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鲸鱼你要去哪里
2018-01-05吕传彬
吕传彬
01
坐长途火车让小安觉得屁股快要裂开啦！说实在话，回爷爷家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小安特别讨厌被妈妈丢下的感觉。想到这儿，小安又鼓起了两边脸颊。
“小安，爷爷、奶奶很想你呀，大海也是。”像是读懂了小安脸上的表情，妈妈这样对小安说。
大海也是？听到这句话时小安疑惑地看着妈妈：海，也会想念人吗？
火车才刚抵达车站，小安就看见爷爷、奶奶热情地朝他和妈妈大力挥手。奶奶三步并作两步，顾不上爷爷在旁气喘吁吁，急急迎向他们。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有自己才听得见，那么轻，那么小心，但还是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没有责怪他，只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小安感受到了妈妈的安慰。
02
小安趴在竹席上，侧耳听着大人们聊天。他知道，妈妈马上就要走了，公司不准妈妈请太长的假。但小安倔强地认为，只要没有正式说“再见”，就不算是真正的离开。就像每天晚上，妈妈没有打开房门，跟他说声“晚安”，小安就不会真正地闭上眼睛睡觉，如果妈妈忘了，他就会到隔壁敲敲房门，提醒她。
为了赶紧忘记心中难受的感觉，小安数着刚刚在火车上记下的站名，催促自己快快入睡。闭上眼睛，小安感觉到泪水正滑过脸庞，搔得他的脸痒痒的，唉，想当个勇敢的男孩子，怎么那么难啊？
03
见孙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 问妈妈去哪儿了，而是踮起脚尖翻着客厅墙上的日历，两个老人家无奈对望。什么时候开始，以前那个爱笑的孙子每年回老家时失去了笑容呢？
以前小安知道妈妈要离开，不免大哭大闹，过几天就好了，现在小安不哭不闹，反而令人更加忧心。
“小安啊，奶奶带你去出去转转，好么？听囝仔讲，海生馆真好玩咧。”奶奶从藤椅上站起身来问小安。
“要去你们去，我整天都在海上看鱼游来游去，还专程去海生馆干吗？浪费钱。”身为渔夫的爷爷摆了摆手，他活到这个岁数了还真不懂，水族箱里的鱼有什么好看的，要看鱼就要到海上去，到海上才能看到鱼怎么游，才能看见海是什么颜色。
“又没有人问你，歇歇好么？”奶奶没好气地回了爷爷一句。
爷爷没有回奶奶话，径自往庭院外走去，吃力地踩着摩托车的引擎。
“你要去哪里？”奶奶急急喊着。
“乖孙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老朋友！”小安看看奶奶，又看看爷爷，忐忑地小跑步跟上爷爷。
没想到，没多久“海生馆”几个大字就出现在小安眼前。咦？爷爷不是刚刚才说不去海生馆吗？爷爷的老朋友又是谁？
04
“儿童票，一张！”售票亭内传来爷爷洪亮的声音。
“小安，我的老朋友就在海生馆里，你一个人进去找他，我四点来接你。”爷爷指了指小安手上的电子表，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爷爷，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朋友长什么样子啊！要是我在里面找不到怎么办？海生馆这么大！爷爷！”小安紧捏着门票大喊着。
“不怕啦，不怕啦。”
无奈的小安望着爷爷潇洒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人群前进，还好现在是暑假，到处都是人。小安听见前方传来惊呼声，赶紧钻上前去，抬头望见一只大鱼正在他头顶“飞翔”。
“哇！”小安睁大着眼，大鱼身旁紧贴着小鱼，两只鱼在水里一同“飞翔”。大鱼身上有着漂亮的白色斑点，小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大鱼每一次的转身。大鱼游过来又游过去，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不断循环……
“鲸鲨……”小安跟随着指示默念出声，他觉得好奇怪：到底是鲨鱼还是鲸鱼啊？
“这只鲸鲨叫做家家。当初，家家不小心闯进渔网，被附近渔夫捕获，送到我们这里来照顾。”导览员的介绍声恰在此时响起。
“家家它……不想回家吗？”小安问，“它每天在小小的玻璃箱里打转一定很痛苦、很想回家！”
“可是在这里，我们会好好照顾它呀。”导览员耐心地解释道。
