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流动性:身份认同与集体焦虑
2018-01-11刘娟
刘娟
摘要:认同关乎边界确定,因此我们在什么样的边界内,对于身份的确定尤为重要,在充满混杂和流动性的媒介社会化时代,对边界的处理和回忆充满争议。今天的社交媒体对身份认同有着怎样的影响,在集体焦虑的产生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这一系列议题关乎生命本质何为和安全感问题,也是本文将要探讨和尝试回答的问题。
关键词:媒介流动性;集体焦虑;身份认同
中图分类号:G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 -8122 (2018) 10 -0023 -03
一、媒介流动性
齐格蒙特·鲍曼认为媒介流动性深深嵌套于流动性现代社会发展轨迹中,将硬件/稳固/沉重的社会转变为软件/流动/轻灵的现代性社会,并带来了资本、资源、权力的流动方式和内容的变革,改变个体生活方式和权力运作逻辑,移动速度变成主要的社会分层和支配等级因素,人们可自由行走和快速移动[1]。
“流动是新媒体的本质”[2],新媒体成为此流动性系統的神经网络,曼纽尔·卡斯特提出“流动空间”(space of flows)概念:“流动空间是通过流动而运作的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的物质组织”[3]。梅洛维茨认为新媒体的出现促进情境内爆,带来时空结构的交织重叠,传统固定的地理空间让位于易变柔软的弹性动态空间,使空间从“给定性”变成了“创意性”[2]。
存在于这一弹性时空结构中的传统价值判断和行为模式瓦解,将个体从传统时空赋予的义务和严密的道德责任体系中解放出来,仅保留了构成诸多联系中的“货币关系”(cash - nexus)和“比特关系”(bite - nexus)纽带[1],道德和责任关系让位于货币关系和比特关系。在此关系基础上,个体沿着虚拟世界的电子波,突破了一切的地域疆界和空间阻力,实现了“新的地理轻飘化”[2],“现实身体的位置不再是决定群体是否有共同经历的前提,身体缺位却可享有共同体验,拥有共同认知”[4],个体借助比特的流动在不同空间内变换身份,连续感和归属感不再来自物理性的时空,而是来自于社交媒体营造的虚拟时空。
二、媒体流动性中身份认同和集体焦虑
(一)身份认同机制的变更
文化、制度、血缘和地缘赋予人们先赋身份,而在流动的过程,尤其是伴随着媒体使用的流动过程,新认同机制出现。例如兴趣圈、消费方式、生活品味等,这些因素重构了既有身份认同机制。
单一固定的认同来源被分散为多个子系统,彼此之间互相抵消,产生零和博弈,在媒体流动性时代,个体认同是一个受到无时间性时间限制和无空间性空间限制的短暂装饰品,一个不再使认同图景清晰化,而使认同陷入更为混乱的状态,人们不再依靠“出身于”( born into)的地缘机制,而是根据社交媒体提供的新文化模式和新生活方式来确定“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从传统认同领域中脱域,嵌入新认同疆域,完成“自我认定(self - identification)”…。
(二)集体认同的艰难,个体身份认同的不确定
在脆弱的纽带时代,“短暂的结合比长期的联系对人们更有用”[1]。“共同体的纽带日益变得可有可无,随着民族联系、地区联系、邻里联系、家庭联系的持续弱化”[1],个人无所归依。
在时空压缩时代,人们自由移动,而传统的控制还停留在原地,个体变成了没有联系的个体,如履薄冰,没有社会拯救和传统控制,地理带给人们的安全感越来越低,传统认同来源在迅速的流动中失效,例如社区联系等,以至于诸多个体在不断流动的时空转换中,失去自我。
在媒体提供的逃离公共空间的条件下,社会越来越个体化和私人化,对话和沟通不再,难以从他者那里得到回应,个体内在的孤独感、寂寞感、无望感被强化,集体认同无法形成。
(三)身份认同和集体焦虑
约翰·费斯克认为“媒介话语传播的实质在于意义、快感和身份的流通”[5]。媒体中新意义不断浮现,在消解旧意义的过程中建构新意义,并在此过程中塑造自我认同。媒体流动性带来混乱、多元,各种新的生活模式、经验形式眼花缭乱地并存着,带来了身份认同建构基础的变革,使得原来建立在历史认同、疆域认同、种族认同、性别认同、职业认同甚至民族认同上的自治和自洽不在,给人们带来巨大心理恐慌和认同不确定性。
社会焦虑( social suspense)是“由于社会中的不确定因素而产生的压抑、烦躁、不满、非理性冲动等紧张心理”[6],认同产生归属感和安全感,而焦虑缘自认同的缺失和不稳定,个人认同和集体认同的流动性,带来了社会集体焦虑,个人在集体焦虑中不可自拔。“新的社会规则和概念层出不穷,导致人们难以在短时间内快速适应,人们很难认同当下环境,相对剥夺感增强”[6],人们在快速变换的媒体流动性下无法认识自我,出现普遍的价值性焦虑、利益性焦虑、身份焦虑。
三、解决认同危机和集体焦虑的措施
(一)确立日常生活的边界和框架
认同是贯穿现代性的问题,而现代性对自我同一性提出了质疑,认同在现代性语境中成为了一个自由选择的游戏,一个自我的戏剧性展示,因此认同的现代性问题即如何建构认同并使其保持稳固和稳定[7],为了拥有自我感,我们必须拥有我们来自何处又去往哪里的观念[8]。
