三个特点用歌谣来解释是最好不过的。其一,每一篇的起兴与诗歌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其二,换章只是单纯地换韵脚,诗的整体意义是没有改变的;其三,在不同的诗篇中,存在相同的句子。可见,他与顾颉刚的观点是完全相同的,认为起兴只是为了读起来和谐押韵,与诗意并没有关联。

二、取义

(一)钟敬文

钟敬文在给顾颉刚去信时,对于他的主张表示十分敬佩,同时也阐述了自己与其的不同意见。从上述《起兴》一文中我们已经了解,顾颉刚认为郑樵对于“兴”的见解是非常确切的,而对于朱熹的主张存在比较大的分歧。钟敬文同样认为朱熹对于赋比兴的划分是混乱至极的,但在具体的标“兴”过程中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钟敬文较于顾颉刚创新之处在于:他将兴诗分为两类,即“纯兴诗”和“兴而带有比意的诗”。具体讲,“纯兴诗”就是“只借物以起兴,和后面的歌意了不相关的”。例如《诗经·邶风·燕燕》“兴而带有比意的诗”指的是“借物以起兴,隐约中兼略暗示点后面的歌意的。”[2]例如《诗经·王风·兔爰》。

同时钟敬文指出,起兴其实是无迹可寻的,就歌谣而言,起兴只是某时某刻某种情感的生发,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理解。这一点和顾颉刚也是一致的。

(二)刘大白

《诗大序》云:“故《诗》有‘六义焉:一日风,二日赋,三日比,四日兴,五日雅,六日颂。[3]”风雅颂是诗的分类,赋比兴是诗的作法。刘大白对这样的顺序提出疑问,并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古代没有轻唇音,‘风、‘赋两音都属帮纽,合‘比字同一发音;‘颂字本来就是形容的容字,而古代喻纽归影,容读影纽,合‘雅字也是同一发音;‘兴属小纽,和影纽不过深喉浅喉之别;”所有刘大白认为六义的排列方式是按照发音的异同来进行的。

关于“兴”的论述,他与古史辨派相同的观点是,他们都认为兴就是起一个头,就是将作者的所见所闻所听所触,运用在诗歌的开头处。不同的是,刘大白認为起兴的事物,有的与后文存在着某种联系,而有的物象则与后文不相关。并非古史辨派所称的起兴与后文完全无关的理论。但更重要的是,刘大白所说的起头的这个事物必须是能够触发作者内心的,必须能够激起作者的真实情感。并不是像顾颉刚所用的物象,只是押韵,便可直接拿来起兴。

(三)朱自清

在给顾颉刚的信《关于兴诗的意见》中提出了他对于兴之概念、范畴的三个意见。

第一,“兴”是“联想”。朱自清从出现兴诗较早的《周礼》《诗大序》《毛公诗传》中对“兴”进行探讨。他认为,《周礼》中只有“兴”之名,而别无其他引证。《诗大序》和《毛诗传》中的“兴”和《论语》中所谓的“诗可以兴”意义上是一致的。他进一步假设,“兴”与我们所说的“联想”相似,并认为这一观点和周作人以为的“兴”是一种象征颇为相近。“新诗的手段我不很佩服白描,也不喜欢唠叨的叙事,也不必唠叨的说理,我只认为抒情是诗的本分,而写法则觉得“兴”最有意思,用新名词来讲或可以说是象征。”

第二,关于“起兴”。朱自清承认“起兴”的必要性。但他认为这仅仅是对于受众的一种由远及近的接受方式。

起兴的意义在于,诗人所描写的事物可能并非是百姓每天的所见所闻,所以需要用一些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事物来开头,借此来拉近诗歌与百姓这一庞大受众群体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

百姓与诗人在文化程度是有很大差距的,百姓并不能意识到诗人极力表达的思想上的联系,他们能够意识到仅仅是感觉上的联系,所以诗人才会在创作过程中注重音韵上的联系。百姓在理解上渐渐接受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后人也都开始采用这样的描写方式。但这仅仅是一种创作方式,也仅仅适用于一部分诗歌的诠释,并不能像古史辨派那样,以此来概括“兴”的意义。

第三,赋比兴之别。“赋是直说;比是直说此事以譬彼事,而彼事或见于文中或否;兴是直说此事以象征彼事。”[4]朱自清认为,无论比还是兴,都属于赋。只是因为与下文的关系有所不同,才会有赋比兴之说,三者本质上是没有绝对性的差别的,只是作者创作上的一种方便。

朱自清又从《毛诗》人手,针对《毛传》“标兴”的情况进行总结,其方法是十分不严谨的。大部分标注在首章的次句下,但也有注在首章首句或三四句之下的,更有注在非兴句之下的。他认为《毛传》所标“兴也”的“兴”,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发端”,另一个则是“譬喻”。这二者共同构成“兴”,且缺一不可。他还强调比兴具有风化和谲谏的作用,即“温柔敦厚”的诗教作用。

三、总结

20世纪初期~ 20世纪20年代关于“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兴”是否取义的争论中。顾颉刚和何定生认为,“兴”只是一个开头,与诗意和后文并无关联,起兴只是为给诗篇主体做一个铺垫,免于后文出现得过于突兀;另一方面,起兴所选择的物象,与后文也无关联,只是在读音上要求和谐押韵而已。现在看来,古史辨派的看法其实是非常偏激的,他们的理论前提是将《诗经》的性质定为歌谣,这个出发点就是不客观的,所以导致他们的理论覆盖面是十分狭窄的,理论体系就更不能全面应用在《诗经》这一部诗歌总集中了。钟敬文、刘大白和朱自清较于古史辨派的进步在于,他们并不是全面否定“兴”在诗歌中的意义,而是认为有些起兴如古史辨派所言那样在诗歌中不取义,但也有些起兴是与诗意和后文相关的。何定生进一步将兴诗分为“纯兴诗”和“兴而带有比意的诗”两种,但他理论前提依旧停留在将《诗经》的篇目看做是歌谣。刘大白在起兴物象的选择上,不再以押韵为唯一标准,他要求这一物象必须能够抵达作者内心,激起作者的情感。但物象与情感结合的表达也可能是赋,也可能是比,也可能是兴,这就使得三者之间的区分标准过于模糊。朱自清清醒地认识到,顾颉刚错误的根源在于他的理论前提,但在“比”与“兴”之间,朱自清以为“兴”是“比”的一种,若非要将它们加以区分,那就在于“兴”较之“比”而言,含义更为广奥。就像刘勰所言的“比显而兴隐”是一樣。总而言之,关于“兴”是否取义的问题,古史辨派的理论显得越来越片面,而钟敬文、刘大白和朱自清的观点也有各自的弊端所在,我们还是要在今后的研究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真正领会“兴”的涵义。

参考文献:

[1]顾颉刚,《古史辨》第三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674 - 675.

[2]钟敬文,谈谈兴诗[J].文学周报,第5卷8期.

[3]孔颖达.毛诗正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271.

[4]朱自清,关于兴诗的意见[J].清华学报,12卷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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