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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和文字:且听卢梭如何说

2018-01-05叶水涛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18年11期
关键词:书面语言卢梭姿态

叶水涛

叶圣陶说:“什么叫语文?语文就是语言,就是平常说的话。嘴里说的话叫口头语言,写在纸面上的叫书面语言。语就是口头语言,文就是书面语言。把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连在一起说,就叫语文。”

语是有声的言语,文是无声的文字,语文则是二者的统一。但言语与文字的区别和联系分别是什么呢?叶圣陶没有进一步作出思辨化的阐释,他只是对语言作了现象性的描述。

卢梭认为语言起源于有声语言(话语)。他说:“话语把人和动物区别开来……语言把民族区别开来,只有等到某人说话之后,我们才能知道他是哪的人……”

卢梭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原始、最直接、最有效的是“眼神”,紧接它的是“动作”,而后才是说话乃至文字。人们首先直面的是生活中具体形象的东西,词语却无法生动逼真地把它表达出来。文明的发展不得不包含着无奈:说话抛弃了姿态,写字又替代了说话。卢梭说,这意味着人类的不断堕落,而且越来越远离幸福。

言语是思想情感交流的工具,但不是唯一的工具。卢梭认为“能量最大的语言就是这样的语言——话还没有出口,示意的姿态就把一切都说了”。他甚至设想:“我们只要姿态语言就能完美地理解,就能建立一个与今天有所不同的社会,借助有声话语所能做到的一切,无声的姿态语言都能做到。”

卢梭的论断是:“(文字的)第一个自然效果是人与人隔离,而不是人与人接近。”他认为只有出于自然情感的话语,才能使人亲近而融洽;而出于实际“需要”的文字,只能使人与人生疏并隔离。一方面,文字能准确记载下声音;另一方面,文字又固化了声音,失去了说话中的热情。文字是说话的延伸,与说话相比,文字更清晰精确,但也更无生气并晦涩。

文字是声音的“异化”,因为它“所描画的不是声音,而是对象本身”。由此,卢梭推崇东方的象形文字,认为它比西方的拼音文字更古老,而且还保存着绘画一样的热情。卢梭特别赞赏汉字,他说:“汉字是真正描画声音的,汉字对眼睛说话。”——在卢梭看来,汉字也是表音的文字,而且笔画的曲折婉转就像声调的节奏旋律,象征着汉字的多声调。

卢梭的结论是,拼音文字诚然使人与人的沟通更容易和便捷,但它缺乏象形文字所具有的画面感和音乐性,失却人际交往所特有的“热情”。象形文字和拼音文字是两种不同的文化,它孕育了东方的智慧和西方的哲学。

文字改变了说话的天性,用精确性替代了表情性。西方的拼音文字相比较东方的象形文字,有更强烈的独立性,也更为脱离说话的情境。卢梭认为,我们能写作声音,但是,写不出语气或语调;然而,正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音调、扬抑顿挫产生语言的最大能量。

卢梭的语言观或有失偏颇,但为我们全面审视民族母语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他从语言发生学的角度考察言語与文字的优劣,确有洞察之处与先见之明。与西方拼音文字相比较,作为我们民族母语的汉字,有着音乐美、画面感和意境性,鲁迅先生称之为音美、形美、意美。如果说西方拼音文字体现科学的精确,那么中国象形文字则充满诗意的美感。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李贺的诗之所以动人心弦,首先在于文字给予读者的视觉冲击力,而后是诗歌的音韵与意境之美,倘改为拼音字母表达,当然也能表情达意,但必然是索然寡味。一部《红楼梦》,如果将汉字全部改为汉语拼音,大概少有人能耐着兴致读到底,相应的审美感受也荡然无存。

汉字诚然是古老的文明、祖宗的遗产,但它保存着民族文化的基因。汉字关乎中国人的审美接受,更关乎文化心理基础上的民族精神和民族自尊。随着电脑的普及与网络技术的发展,汉字难学、难写的困难迎刃而解,汉语所包含的审美意蕴与诗性思维,面对这个物化的世界和科学主义的单向度发展,越来越突显它独特的人文精神与东方文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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