小安决定哪里也不去，安静站在水族箱前，因为家家在说话，说它想回家，他听得见。
05
等到小安回过神来，时间早已经超过四点。“糟糕，爷爷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小安急忙跑出海生馆，看见爷爷一言不发坐在摩托车上，小安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爷爷，生怕看见爷爷不耐烦的眼神。
“小安，好玩吗？”爷爷问。
“嗯……”
“你看到爷爷的老朋友了吗？”
“啊！我只顾着看家家，忘记找爷爷的朋友了。”小安压根儿忘了这件事，惊慌失措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你玩得愉快最重要。”小安坐在爷爷的摩托车后座，心里头藏着许多疑问，但最让他挂心的还是水族箱里的家家，太陽下山了，它会不会停止绕圈休息一下呢？
那天晚上，家家在小安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从左边游到右边，又从右耳游过了后脑勺……
06
爷爷答应小安，每周带他上一趟海生馆，不过他得乖乖陪爷爷出海捕鱼一次才行！
“什么？我不要！我又不会游泳，掉进海里怎么办？”旱鸭子小安连学校的游泳池都不敢去，何况大海。
“唉，别人若是知道，我的孙子连船都不敢上，我怎么配做渔夫？”爷爷喝了一口茶，摇摇手中蒲扇，沉思了一会儿，“再说……要不是爷爷当年救了家家一命，你怎么看得到我这位老朋友？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家家的家乡吗？”爷爷放下茶杯，眼神望向远方。
“什么？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安惊讶地问，难不成爷爷嘴里常挂念的老朋友就是家家？
“是啊，家家是我十年的老朋友。”爷爷回想那年出海，他看见被人抛弃的定置网，缠住了一头白色斑点的鲸鲨。
“你别怕，我不抓你。”爷爷说出这句话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天底下哪有渔夫不抓鱼的道理？
恐怕是受到女儿影响吧？长年在外地辛苦工作的女儿这次回到娘家待产，时常一个人挺着大肚子站在海边感叹：“我想让我的孩子从小就听海浪声长大，因为我们是大海的孩子呀。”想起女儿的笑容，爷爷对眼前这条鲸鲨感到不忍。况且老一辈的渔夫们常说，看到鲸鲨应该开心，因为这表示附近有丰富的鱼群。爷爷望着鲸鲨，心软了，他放弃抓捕它的打算，赶紧通报海巡署前来救援。
小安入迷地听着爷爷说起这段往事，心潮不断起伏。
“好！我答应爷爷一起出海！”听见小安坚定的声音，爷爷惊异地抬起头：“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孙子！”
07
海风有股咸咸的味道，小安不安地扶着绳索上船，谨慎的模样惹得爷爷呵呵笑。等到小安摇摇晃晃站在船上后才发现，原来大海不是只有蓝而已，而是有深和浅不同的颜色。
“原来，这就是家家的家啊。”小安想起了妈妈曾说过，大海也会想念人，但是……从来没靠近过海的自己，也会被大海想念吗？
爷爷拢了拢小安的肩膀，鼓励他克服心底的恐惧，眼前这片海就是小安初次出海最好的礼物。
多看大海一眼，小安就觉得家家的水族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快令家家不能呼吸了。
“爷爷，家家不能回大海吗？”
“说到这个，最近海生馆的人正和爷爷商量，要把它重新放回大海。”
“真的吗？太好了！”听到这儿，小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爷爷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一只鲸鲨最长可以长到二十公尺，抓到家家那年，它还不过二公尺长，但现在，就算派一台货柜车来，我们都不敢保证能够安全送它回大海。再说，离开大海那么多年，它能够重新在这片大海活下去吗？”
听见爷爷的话，小安想起来那天的梦：在梦里，明明在海里，他却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家家就游在前头，阳光洒在它身上，白亮一片，梦里的家家不再受到水族箱的拘束，想往哪儿游就往哪儿游，自由自在，有如在海里飞翔……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