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羡慕你
2018-01-09文丨颜陌图丨妮骅
文丨颜陌 图丨妮骅
其实我很羡慕你
文丨颜陌 图丨妮骅
■好的文字如同恒星,穿越浩渺的空间与无垠的时间,仍能熠熠发光直至永恒。若你有足够的感悟力、想象力与创造力,热爱中长篇小说创作,这里将是你发光的舞台——让你的小说如银河星系般铺展,你会被证明是新生的未来之星。
■创作谈
关于高中,其实有太多太多可以写的东西,我们那时候度过的每一天都是一个小故事,走过的每一段路都是我们的青春。毫无疑问,写的每一个故事肯定都带有主观色彩,在故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总觉得有些遗憾,正如我们的高中生活,一定也留下了不少遗憾。
人在每一个阶段可能都有稍微不同的性格特点,因而在回顾过去的时候,可能会想,要是我当初那样做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遗憾了。然而,正如每一块水晶都有瑕疵一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遗憾。这些水晶里的斑点形状各异,或如繁星数点,或如沙岸逶迤,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有个正在读高一的姑娘问我:“我有一个同学,成绩不太好,但是我觉得她很有魅力,我应不应该和她交朋友呢?”很多父母的回答可能是“不”,我的回答也比较委婉:“如果你觉得她品行端正,不妨试试,免得留下遗憾。”
高中结交朋友的遗憾之一:两个太相似的人,各自待在自己筑起的高墙中,谁也不愿意多跨一步。她们在希望靠近的同时又和自己较劲,仿佛主动了就意味着失败。遗憾之二:你不得不承认,随着岁月的流逝,原本熟悉的朋友因为长久不联系,生活中彼此没有交集,慢慢地就变得陌生了。而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些事实,这边被迫接受着,无奈那边一转身又要投入无尽的鸡毛蒜皮中去。我们慢慢变得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最初那个有棱有角的人,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变成自己曾经讨厌过的那种人,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踮起脚尖触摸梦想。
大浪淘过,留下的就是十足金的朋友了。这种朋友即使长久没有联系,还是一说话就能轻易理解到对方的点,能在见面的那一秒立马开始侃大山,把他带进你的世界:“哎,那谁你还记得吗?居然和那谁谁谁结婚了!”“哎,这本书送你吧。”“看了《万历十五年》吗?我对海瑞又有了新看法!”“现在别着急买书,打折力度还不够大,再等等……”诸如此类,天南海北。
无论是怎样的情感,都是双方共同努力的产物。种花要有耐心,控水控温,还要记得拿出去晒太阳,友情也是。从最开始双方伸出触角慢慢地试探对方的性格、喜恶,到最后本能地为对方着想,想要分享一切美好与失落的过程中,都需要很好的耐心及爱心。
总之,祝愿你们都能找到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1
每一次的相遇也许都是别有用心。繁星坠落时,与空气的摩擦发出耀眼的光芒,成为夜空中最夺目的风景,平静的夜空被撕裂开来。你的世界还能保持寂静吗?
搬行李的头一天,乔方还坐在地上看《萌芽50周年精选》。胡老师说那种具有年代感的东西她可能看不懂,建议她看看近期的杂志就行了,还借给她一本《在路上》,据说新近才获了奖,是美国颓废主义的代表作,讲述了“被放弃的一代”的游离生活。她当然是很听话地看了,而且还要写反馈给他。可是翻开书,满目都是颓废、流浪、性交、烟酒……她觉得这种生活离自己特别遥远。在KFC见面的时候,两手空空,只能说自己不太喜欢那种书。胡老师只是笑一笑,没说什么。又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了装帧精美的黑格尔的《美学》,她把书接过来,捧在手里,不由得细细抚摸起那些绘满华美图画的纸张。
乔爸敲了敲她的房门走进来,看见她坐在地上不由得摇头道:“你要多看看对学习有帮助的书,这些小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快换了衣服,我带你去看看新学校。”乔方沉默地站起来,把书放进中间的抽屉,换好衣服就随爸爸出了门。
他们坐的是T20路,直达。过探星桥的时候,车子照样开得很快,车尾悬空了好几秒又回落下来,起起落落的,节奏感很强。“有点像坐过山车。”乔方心想,虽然她从没坐过过山车。去长沙世界之窗时她才上小学,个子矮,不到一米四,被禁止上过山车。当时她和好友牵着手,就这样被分开,自己一个人在底下看着她们尖叫。其实对于古人来说,现在的汽车也会让人恐惧吧,坐在上面居然能快速移动,他们会有怎样的表情?她时常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过很少对别人说。也许是失败了太多次,得到了太多失望,还不如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建筑内心的城堡。
