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的幸福
2018-01-08宁笑葳
宁笑葳
正是午后三四点,屋内只有时钟的嘀嗒、书页翻动的窸窣和阳光的漫步。它轻轻地柔柔地,由窗棂跨入我的房间,踮着脚尖在书页上轻舞,又温声细语地在我耳边呢喃。转头向窗外,那一方景色笼于它熹微的金纱之下。
“外面的阳光那么好,不出去玩玩?”妈妈的温柔较阳光还是逊色了些。
“没关系,就这样,恰到好处……”
想起小时候,我家住在一楼,每到冬天,屋内就阴冷得讓人打寒战。更不幸的是,我房间窗外不到两米便是一堵黑森森的高墙。因为墙那边是一个不能随意进出的单位后院,我只能时常想象,墙的那边会是什么景色?大片大片的郁金香,抑或是一条樱花大道?在春夏的午后,才会有一缕阳光从窗与墙的空隙中挤进来,照亮墙根处墨绿的青苔。那一细缕金色使我更加向往窗外的景色了,我时常想顺着阳光爬出窗外。正如山这边的孩子向往着山那边的大海,我也渴望着拥抱窗外的清风与花香。那扇没有风景的窗,让我更加贪恋在窗外的时光。每天期待的,便是妈妈那句温暖如阳光的话——“外面的阳光那么好,出去玩玩吧。”
12岁那年的一个傍晚,我的滑板生涯因为一次撞击戛然而止,因为骨折我被抬进了医院。度过一个痛得不能寐的夜晚,直到阳光从窗外打到我的脸上,才发现,我的病床正对着病房小小的窗。几天后,疼痛渐轻,我才有心思去观察窗外的世界,可惜目之所及,只有一小块景色。无所事事的我乜斜着那一“框”绿草地、轻轻摇曳的树枝和飘忽不定的行云,枕着一席阳光蒙眬睡去。一天天的时光从窗外溜过,我在那一方世界中觉察出很多“奥秘”:清晨时总会有几只灰褐相间的雀儿在窗台跳跃,发现无食可觅便悻悻叫几声飞走了;到了正午,春夏之交的阳光和煦而慵懒,慢吞吞地彳亍而行,午后便稳稳地落在我的肩上、额上,轻柔得似妈妈的吻;黄昏时的窗外总是令人神往,一抹红晕染在白云的脸颊,它把粉红色的心事洒向大地,带来一阵晚风的清凉……渐渐地,我不再抱怨生硬的窗棂遮挡了外面的世界,它反而更像一幅艺术品的画框。虽我所能感知的仅仅是一扇窗户大小的美好,但也正是这“框”,使窗内的我对窗外有了更多的想象与希望。
终于能下地了,我迫不及待地挪到窗前,贪婪地向外看去,却发现楼下只是一块不能再普通的草坪。没有了窗棂的框定,浓缩的美仿佛一下子被放大的空间稀释了,鸟只是普通的鸟,云只是普通的云,零零散散聚不成形。我站在窗边,怅然若失。
收回思绪,我望向膝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书——《恰到好处的幸福》。毕淑敏写道:“恰到好处,是一种哲学和艺术的结晶体。它代表的豁达和淡然,是幸福门前的长廊。轻轻走过它,你就可以拍打幸福的门环。”看罢,转头向窗,我笑了,恰到好处的幸福,不正是被窗棂框住的景色吗?不空不挤,不寂不喧,阳光恰到好处地透进半尺,各种颜色恰到好处地相互映衬。一切一切都恰到好处地浮于眼前。谁说享受自然一定要动身去窗外,窗内所见有时更能打动你的心灵,更能让你感受大千世界的奇妙。
局部的美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美?它将更多的时间留白,交给我们去想象去创造。自从懂得去享受不完全的美之后,我不再喜欢将任何事情都挖个底朝天,搞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有时换个角度,就像在窗内看风景,可能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轻松与愉悦——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外面阳光这么好,怎么不出去玩玩?
没关系,就在窗前,这里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