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小剧场

杨帆

周一清早刚睁眼，我感觉天旋地转。火速预约专家号，最快也是周六的。不要紧，专家也不容易，能约上就不错。晕到第二天，我面如土色闯进医院。幸而普通医生有空接见我：“做个CT，回来给我看结果。”啊？为什么要做这么严重的检查？万一晕倒在地可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啊！我的脑洞一开，就收不回来了。

我照完CT，战战兢兢等到周六，专家终于宣我觐见。他扫了一眼CT片，两条眉毛皱到了一起：“你……以前头部有没有受过伤？”我说没有，心里有点紧张。“你脑室发育有点問题，正常情况下左右两侧要对称，你这里明显不对称。这两边阴影大小不同，看到没？”完了，我有阴影了，还不对称！“这个可能是脑部病变，也有可能是产伤。”我脑部病变了，我产伤了，我是不是脑瘤呢？我还有救吗？“你还年轻，有问题我们想办法解决。”下一句是不是“一定要鼓起勇气与病魔作斗争”？医生，你还是直接跟我说，我大概有几天可活！“你去做个磁共振吧。”

我精神恍惚地往磁共振室走去——我，要怎么跟这个世界告别呢？

我妈年纪大了还在工作，外婆也快100岁了，她们是最疼我的，要怎样才能接受我即将离世的事实？我姐远在国外，会不会想尽办法替我筹措医药费？我6岁的外甥女听到我要死了，会不会也大哭一场？我姐夫……算了，不为难他了，毕竟他还要养活一家三口。

对了，我还得安抚一下男朋友，因为他永远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了。他会不会悲痛得自杀？我不能这么玛丽苏，他肯定很快就找新女友。不过我得告诉他，将来若有心去给我薅坟头草，自己来就行了。

我的后事还有什么没安排的？想不起来了，脑子果然不好用，我病得不轻啊！

到了磁共振室，医生做好准备工作离开，留下我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我的脸距离机器内壁不到30厘米，有一种被活埋了的感觉，我真想伸手挠机器。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嗡”的环绕立体声，没等我多想，“滋”“嗡”“咚咚咚”轮番上场。

“我说！我什么都说！”敌人要是用这种噪音折磨我，我保全不了气节！医生给我的隔音垫不管用啊！还“咚”啊？咚次打次，咚次打次，可你们只给我“咚”，没给我“次打次”啊，我强迫症都犯了，要自己配音知道吗？

几个世纪后，检查终于结束。取了结果，啥也看不懂，复诊又远在一周后，我只能求助各大网站熬过这一周，经历了如下心路历程：我了解了反正也看不懂的疾病原理→这里的东西好像稍微看得懂→好的，我没救了，可以去死了。反正要死了，还是等到医生垂询好死个明白。一周后，换了个儒雅的专家嘬着牙花子看了我的片子：“你需要再做几个检查才能确诊。”又是袒胸露腹一番折腾，终于所有检查结果到手了。

“你应该不是脑梗塞。”真是天籁啊！“那是诊断错了？”“也不能这么说……”“那片子上的阴影是什么？”“你就是天生脑血管间隙比较大，不碍事的。”

什么意思？我天生脑洞大？还有图为证了？医生，我脑中的小剧场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