校门外有很多店铺,米粉店、奶茶店,还有摆摊烙饼的。西边角落里有一个文具店,它对面有一辆卖饺子的推车。校门斜对面是一家小卖部,此时有几个高个子男生正在买水。真的好高,自己怕还没到他们的肩膀。原来高中就是这样的啊!乔方边走边观察,心中默默比较,在男孩子们看过来时却不敢迎向他们的目光,而是把头一转,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进门是一个上坡,右边是告示栏,左边是体育馆,再往里就能看到一块芥末黄的石碑,上书“柏园”二字,录取的学生名单都用毛笔字写在一张红纸上,贴在木质展板上,立在柏园里。他们看到一长串的人正在排队,便走过去问了问,是在排队缴费,于是也跟在后面排好队。等他们交好钱,已经快正午了。
第二天,乔方独自拖着个黑色行李箱进了宿舍楼。她被分配到601宿舍,拖着行李箱爬了好久,中途还在楼梯间歇息了下,终于颇为艰难地到达宿舍门口。推开门,左手边已经有人了,那人躺在绿色的蚊帐里,听到有动静,起身看了一眼又躺了下去。乔方也就没打招呼,兀自走进去,找到个光线好的上铺开始放东西。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乔方回头一看,居然是初中时隔壁班的钟雅童。她有些欣喜,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可是和她并不熟,只是一起上过培优班,彼此知道姓名罢了,于是腼腆地向她打招呼。对方倒是满面笑容,很快,她们就熟络地交谈起来,说到兴起之处还会发出少女独有的清脆笑声。这时,绿蚊帐里的人翻了个身,嘴里还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嗯——”,然而交谈中的两个女生并没有注意到。
在八点之前就要赶到教室集合,两个女生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便放下东西往11班的教室走。班门外已经围了一堆人,乔方看到了她们班的班主任。昨天她见过他,是个中年秃顶的男子,身材精瘦。当时还失望了一会儿,怎么会是个男老师?从小学到初中自己的班主任都是女老师,这下可有新体验了。人群的另一边坐了个女老师,她低着头在写什么。班主任让大家排好队,登记完再照相。
乔方那天穿了妈妈买的桃红色中袖T恤,一字肩把她的锁骨完美地露了出来,领口有精致的绣花,袖口是系带的,妈妈帮她绑了蝴蝶结。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转脸看过去,班主任正皱着眉头看她的肩膀。她又打量了下周围的同学,大家都穿着简单的T恤,有一个胸前竟还印着一只小狗。她感觉到自己的出挑,只得讪讪地缩到人群里,新入学的新鲜感被一个眼神泼了冷水,瞬间归于平寂。
登记的时候,乔方写了新近练的连笔,没想到那个女老师说:“重写重写,写成这样看不清,到时候校牌打错了。”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她的脸颊像是被下午两点钟的阳光照射着,热烘烘的。
教室里“嗡嗡”声不断。有人回过头去和后桌说话,有人在和旁边的同桌交头接耳,还有的显然是学霸,居然在看书。乔方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有点儿无所适从,和钟雅童在宿舍门口分别之后就没见到她。正当她继续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时,有人在她旁边坐下,她转过头来,欣喜地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这个胖胖的女生叫朱繁,她们小学时曾有一段时间同班,后来读初中又在隔壁班。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而这时她正用眯成一道缝的眼睛笑望着乔方,对她说:“班主任说随机坐,我们就坐在一起好不好?”乔方当然乐意,她乐意极了,在陌生的环境里,有熟人最容易化解尴尬的局面。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居然能遇到两个熟人,而且朱繁一直表现得很随和,应该是很好相处的人。
没想到第一天就要考试。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有个男生好奇地发问:“老师,那是什么?”班主任并没有回答他,等他在讲台中央站定,才缓缓说道:“今天我们要进行摸底考试。”顿时,教室里一片唉声叹气。朱繁抓着乔方的手,面露苦笑:“怎么办?怎么办?完全没有准备啊!”乔方心里也没底,不过对于语文和英语还是有信心的,但是数学这一门就足以让她丧失所有的自信。等到试卷发下来,没人再顾及其他,教室里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犹如夏日的蚕室。
