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在父权社会下的解放幻觉
2018-01-06何康妮
何康妮
摘要:美国女作家凯瑟琳·安妮·波特的《弃妇》,描写了一个老奶奶临死前的生活状态,交织着回忆和现实。令人惊讶的是波特仅在四十多岁就写下这篇小说,因为文中深刻地洞察了一个八十多岁老人的心理世界,也有外媒指出,此作改编自作者的奶奶的亲身经历。题目中的“遗弃”和“韦瑟罗尔(与英文风霜谐音)”暗示了女主角的饱经沧桑的悲剧命运,作者用意识流潜入她的复杂而矛盾的心灵,展示了一位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然而,许多读者或许会想当然地认为,老人的性格是与生俱来或者是由于早年的不幸所造成的,忽略她所生活的时代激发了她的反抗精神,她的悲剧是时代的宿命,她对父权制社会的叛逆只是一场幻影。许多作品都曾描述过女性主义者的成功例子,例如《简爱》等等,本文旨在挖掘老人在父权制社会下的自相矛盾的内心世界,以探讨在女性主义蓬勃生长的时代中的一个悲哀侧影。
关键词:遗弃;意识流;反抗;幻觉
老奶奶生活中“被遗弃”的创伤
文本中,老人总共有三次创伤,她未婚夫在婚礼现场的无故缺席、她第一任丈夫约翰的死以至于她之后一手抚养所有的孩子、她第一个孩子哈普西的死,其中第一个创伤在文中篇幅最多,影响也最大。“不要使好事物因缺乏使用而腐坏……不要弄丢东西”,“……一些没有归还的事物……”“腐坏”、“弄丢”、“没有归还”这些字眼恰好和老人曾经“被遗弃”遥相呼应,而这类词语在文中的反复出现更是加强了创伤对老人生活的萦绕不去的影响。她认为自己婚礼当天处于一种“愚蠢”的尴尬境地,她的自尊心如此强烈,以至于她连自己都无法面对曾经的屈辱,更不用说向自己的孩子倾诉。在当时的性别关系中,“新女性是年轻而有吸引力的一个典型的群体。” “父权制社会无法承认女性的解放,女性的解放只是一场幻觉”。一方面,新女性有了她们的女性意识并追求解放,但事实是,男性依然统治并控制着社会,享有他们随心所欲的自由,而老人的自尊,在象征意义上是被父权社会对女性自尊的无知而任意抛弃与伤害的。
老奶奶对命运的反抗
当早年创伤的记忆闪回在老人的日常生活中时,我们能感受到她想要抑制这种想法的强烈意愿。“她把枕头抱在肩膀上……如果她又接受这想法,会使她窒息”,“告诉他我忘了他……告诉他我已经重新得到他从我身边夺走的事物。”很明显,老人想显得坚强,即使约翰死后,她也能往前看并承担其持家的责任,她欺骗自己已经忘记了婚礼当天抛弃她的乔治,努力向别人显示自己过得非常幸福,反讽的是,这样的话语恰好反证了她的脆弱和恐惧,不愿直面乔治从未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痛心的事实。“……关于他的想法是从地狱上升起的烟云…… ”老人虚幻的坚强来自于她对父权社会的反抗,这个社會总是将女性视为男性的附属物并且永远依赖着男性,这种反抗也能在她维持家庭的辛苦劳作中体现,“她曾经自己挖过地洞……不靠黑人男孩的帮助自己固定电线……”,老人不再是那个拥有白色西班牙梳子和彩色扇子的年轻女人。她挑战了对女性的传统想法,从为了取悦男性而努力变得美丽变为叛逆的女性形象,即使是到了她的最后一刻,她也拒绝哈里医生的治疗和女儿克莱丽亚的照顾,坚信她的大限还未将至,她仍然是一个强大而意识清醒的女人,“渴望往日时光复返,一切都等待着被完成。”她仍然有精力和力量,像一个男人一样,为家庭奉献自我。
尽管老人的独立和能力都能在她游刃有余的家务操持和抚养幼童中一览无余,她对亲人的情感依赖却无法被这强大的一面所抵消。从对乔治幽灵般萦绕在她生活中的逃避、以为已经忘却他的自我幻想、贯彻至她生命最后的精神折磨都证明她始终没有跨越过这道情感藩篱。或许正是她强烈的自尊心和不愿分享的执着使她脆弱的心和神经永远得不到安抚,使这样的创伤延续了她的一生。老人坚信,女人可以精神上和物质上都独立于男性,这给了她一种幻觉,她可以向前看并且没有男人也能快乐生活。
然而,事实上她一直无法实现这样的愿望。即使她的能干使她成功地在物质上独立了,将家庭打理得井井有余,子孙满堂,她也无法在精神上完全独立。且不说乔治给她的创伤一直存在,她依然被上帝,这个“在精神世界上被认为是最强大的男人”控制着。在被上帝抛弃了两次之后,老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无法回忆起任何其他的悲伤,因为这个悲伤抹去了一切。”当她对上帝的诉求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选择”了自杀,“她伸展开身体,深呼吸之后,吹灭了光。”在基督教中,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人的生死,自杀是罪恶。这体现了老人“对父权制社会的最后一次反抗并抛弃了自己的宗教信仰”。然而,此处作者只是强调了老人“吹灭了光”这个动作,强调她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只是作者的文学烘托,以体现她强烈的反抗意识,但老人最后是自然死亡,这恰恰证明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自杀,这只不过是她最后的幻想,反讽的是,她对父权社会的反抗最终仍然是徒劳的。
象征手法的使用
文中,“光”反复出现,用意识流的时间线索,象征了老人一生不同的阶段。第一处是“灯光点燃了,他们不会再害怕,也不用再依偎母亲了”,这象征着她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她作为母亲的使命完成了;第二处是“她摇摆着睫毛,让面巾纸般的蓝灰色的光射入眼睛,在会制造梦魇的光中睡去”,这象征着她正处于乔治所带来的情感创伤的折磨中;第三处是“这不是我丈夫……克莱丽亚灯罩中的光是蓝色的,根本就没有光,只是浮华”,此处光象征着约翰死后,老人度过着没有爱的情感空虚;最后一处是文章末尾,“灯罩中的光闪动摇曳着,然后暗淡下去……她盯着就是自己的光……伸直身子吹灭了光”,这里光代表老人脆弱的生命。
本文中的第二个象征是“等待”。“总是很开心能抓住每分每秒。总有许多事尚未完成,明天还很遥远,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总会在时间来临的时候做完;感谢上帝让我总有休息的余地。那个要等一等,那是明天要做的。”老人认为,事情只要等待到明天,就一定能够做完,她宁愿有序平静地完成,也不愿匆忙将就。这体现了她沉着冷静,不疾不徐的生活态度,她的乐观和尽职尽责,同时也体现了她对死亡的无所畏惧“她花了许多时间准备迎接死亡,现在就顺其自然吧。”另外,这也反映了老人的完美主义——永远不浪费时间,尽量多做一些事,不要留下遗憾,这也是为什么她快要步入死亡时,仍然徘徊,仍然抗拒,仍然相信自己精力十足,因为她留下了许多未完成的事。
参考文献:
[1]Woloch,Nancy.Women and American Experience.[M].New York:McGraw-HillEducation,1984.
[2]Bible:New Testament:Matthew.[M].Public Domain Books,2005.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