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恤纪念有风险？

Jasmine+Sanders

昆廷·哈里斯（Quentin Harris）生活在恩格尔伍德（Englewood），他每年都會向Big City Fashions提交几件新的设计，以此作为他对已逝哥哥朱利安（Julian）永无止息的缅怀。

朱利安被枪杀的时候，哈里斯正在监狱服刑，无法参加葬礼。现在，他每年都会在这一天穿上纪念T恤，每年一件新的，向哥哥致敬。

今年，如果天气够好的话，他还会安排烧烤。

哈里斯的侄子每年都会拿到一件特别定制的纪念T恤，但哈里斯担心侄子年纪太小，可能会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谁。而另一个在朱利安过世之后才出生的家人，更是只能通过这类纪念来了解离世的亲人。“仿佛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哈里斯说，“只要我还能继续这种纪念，他就没有真正的离开。”

Big City Fashions位于东75街和南卡蒂奇格罗夫大街（South Cottage Grove Avenue）的交叉口，属于典型的、分布于芝加哥南区的精品沙龙之一。宽大的窗户装上了栅栏。一条拴着链条的斗牛犬时不时对着窗外叫几声。这家店铺在这个角落里已经存在了15年。“大概能算一代人那么久了，”店主卡尔·维珍（Carl Virgin）说，“我的确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最早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是小孩，然后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了逝去的亲人。”

维珍非常清瘦，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有点忧郁，但慢慢发现那是一种克制的礼貌。他的胡子非常浓密显眼，稍显灰白，算是这个43岁男人最有个性的外貌特征。他店里最主要的商品就是纪念T恤，或者RIP（安息）T恤，“至少占了90%”，他的店员克里斯蒂安·雷（Christian Ray）说。克里斯汀也以涂鸦艺术家Arson的身份被人们所知。

标准款纪念T恤通常会印有独特而鲜艳的图案，以及逝者的名字和头像。这些T恤都是由悼念者定制的，一般他们会穿着去参加葬礼或者在逝者死后举行的纪念仪式。

店的最里面放着设计图案用工具，雷和维珍也在那里工作。和他们一道工作的还有图形设计师杰里米·卡内根（Jeremy Carnegan）以及另外两个人。

在纽约75街到79街一带有很多提供殡葬服务的店铺，Big City Fashions就是其中的一家。它、隔壁的花店，以及一家殡葬服务打印店和Leak and Sons Funeral Home都是黑人开的，它们会一起为刚刚逝去的人提供悼念服务，让失去亲人的人们感到一丝安慰。雷设计的T恤所悼念的大多是在枪击事件中死去的年轻人。

用图案纪念逝者的风潮在1990年代达到了顶峰，一系列说唱巨星的去世让人们特别喜欢在和巨星本人有关系的城市里用壁画和公共场合的涂鸦纪念他们。但随着各个城市对大家在公共场合涂鸦的限制，T恤便成了迷你版的、更具个性化的画布。

2000年代初期，艾莉娅（Aaliyah）、丽莎·洛佩斯（Lisa Lopes）和贾姆·马斯特·杰伊（Jam Master Jay）相继去世，人们纷纷穿起了用气笔画上图案的T恤来向他们致敬，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流行文化复兴。那时的设计似乎都受到了超现实主义的启发，猛一眼看过去，全部用气笔画成的图案看起来更像照片，而不太像是画出来的。

也正是在2002年，维珍和当时还在世的叔叔开了Big City Fashions，遇到了雷。

多年以来，T恤的款式慢慢地在变少。事实证明，那种老款的纯棉加长T恤并不适合拿来用气笔作画。棉纤维比较耐穿，但并不怎么吸收颜料，因此颜色会浮在面料的表面，很容易开裂变淡。雷喜欢比较轻质的化纤混纺面料，而且喜欢衣服由前后两片缝在一起的那种款 式。

Big City Fashions店里的设计师卡内根认为，人们对气笔设计的推崇马上要迎来一次爆点。他说气笔作画将风靡全美国，“在未来两三年里”变成主流艺术。对于这种变化会给Big City Fashions带来的影响，他显得比较悲观。“人们会穿H&M或者ZARA的衣服，又便宜又容易买到。”

2016年2月，纪念T恤登上了时尚的大雅之堂，是因为坎耶·维斯特（Kanye West）在联合发布他的YEEZY Season 3系列服装和新专辑《The Life of Pablo》时曾穿过这种纪念T恤，并在之后短暂售卖了一段时间。石青色的T恤上用气笔画的是他的母亲唐达·威斯特（Donda West），衣服背后画的则是他的妻子卡戴珊逝去的父亲罗伯特·卡戴珊（Robert Kardashian）微笑的头像。他们头像的上方都写着“In loving Memory”（诚挚怀念）的字样。

这种悼念方式有一个潜在的风险，那就是被人们搞得过了头。雷说：“T恤、狗牌以及各种纪念品一摆，人们的房间和储物柜就被搞得像个祠堂，我都怀疑这么做算不算是健康的纪念方式。”

把对一个人的感情寄托在一件会消逝的东西上，也让人觉得挺危险的。布会烂掉，颜料也会褪色，本来没人知道的枪击事件，却因为有人穿了纪念T恤而为人所知。枪击事件中的遇害人数通常一带而过，在芝加哥尤其如此，而这些纪念T恤则把这些遇害者的身份以及人们对他们的悼念展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