木质课桌上有很多小刀的划痕,乔方并没有任何书本可以垫着写,写字的时候常常将试卷戳破,她只能每写几个字就往上挪一挪,就着没有划痕的地方写。考数学的时候,乱七八糟地在草稿上写了很多。以至于试卷收上去以后,朱繁看她的草稿纸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演算是哪一题的。
“哎,估计没考好,数学的填空题也好难。”乔方一脸愁苦道。
“我觉得还好,就是最后的应用题有点不确定。”朱繁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扇着风,汗水从她的鬓角流下来,汇成一条线。
“对我来说填空题和应用题都很难,况且我还经常算错。大家能考进这里,想必学习都很厉害,我的数学真是佛祖保佑才没在中考时出岔子。”这么一想,乔方的心里就更加空落落的。
傍晚回到宿舍,就知道舍友有哪些人了。进门左手边是杨知,她是个短发女孩,头发只到耳朵那里,脸上长满了痘痘。右手边第一个就是朱繁了,因为体重原因,她自觉睡了下铺。她的上铺乔方也有印象,是自己的小学校友,似乎脾气不太好。再往里就是她自己和钟雅童分住了上下铺。她的对面是余小萌,长发,肤色略黑,偏胖,她也选择了上铺。女孩儿们互相介绍了自己,很快就熟络起来,从最开始的矜持到聊动漫、聊明星八卦,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乔方坐在床边,垂下腿来听她们聊天,钟雅童细细柔柔的声音从下铺传来:“乔方,你把腿放上去吧,我在下面看着好恐怖。”她又把腿移上来。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胡老师。她接起来喊了一声:“胡老师。”下铺的钟雅童立马站起来,一脸兴奋地问:“是胡老师?教我们初中政治的那个胡老师?”乔方点了点头,继续听那边说话。无非是问问近况,于是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把认识的人都说了一遍,还告诉他钟雅童和朱繁也在一个班里。
朱繁之前听到是胡老师打电话来也兴奋地叫了一声,可是并没有下床。而钟雅童却是一直站在床边听乔方打电话,最后冲她笑得一脸暧昧。等挂完电话,其他几个人早就按捺不住好奇问是谁。钟雅童说:“哎呀,就是我们初中那个好帅的男老师,好帅的!他居然单独给乔方打电话。”说完又冲乔方问道:“难道你们是师生恋?”乔方不知道怎么回答,相比其他同学,胡老师确实更关心她,时常借书给她看,叮嘱她做读书笔记。也许她曾有过一些旖旎的想象,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打压下去了。
那是一个白得耀眼的世界,他坐在波光灿烂的湖边,湖的那边是一座雪山,在阳光下耸立着,如同刚刚做出来的刨冰,尖尖上有那么一团雪,似乎马上就要消融。但这一刻是伫立不动的,只有他是鲜活的,他回过头来冲她微笑,她只能回以微笑,不能上前一步。在那雪白的世界里,她怕自己也会消融,因为伸出手来,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掌心的纹路。
余小萌她们此时也跟着起哄,发出调侃的笑声,乔方只能颇为尴尬地回了一句:“没有啊。”她虽然面带笑容,但那笑容却是寡淡的。钟雅童一口咬定:“否定就是掩饰!”乔方干脆躺下去不再说话。其他人不会了解那个男老师在枫叶中学的女学生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受到怎样的欢迎,又有怎样温暖的笑容。
窗外的树叶借着稀薄的月光倒映在宿舍的小阳台上,随着月亮的移动缓慢地向宿舍床上移动,像是寂夜里潜伏的恶魔,一寸一寸侵占领土,腐蚀鲜花与果实。
2
微小的意念像是地上搬运东西的小蚁,在你没有留意的瞬间就发生了位置的改变,进入另外一种状态。也许它已经搬运回巢,和其他小蚁一起庆贺这次的丰收;也许它遇到了阻挠的敌人,与它短兵相接;也许它受到了更大的诱惑,便放弃了这块正在搬运的小糕点,着手搬运另一块诱人的蛋糕。
考试成绩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出来了。乔方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教室里依旧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罗祥君从讲台上拿了好几个粉笔头,然后坐回座位上朝粉笔盒里扔,乐此不疲;史长青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演算他的数学习题;何毓珊正竖着小镜子梳头发,扎好以后却重新松绑,用手指一一捋平整了垂在脑后……
