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地看待地地常规导弹效费比

美国的“标准”3 ⅡA等导弹目前已经能拦截中程弹道导弹，那么当它与“萨德”、“爱国者”等反导系统一起构成多层次、全方位的反导隔离墙时，会大幅削弱地地常规导弹的作战效能。另一方面，地地常规导弹成本高昂，耗费巨大，但从历次战争实践看，其打击效果、获得战绩却不尽如人意，也就是说，与航空火力相比，地地常规导弹效费比并不具有优势。然而，一些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的国家，如伊朗等，似乎并未受周边反导隔离墙不断加厚的影响，仍一如既往地格外重视地地常规导弹的发展，不仅型号众多，而且数量规模庞大。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何看待这一现象？本刊邀请军事专家、退役大校汤志成博士就此进行分析。

单纯从对目标的毁伤效果看，在装药量相同的情况下，地地常规导弹未必比精确制导炸弹更好，但成本却高得多。这是否意味着地地常规导弹的效费比不如精确制导炸弹？

汤志成博士（以下简称“汤”）：由于种种原因，要获知地地常规导弹成本的权威资料十分困难，只能通过摘取媒体的零星“报料”。其准确性虽难免打折扣，但应该也可窥一斑而知全豹。美国陆军战术导弹系统ATACMS单枚导弹的售价似乎约110万美元。美国著名智库“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曾于2016年发布一份标题为《击败导弹齐射——美国防空与导弹防御再平衡》的研究报告，认为“基于已知的具有类似射程、载荷导弹的成本，对手亚音速巡航导弹成本大多为100万美元，当然射程、战斗部尺寸和制导系统不同，成本也会有一定差异，或可能低于此数。先进一些的巡航导弹，如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每枚成本可能为二百万至三百万美元”。该报告还根据美国“潘兴”2导弹的成本外推，估计对手的中程弹道导弹和反舰弹道导弹成本约1 500万美元。另有美国《国家利益》一篇文章认为，对手其它地地常规弹道导弹成本约150万美元。

相比之下，一枚GPS制导炸弹成本大约3.1万美元。若再考虑弹道导弹、巡航导弹数米至数百米的圆概率偏差，则与精确制导炸弹相比，地地常规导弹的效费比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事实上，即使与空地导弹相比，地地常规导弹也不具效费比优势。譬如，法国军备局2016年底与赛峰电子防务公司签订一份研发新型空地模块化导弹AASM的合同。据称，依用户需要，AASM可采用不同的制导模式，包括惯性/GPS、惯性/GPS+红外成像、惯性/GPS+激光制导等，但售价却仅为8.58万美元左右。且一般而言，法国武器在出口方面被认为比美国同类产品更贵。

既然地地常规导弹的效费比并不高，那么，为什么类似伊朗这些持续受联合国制裁，经济实力不强的国家却对地地常规导弹趋之若鹜呢？

汤：除2015年3月伊朗首次公开射程达3 000千米的“苏马尔”地地巡航导弹和仍处在研发状态，射程700千米的陆射 “阿里”巡航导弹外，尚未见伊朗其它型号地地巡航导弹的报道。但地地弹道导弹则不然，目前，伊朗拥有“流星”系列液体型号，“法塔赫”系列、“泥石”等固体型号弹道导弹，军演中也频频试射。究其原因，主要还是看重弹道导弹的突防能力、生存能力，并且这种能力在海湾战争中得到了验证。很显然，以目前伊朗等国战机和舰艇的技术水平，在与其宿敌美国的对抗中难有还手之力，但地地弹道导弹不一样，在遭袭后仍可保持一定的报复、惩罚能力。从这个角度讲，相对其它平台，弹道导弹的效费比要高一些。

美国、俄罗斯对地地常规导弹是否重视？

汤：囿于《美苏中导条约》的限制，美国、俄罗斯只能发展、装备射程500千米以内的地地常规导弹。目前，美国陆军装备的地地弹道导弹是射程140～300千米的ATACMS，正着手研制射程达500千米的新型远程打击武器LRPF，将于2027年服役。按理，美军装备有F-22、F-35和B-2等隐身战机，由其携带廉价的精确制导炸弹可完成ATACMS、LRPF承担的攻击任务且效费比更高。但美国学者舒加特认为：“虽然ATACMS导弹并不适合用于远程穿透打击或海空控制行动，但是说到‘踹开人工岛屿基地的大门这样的具体任务，它似乎是一个相对便宜的解决方案。相对于让其它成本高得多的打击平台——比如造价高达1亿美元左右的联合攻击战斗机或者造价超过数十亿美元的战舰去冒这个风险，ATACMS显得更有成本上的优势。”

俄罗斯陆军装备有射程120千米的“圆点”U和射程480千米的“伊斯坎德尔”M弹道导弹，据称至2020年，俄军将全部换装新型“伊斯坎德尔”M导弹系统。面对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的围堵，俄罗斯在其常规力量总体与北约存在较大差距的情况下，将“在2030年前都保持在不输于外国同类产品的先进水平上”的“伊斯坎德尔”M导弹系统的换装工作视为“应当是我们国防部的第一要务”。何出此言？俄罗斯战略研究所军事政策和经济部主任科诺瓦洛夫指出，换装新型“伊斯坎德尔”M导弹，“不仅具有防御意义，还具有军事和政治意义，正如西方常说的，扮演着‘发热头脑冷却器的角色”。对此，俄军事专家普霍夫解释称：“这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其能让我们的许多邻国变得清醒。其中几个邻国，例如日本，与俄罗斯存在领土纠纷。”

