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神助攻的自我修养

韩文苑

2017年最后一个月，时隔一年，王成思再次回到《喜剧总动员》的舞台，尬印度舞助攻江一燕，而一个月后，他参演的喜剧《唐人街探案2》也将登上银幕，接受观众检验。

王成思火了一点，跟过去十二年默默无闻的他相比。但也只是一点，至少在今天，人们对他本人的认知程度，还远赶不上他出演的角色。

还记得那个长发飘飘、隐于高山之中，上来就是一阵凌波微步的大师兄秀念吗？在冷清的国庆档斩获20+亿票房，《羞羞的铁拳》是毫无疑问的胜者，多少观众朋友差点因为“铁锅炖自己”、救护车上喜庆的《好运来》和山上沈腾带领的卷帘门弟子们笑断老腰，但全片看过，还应当是秀念的死，成就了全片最不黄不色、欲罢不能的笑点。王成思就是秀念。

王成思今年35岁，到了看到保温杯和枸杞就会会心露出一抹老司机的微笑的年纪，但坐在90后记者的对面，他想都没想，张口就要了一杯冰奶茶。

羞羞的秀念

《羞羞的铁拳》上映时，王成思正忙着在《唐人街探案2》里演一个黑帮老大的小弟。《铁拳》在全球多地同步上映，剧组大家起哄让他请看电影，他就真乐乐呵呵花了大半天，在美利坚买了整个剧组加上自己和自己夫人的票。但从影院关了灯，同事们排排坐好等待开场的那刻起，王成思就陷入了焦虑——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秀念，他不知道自己演得好不好笑，不知道看完其他人会跟他说什么。

黑暗里，他开始留心周围人的反应，然后他得出结论，秀念真是太好笑了，《铁拳》真是太好笑了。他隔壁坐着“从开场就开始哈哈哈”的王宝强，“虽然他还刻意克制了自己的笑声”，王成思说，“但我还是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笑得很开心！”他听到夫人也是一直笑，王成思向我们学她的笑声：“呵！呵！呵！”一声一下，“后来她跟我说，她都要笑岔气了。”没有不笑的，整个场子里“哈哈哈”声此起彼伏，王成思突然放松下来，跟着大家一起乐。

“我火了”的表现很直接。先是《唐探2》剧组，由陈思诚带头，集体改口喊他“秀念”，然后是他突然有了一批空降的粉丝。《唐探2》在唐人街开拍，这儿多的是不懂英语、整天翻墙看优酷、天生热爱国产喜剧的华裔，后来，王成思一路过，就能听见各种人指着他喊：这个这个，这个就是在《羞羞的铁拳》里被车撞死的那个！

《铁拳》上映后，王成思总共看了四次。四次都是陪着不同的人看，每回，他都像删档重启了一样重新紧张到不行。可一旦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自己压根儿不该慌，“我演喜剧很少有人会不笑”，王成思说着，抖了抖自己一头长发，“如果他们真的没笑，那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一份超纲的标准答案

王成思是因为小时候不爱跟人交流才被家人送去少年宫学表演的。那时，家里来人，王成思只会在人进门的时候说一句“您来了”，再在人出门的时候说一句“再见”，大多数时间，“家里就像没有这个人似的”。担心他自闭，父母做出了这个今天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少年宫的训练成果着重体现在两方面：一，天性解放得好，学成归来，王成思跟女孩说话都不脸红了；二，他开始向往舞台。

起初他也向往人艺，后来他慢慢意识到，自己上不了那个舞台，“风格不同，我真的就是想给别人带来开心，但演那个戏，我就得痛苦死。”所以，北影毕业，他接受了同学的邀约，来到开心麻花。

王成思只演过配角。出道十二年，配角王成思，以各种身份，为各种人搭戏。

通常，人们看一眼王成思的脸，再看一眼他的身材，就会开始笑了。我们来之前，有記者来采访他，40分钟的专访时间，生生被记者笑过去了一多半，王成思有点愣，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好笑”。而至于“大家为什么会为他而笑”，仔细想过后，他给出的答案是，眼缘。这肯定是了，在喜剧这行当，王成思的模样，就是一份超纲的标准答案。但我想我还知道些别的原因。

毕竟是戏，底子够厚，才拿得出手，演技够硬，才敢说给谁都能打辅助。为此，头发要“时长时短”、实力要“能屈能伸”、性格要“可弯可直”，男装要随时做好准备被车撞飞一下，女装还要能时刻配合小姐姐们一起“恰恰恰”。要层次分明，又要不流于俗套，演这样的配角，难吗？

难。“但最难的还是怎么能不抢戏”，王成思说，任谁都希望自己能让观众记住，但不去抢“不能让剧目整体效果更好”的戏是规矩，“我只能是趁主角发光发热的同时，争取让自己不要差距太大”。

为此，拼命是日常。《羞羞的铁拳》那5分钟左右的露出，本来是三天的戏，因为光线不好或者镜头穿帮，王成思在这段刚修好的高速公路上连拍七天，每天都被从早撞到晚。再早一点，还在北影的时候，表演课小品回作业，要求每人准备两个小品，允许找其他同学做搭档，结果就是全班二十几个小品里全都有他，因为他“爱戏，又不太会拒绝别人”。

配角戏份少，候场时有大把的时间，大家通常靠聊天打发时间。但在更多可以接受手机的场合里，一有空，他们就会凑在一起，撸上一盘王者荣耀。

这些人里，沈腾爱用法师，老用“司马懿”，“喜欢酷炫的东西、喜欢秀”；艾伦要打ADC（物理伤害输出类型英雄的简称），“李元芳”那种，“突突突猛攻”；王成思说，一个队伍里没有人在前面扛着肯定不能赢，你们用那些的话，我就选个“肉”吧，于是他就是肉盾“程咬金”。

我一想“程咬金”能打能扛，能越塔能强杀，从不和ADC抢人头，还能守护ADC完美走下路，如此神助攻，可以说是王成思本人了。

不要对王成思总演配角这事耿耿于怀，他自己都不介意。“长相和气质注定了你是要演主角还是配角，找好自己的定位，你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王成思顿了一下，说，“我就是配角。”

王成思好像没有欲望。一小时多的谈话里，他几次跟我提到，他向往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三样都有了，他又说，他之后向往的，是“保持住现状就好”。

采访在开心麻花总部附近一家咖啡店进行，结束时，王成思走在我前面，手上搭着外套，我才注意到他里面这件黑色T恤的背面印着何佩玉的《一字诗》。

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

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

诗里，何佩玉连用十个“一”，却既无拖沓之感，也不让人觉得重复单调。我一想，这也是王成思，用简单的一去与外面的万千对抗或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