朱繁侧过头来低声问她:“乔方,你考得怎么样啊?”乔方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班主任就走进来了。顽劣的学生们就如同汤屋的奴隶们见到汤婆婆时一般,屏气凝神,只余了眼珠子还动上一动。
乔方看见班主任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侧过身子,手指头在她的课桌上轻轻一敲,她的身体就自动站起来了。他们两人一走出去,原本死寂的教室就像被碰过的含羞草叶子,重新在空气中慢慢地舒展了身体。她跟着班主任走进办公室,看着他坐在正对着玻璃窗的一张办公桌前,从一堆试卷里找出自己的,头也没有抬地问她:“你觉得自己比较擅长哪个科目?”乔方愣了几秒,不知道他是单独找自己还是也问过其他人,如果这是对自己的特殊待遇,难道他认识自己的父母?她慢慢地开口,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我比较擅长语文和英语。”班主任皱起了眉头,颇为奇怪地反问:“语文?”乔方没有说话。班主任又说:“我没有看出来。”一时间,乔方觉得有些难堪,看来这位老师并不认识自己的父母。她只得说:“我平常作文写得比较好,拿过作文大赛一等奖。”班主任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英语成绩倒是可以,语文我们就以后再看。行了,你回去吧。”走出办公室,像是一粒种子脱离了子房的包裹,被喷吐出去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快乐与茫然。她决心以后要让他看看自己的语文到底好在哪里。
但是她的这种决心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掩盖过去了,那就是为期10天的军训。
虽然已是秋天,但“秋老虎”依然猛烈,皮肤被太阳晒得热辣辣的疼,天空中只有高远的薄云,连一丝微风也没有。乔方她们班分到的是一个矮个子教官,姓方。他的脸晒得黝黑,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老把“知不知道”说成“资不资道”,这无疑很损害他作为教官的威严。
乔方有些同情这个教官,特别是在那些男同学背地里模仿他说话、嘲笑他的时候。她觉得说话有口音不应该被嘲弄,这么朴实的一个人也不该被说坏话,先天的对弱者的同理心让她为教官感到难过。和朱繁交流时,朱繁也觉得这个教官朴实无华,让人很有好感,这让乔方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他们每天的训练无非是走正步、跑步、站军姿。在秋日的艳阳下,几分钟都显得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树木的阴凉离他们很远,空气里满是塑胶跑道被太阳晒出来的难闻的气味。乔方站着一动不动,胳膊上有个地方很痒,也只是忍耐着,慢慢地那种痒意就下去了,倒也没有其他不适。这时,另一个方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很快他们的整个队伍都乱了。方教官大声说:“你们都站着别动。”他朝那个队伍跑过去,很多教官也朝着那个队伍跑过去。团长站在中间说话。很快,教官们朝团长敬礼完毕后跑了回来。原来是有人晕倒了。乔方见有两个女生艰难地搀扶着一个身材高壮的女生离开了队伍,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医务室。
乔方后面站的是一个喜欢散着头发的女生,她的头发覆盖了整个脖子,并延伸到肩膀以下,却偏偏不扎起来,天天都是如此。
之前坐在草地上休息时,她坐在乔方身后,因此听到了乔方和史长青的对话。史长青难得没有埋头做练习册,而是和旁边的一个人攀谈起来,而这个人就是乔方。乔方早就看出史长青是学霸,她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尽管他们可能并不活泼,也不有趣,可是光是那种求学上进的精神和金光闪闪的成绩就足以让她心生膜拜之情。这种情感持续了很久,从小学到高中,始终如此。
不得不承认的是,成绩好的学生往往都是好学生,因为升学率的关系,在教师们那里也尤为受宠,这在无形中就提高了他们在学生群中的地位,而那些成天吊儿郎当不爱学习的人则处于底层。要是一个学霸能同时拥有高颜值,那他(她)就会直接进阶为校园的男神(女神)。
事实上,那样的人很少,史长青的相貌就很平庸。他的身高还不及乔方,留着一个板寸头,眼睛细长,脸部很宽,走路还有点摇晃。然而这并不影响乔方尊敬他。当他问到自己哪个科目比较好时,她虽然尽量谦虚,却仍旧要搬出自己以前获过的奖项来证明所说非虚,比如说初中得过英语演讲比赛的特等奖,每个学期都是“三好学生”,每一篇作文都会被老师当众朗读……这个时候,坐在乔方身后的石楠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像是鸽子的哨音,轻快又连续。
