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黑夜里的一束光

彭忠富

二十四史，二十四姓家谱而已。帝王将相、皇后妃嫔、外戚内宦，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阴谋诈术、三十六计、宫斗心机层出不穷。看中国历史，很容易看成一部丛林史，一部杀伐史，甚至一部厚黑史。史书中充满了人性的黑暗与残忍，狡诈与凶暴。因此，鲁迅先生说中国历史每页都藏着“吃人”二字是有道理的。但是，黑沉沉的青史书页里，仍然会透出一些亮光：文翁兴学巴蜀，将当时几乎还处于蛮荒之地的四川变成文教兴盛之地；田横五百壮士义不帝汉，从容蹈海，千载之后，仍然感动着著名画家徐悲鸿……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畅销书作家夏昆老师的文字，幽默却不戏谑，既呈现正史中的乱弹，又展现野史中的真相。他在最近出版的《历史知道答案》一书中，对历史的解读犀利、独到又不偏颇，通过深挖细剖历史的细节，以符合时代特点的语言和观点，使读者拨开云雾见月明。本书收录了《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等36篇文章。夏昆说历史，说前朝兴衰的往事，说各个时代的缩影，说人性的善恶真相，也说今人要学的处世之智和立世之本。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我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历史对今人的启示。如果我们现在还不断重复前人所犯的错误，那么说明我们的历史还得下功夫好好学。譬如在《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这篇文章中，夏昆谈到刘邦固然是不要脸的无赖，但是项羽就可以称作英雄吗？司马迁为项羽写的这部悲剧终于在悲壮的音乐声中徐徐落幕，从此赚取了后世文人无数的惋惜和眼泪。“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词人李清照的诗句，更是让项羽悲剧英雄的形象家喻户晓。而《霸王别姬》的各种戏曲，则让项羽这个武夫似乎成了情圣的化身。

作者认为，怜悯项羽让人看到一个更危险的信号：国人对暴力美学的崇拜和对悲剧的庸俗化理解。项羽是依靠暴力起家的，他的第一次杀戮就是斩杀会稽守令。纵观整个《项羽本纪》，其实就是一部杀戮史，与之相关的是生命在这种外表痛快淋漓的叙述之下的模糊化和符号化，生命只等于或大或小的一个个数字，不再有真实的质感。有人说，中国历史上再没有悲剧，只有惨剧。而惨剧的制造者们，或如刘邦一类的流氓，或者如项羽一类的屠夫，却被我们视为英雄。

歷史往往是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的评价标准无可厚非。但我们在崇拜英雄的过程中，却完全忽略了小人物的存在。可见这样的英雄史观是有缺陷的，是不尊重生命的，值得我们警醒。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因此，历史虽是权谋，是宫斗，是心机，但更是一道光，在黝黑的夜晚，照亮我们脚下求索的荆棘路。

夏昆老师读史既不同于正史的严肃晦涩，也不同于八卦、戏说的杜撰、漫无边际，而是兼具史学的严谨和文学的趣味。书里不时闪现出来的许多锐利见解和生动流畅的议论，不但给读者的思想观念造成一定冲击，而且在对历史的照察和体悟方面予人智慧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