查尔斯·泰勒认为,善提供生活的方向路标。高级的善,例如为了全人类的幸福等,例如普遍正义、尊重和仁慈等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琐碎,规定着我的身份”[9]。除此之外,泰勒还赋予道德责任和理性秩序以确立认同的重要含义,认为为了获取持续的自我认同,人必须要关心我们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关心什么是值得做的,要有正确的判断能力和正确眼光,具有秩序的考查和思考能力,从而有序地安排当下日常生活[9]。
(二)回归传统文化
缺乏文化权威导致失序和社会心理问题,权威是权利和共同目的的制度化融合,使得行为体认同一致,并为更大的集体利益而行动[10]。中国人的身份认同,来自于中国人的精神,不仅是中国人的性格或特征,而是中国人赖以生存之物,是本民族固有的心态、性情和情操[11]。
中国文化体系倾向于家族,家族提供了个体所需的本体安全感,因此在中国,以氏族为基础的哲学体系建构了文化认同基底,后来由祖先崇拜逐步转向“天下体系”的普遍崇拜,保留着父权制的权威并强调祖先庇护[12]。除此之外,要确立文化自主性,将文化与经济生活、社会生活和日常生活的根本价值取向相结合……在传统文化和历史中寻求意义前进的延续性,思考我们要过怎样的生活,要做怎样的中国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活[13]。
(三)现实主义取向
除了诉诸传统文化外,认同的构建还需加入对现实利益维度的考量,这种利益涉及到教育、住房、看病、養老、出行等现实生存问题,“在人类的族群认同里,一个重要因素即现实利益。人类族群认同中有两个主要因素,一是根基性情感,人们借此团聚在一起,另一个是现实利益”[14]。所以,认同危机和集体焦虑解决不能囿于抽象文化层面,还需与政治、经济和社会等问题综合起来考量,积极努力解决现实问题,为人们提供基本的生存安全感,从而加入文化层面的共识和合法性构建,以此认同危机带来的主体迷失和意义混乱问题。
“生活在世俗风险文化中的艰辛,是通过生活方式的选择来加以协调的。在一种传统的或固有的生活方式中,一个人对消除可能会烦扰她的那种焦虑的做法予以逃避。”[8]除此之外,依据一种肯定性信念的教条来生活,从传统文化与现代性交融的张力中寻求理性生活方式和信念,缓解媒体流动性(携带着多样性和消费文化)带来的认同危机和集体焦虑。
参考文献:
[1](英)齐格蒙特·鲍曼著,欧阳景根译.共同体(第2版)[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
[2] 刘路.论新媒体对城市空间的四重影响[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9(4).
[3] (美)曼纽尔·卡斯特著,夏铸九译,网络社会的崛起(第2版)[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4]陈力丹.新媒体对社会交往模式的影响[J].新闻前哨,2012(6).
[5]路璐,人的城镇化:新媒体使用与农民社会认同[J].传媒观察,2013( 11).
[6] 吴忠民.社会的急剧转型与社会焦虑[J].科学中国人,2002,37(4).
[7]Bauman,Z.From pilgrim to tourist - or a short historyof identity[J].Questions of cultural identity,?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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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加)查尔斯·泰勒著,韩震译.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M].北京:译林出版社,2008.
[10] (美)约瑟夫·拉彼德,弗里德里希·克拉托赫维尔著.金烨译.文化和认同:国际关系回归理论[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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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阎云翔,私人生活的变革:一个中国村庄里的爱情、家庭与亲密关系[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
[13]张旭东,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西方普遍主义话语的历史批判[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4] 王明珂,马戎,田耕,当代都市人的社群认同与认同危机[J].西北民族研究,2018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