军姿站了10来分钟后,石楠突然压低声音对她说:“美女,美女,你倒啊!”乔方莫名其妙,虽然猜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她并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装作没有听见。石楠连续叫了好多声,最后竟直接叫她的名字:“乔方,乔方!”这回乔方不能装作没有听见了,虽然她并不想理会这个奇怪的女生,但还是压低声音回答:“干吗?”那女生说:“你倒啊,倒下去!我扶你去医务室!”乔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回答她:“可是我并不觉得头晕。”女孩不死心,说:“你装呗,你装晕倒我就可以扶你去医务室了。”乔方干脆不理她。见乔方无论如何不同意,石楠便转移了目标,她冲旁边的男生说:“喂,你告诉何毓珊,要她装晕。”何毓珊很快就“晕”了,而石楠也如愿离开了队伍。
每一次列队方教官都会让他们站在主席台前,正对着五星红旗,也正对着东方。当太阳升起来晃眼睛的时候,就让他们原地向后转。站在乔方斜前方的罗均为抱怨道:“教官,这是生煎牛排啊,还是铁板鱿鱼烧啊?”一个女生也跟腔道:“方教官,干吗每次都站在同一个地方晒啊?”教官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看其他队伍,说:“可是现在我们也没地方站了。”确实,整个操场满满当当的全是高一军训的队伍。高二高三的男生下课路过时常冲他们吹口哨,即便是女生也会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走过操场。
连着几天,隔壁10班的军训队伍都站在操场边的大樟树底下乘凉,眼尖的学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又冲教官直嚷嚷:“为什么他们班就可以去阴凉的地方,教官你也太坏了!”教官这一次头也没回:“10班的教官是我们的班长,我不好意思啊!”向京韦说道:“教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啊!班长怎么了,还不讲究人人平等啦?”其他学员也跟着起哄,总算得到一个差强人意的回复:“明天,明天我给你们找一个好地方。”全班的怨气顿时萎了下去。结果第二天,他们确实是靠近樟树了,可是完全在樟树的树荫之外。众人无不感叹世界是不公平的,教官是不可信的,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方教官真是一条可怜虫。
军训期间唯一的娱乐就是唱军歌了,无非是初中军训时就唱过的《咱当兵的人》《军中绿花》《团结就是力量》。自靠近10班以后,在以后每一天的军训里,方教官都让11班和10班挨着坐,拉歌时也鼓动大家让10班唱歌,喊着什么“12345,我们等得好辛苦;1234567,我们等得好着急”之类的拉歌口号。10班的教官也不示弱,鼓动他们班以同样的口号反击回来,让乔方班上也扎扎实实扯着嗓子唱了好几首歌。
到了第十天,也就是阅兵式了。部队和校方的领导都坐在主席台上,学生方队从主席台前“噔噔噔噔”地走过去,“唰”地敬个军礼,军训就算是结束了。
大家正坐在教室里吹电风扇时,班主任李老师捧着一张奖状进来了。他面露些许笑容,道:“这几天大家辛苦了,不过这辛苦也是值得的,至少磨炼了你们的意志。总的来说你们还是不错的,别的班每天都有晒晕的同学,我们班好像只有一次,何毓珊,对吧?城里的孩子就是要多锻炼,我们那个时候,冬天都洗冷水澡,袜子也没有,长着冻疮的脚趾就直接穿进鞋子里,那感受,你们想想。我建议你们,尤其是女同学,要多锻炼,冬天可以洗洗冷水澡,强身健体!”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将全班的女生都扫视了一遍。这扫视持续了好几秒钟,他才接着说:“好了,言归正传,这次我们班军训阅兵仪式得了第一名,很不错,来个个子高的。”他看了看教室后排,一扬下巴,“黄达,你个子高,去把这张奖状贴起来。”顿了一会儿,又说:“方教官今天就要回部队了,你们现在可以出去和他告别。”大家一开始并没有动,像是怕羞般,谁也不敢从这安静的教室里突兀地站起来。黄达贴好奖状以后,从椅子上“腾”地跳了下来,教室里的空气被这微微的气流振动,迅速波及全班。像是蝴蝶扇动了翅膀,很快,罗均为站了起来,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站了起来,一起向外走去。
尽管最开始大家对这位教官颇有些嫌弃,甚至许多人背地里还嘲笑过他的口音,但是在道别的这一刻,每个人都感到不舍,连一向活泼好动的罗均为都红了眼眶,有的女生甚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乔方看到朱繁背过身子悄悄擦去了眼泪,自己也被这氛围感染得不禁眼眶发热。而披着头发的石楠依旧是一脸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幕荒诞的舞台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