谈及地地常规导弹的效费比，就不能回避導弹防御系统。不过，在地地常规导弹与反导防御系统的竞争中，普遍认为，进攻一方应该更有优势？

汤：有矛必有盾。但正如法国前总统希拉克所言：“如果你看一下世界历史就会发现，自从人类有了战争，剑与盾永远存在竞赛，而剑总是获胜。”俄罗斯通过测算还得出结论，“破坏性进攻手段的费用，不到防御性建设投入费用的5%”。美国学者戈姆利指出：“考虑到对手军事战略家们对使用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潮汐波或是饱和攻击所投入的关注，他们认为使用地地巡航导弹与其防御具有九比一的成本优势。”

具体说来，导弹攻防作战是体系作战，体系构成要素、各要素衔接状况以及战场环境等都程度不同地影响、制约着进攻导弹突防效果和防御系统拦截效果。因此，要准确计算攻防双方投入资源的比值十分困难。不过，以下一些数据、案例或许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根据《击败导弹齐射——美国防空与导弹防御再平衡》提供的数据（2016年4月更新），“标准”2导弹每枚成本137万美元；“标准”3ⅠB导弹1 325万美元；“标准”6导弹401万美元；“萨德”拦截弹1 540万美元；“爱国者”3型MSE导弹 498万美元（MSE是“导弹增强组件”的英文缩写）。该报告认为，使用“萨德”拦截弹击毁一枚弹道导弹至少需要耗费3 000万美元；假定60%的成功率，则使用“爱国者”2导弹和AIM-120C“先进中程空对空导弹”拦截一枚陆射巡航导弹将耗费大约470万美元；同样假定60%的成功率，则使用“萨德”拦截弹和“爱国者”3导弹拦截一枚弹道导弹平均将耗费大约3 500万美元。

另有媒体指出，在海湾战争中，为拦截一枚造价仅15万美元的“飞毛腿”导弹，往往需要2～4枚造价为110万美元的“爱国者”导弹同时发射，且未必能100%命中。

美国《国家利益》一篇文章认为，“来袭的常规弹头弹道导弹成本约150万美元，但一枚‘标准3拦截弹的成本就高达1 500万美元。对付一枚来袭导弹，美国海军至少发射两枚拦截弹，防御成本将高得不可承受”。

按照美国国防部的保守估算，研制、采购、部署和使用两个营的“萨德”系统的全寿命费用将高达185亿美元。美军一位曾参加过海湾战争的高级计划者认为，对手会用齐射方式来使用对地攻击巡航导弹。而五角大楼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做的一项相对保守的研究显示，要对一次200枚巡航导弹的齐射攻击实施有效防御，将需要4亿7 500万美元的投资，击落一枚导弹将花费400万美元。

按照这样的攻击防御比，对常规导弹的防御可谓难以持续。据说美国一些专家、学者为美军突破这一困局提出了许多建议？

汤：《击败导弹齐射——美国防空与导弹防御再平衡》认为，除分散部署部队、增强目标抗毁能力外，美军还应实施“发射左侧”作战、提升非动能拦截能力等。所谓“发射左侧”作战，是指在敌方导弹发射之前，对敌方导弹基地、导弹发射平台、指控通信情报监视与侦察网络等实施打击的作战行动，目的在于削减敌方可以发射的导弹数量和攻击频次。这种作战方式好比攻击敌方的“弓箭手”而非攻击其“箭头”，其效果要比单纯的拦截高得多。尤其是综合利用网络战、电子战、实体摧毁来对敌方指控通信情报监视与侦察网络实施“致盲作战”，可有效降低敌方发现、定位、跟踪、攻击美国目标的能力。

在非动能拦截武器中，目前比较受关注的是电子战系统、固态激光器、高功率微波武器等。《击败导弹齐射——美国防空与导弹防御再平衡》认为：电子战系统应具备网络化、自主电磁频谱感知、空中与导弹威胁评估、反目标瞄准等能力；而只要保证足够的功率和冷却能力，固态激光器和高功率微波武器等可以无限次发射。

2016年12月，在由美国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主办，包括美国企业研究所、凯托学会、新美国中心、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等智库团队参加的联合答辩中，与会专家、学者认为：应寻找新的作战方式使美国变得更有战斗力，同时也使敌国武器投资作废；“美军不应把资金用于日益边缘化和昂贵的增强项目，而应该寻找那些其它国家在百般努力的情况下仍然无法追赶上的优势”。在“新的作战方式”中，电子战设备和定向能武器被反复提及。

有专家指出，定向能武器和电磁轨道炮很可能是打破进攻对防御的成本曲线的关键武器。

汤：需要指出的是，效费比不仅仅应考虑武器自身的消耗，还应包括可能涉及的许多其它要素，如阵地建设费用、载运平台价格、人员培训成本、作战支援系统等，要实施精确计算比较十分困难。譬如，朝鲜军事实力虽弱，但每次核试验、弹道导弹试射却都能触动美韩日等国的敏感神经。毕竟配备小型化核弹头的弹道导弹使朝鲜拥有一定的威慑能力和与国际社会讨价还价的筹码。这对朝鲜而言，其价值简直是难以估量的。再譬如，应对反航母弹道导弹的威胁，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格林纳特上将建议，首先应阻止对方对航母的定位，即从空中或海上干擾对方的远程雷达；运用电磁、激光、网络或动能武器致盲对方的侦察卫星；利用电子战飞机或舰载电子战系统干扰弹道导弹的制导雷达。其次是利用诱饵使弹道导弹偏离攻击目标。之后才是利用“宙斯盾”系统实施拦截。此时导弹攻防效费比计算的对象显然应该是双方的作战体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