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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续修兴化县志》学术价值与体例特色

2018-01-05陈麟德

江苏地方志 2017年6期
关键词:施耐庵民国

◎ 陈麟德

《民国续修兴化县志》学术价值与体例特色

◎ 陈麟德

《民国续修兴化县志》系新中国成立前兴化最晚出的一部方志,由国学大师李详始修于民国八年(1919),迄至民国十七年(1928)基本完稿,历时十载,因经费告罄而未克梓行。三年后,民国二十年(1931)李详谢世,民国三十一年(1942)由邑人魏儁续编,克底于成。

李详(1859~1931)字审言,一字愧生,晚号齳叟,兴化人,清末至民国的国学大师、文选学家、方志学家,扬州学派后期代表人物。兴化李氏为明八大家(李、吴、解、魏、高、宗、徐、杨)之首,明“状元宰相”、隆庆首辅文定公李春芳为其远祖。李详成秀才前后任塾师,后被聘为“江楚编译官书局”帮总纂,“江苏通志局”分纂,与陈三立(陈寅恪之父)交往,在沪《国粹学报》发表《文心雕龙补注》、《窳记》(《愧生丛录》)、《颜氏家训补注》、《论桐城派》等学术著作,后在安徽存古学堂讲授史学及文选学。以冯煦为总纂的“江苏通志局”恢复后,聘李详为协纂,审阅江都、甘泉、仪征三县志稿,主持纂修《阜宁县志》《盐城县志》。民国十二年东南大学聘李详为国文教授,主讲文选及诗赋,著名生物学家喻兆琦即选读审公的诗选。民国成立后,蔡元培任中央研究院院长,聘胡适、鲁迅、陈垣、李详等12人为特约著述员。主要著作有:《〈世说新语〉笺释稿》《选学拾沈》《文选萃精说义》《陶集说略》《〈楚辞〉选注》《杜诗释义》《王荆公文诗补注》《〈哀江南赋〉集注》《汪容甫文笺稿》《匋斋藏石记释文》《〈清代学术概论〉举正》《学制斋骈文》《学制斋文集清稿》《学制斋诗集》等18种,江苏古籍出版社已出版《李审言文集(上、下)》。

魏儁(1879~1949)字克三,兴化人,出生于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系明季兵部左侍郎魏应嘉第12世孙。幼承庭训,聪颖过人。清宣统元年(1909)己酉科拔贡,后入国子监读书,朝考一等,实授法部举叙司七品京官,经考绩,晋五品主事,曾奉旨觐见宣统皇帝。后加入中国同盟会,弃官返乡。民国定鼎南京后,教育总长蔡元培曾致函相召,婉谢未就。旋襄李详纂修《兴化县续志》,李辞世后继任主纂13年。曾任兴化文正高等小学堂文史教员及代理校长,兼县文史委员会主任。长期热心致力于地方公益事业,民国二十年兴化大水,积极参与并支持刘庄慈善家高鹤年居士的赈灾活动。魏儁工诗词,擅书画,谙金石,以行楷见长。喜画兰,宗郑板桥而又别具一格,人称“魏兰”,著有《待鹤山房题兰类存》。

《民国续修兴化县志》具有相当的学术价值,观点新颖,材料仅见,能记载正史或一般方志不能记载的史料,开风气之先。如《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生平事迹,不可能载入正史,小说素为文人所轻,不能与诗、文并列,被拒于经史子集之外。然而由于方志具有地域性、真实性、片面性,为正史删除、削减、省略的材料均可编入方志,可以从方志中得到许多从正史无法得知的历史实际情况。但民国以前的《兴化县志》皆未记载施耐庵史料,而仅见于《民国续修兴化县志》。究其原因,明清时《水浒传》被列为禁书,封建统治者当然将施耐庵视为离经叛道之徒,不能入志;且小说家人微言轻,不具备入志的资格。

迨至民国以后,不再视施耐庵为洪水猛兽,俟李详编纂《续志》时,民国已成立有年,《水浒传》及施耐庵史料入志,已届水到渠成之时。施耐庵入志,令人耳目为之一新。此志记载施耐庵史料凡三处。《卷一舆地志·古迹·宅墓补遗》载:“施隐士墓,在县境东合塔圩内施家桥,葬元隐士施耐庵,淮安王道生撰志。”王道生《施耐庵墓志》载《卷十四艺文志·古文三·补遗》。《卷十三人物志之六·文苑·补遗》载《施耐庵传》,此传系据施氏家传修饰而成。《卷十四艺文志之二·书目·子部·小说家类》载:“《水浒》,施耐庵著。”《续志》编者别具只眼,将《水浒》编入子部,与诸子并列,这是李详的过人之处。《续志》剞劂后为学术界所瞩目,恐亦与滥觞施耐庵史料有关。

《续志》编纂有极其严格的科学原则,明确的记载标准,臧否褒贬,实事求是,防微虑远,立于不败之地。民国十七年冬,李详在《序》中指出编纂《续志》原则为:“略远存近,拾遗补阙,考定必有所据,议论必归于正,不以文字为酬应,不以爱憎为取舍。”施耐庵史料,经过严格的采访调查,并经李详首肯后入志。李详对《水浒》素有研究,曾以40金购得陈老莲画梁山泊诸人像的明刻《水浒传》,他对《水浒传》及施耐庵史料入志早已成竹在胸。该志协修魏儁,首先在白驹镇施氏宗祠发现施耐庵牌位,后又访知施家桥有施墓,告李详后,李即委托邑人刘麟祥(字仲书)经刘庄、白驹采访古迹、人物,调查施耐庵史料及传说,当时白驹有五十景如“文昌杰阁”“三桥市口”“五里碑亭”“佑圣剑泉”“青田穿井”“耐庵荒祠”等。

白驹五大姓陈、杨、李、施、卞皆有宗祠,独将施氏宗祠列入五十景,盖因施耐庵之故,施氏宗祠为刘仲书必访之处。据白驹名流横山老人杨雪门之孙、杨仲献之哲嗣杨锺淮先生称,当时到白驹采访的有附贡杨春旭即杨晓岚,此人曾立雪于陈冠时东山夫子之门,素有文名,名标《续志》卷首编采访绅士之列,他是当然的材料提供者,材料来源不外施氏家谱及传抄稿。施耐庵确系前期采访者杨春旭经手提供,非名列《续志》卷首职员录中之陈鼎衔、杨德厚(即杨培之,两人均系秀才)采访所得。这就是说有关施耐庵史料皆李详健在时所获。

据《续志》坐办兼分纂刘麟祥委员1953年回忆,民国八年总纂李详在兴化县修志局听刘汇报后明示:“施耐庵以著《水浒传》获罪,也以著《水浒传》得名,其生平事迹不独前志所不能载,即其子孙亦讳不肯言,今民国成立,无所顾忌,可以补遗。”遂将施耐庵生平载入《兴化县续志》。施耐庵史料,其学术价值自不待言。新中国刚成立,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水浒传》时,在“关于本书的作者”中就提到《兴化县续志》。所以,《辞源》编者在施耐庵词目下以《续志》所载内容介绍其生平,《辞海》则以存疑口吻援引《续志》所载王道生撰《施耐庵墓志》介绍其身世,海内外不少工具书皆据《续志》以释《水浒传》及介绍施耐庵。

《续志》不因袭前说,志人物必择其主流归类立传。如释宏储《咸丰志》《续志》皆为之立传,《咸丰志》于《仙释》立之,记其品高志洁,孝父,为人排难,四方归依。《续志》则归诸《忠烈》,突出他明社屋后,不忘胜国,富有民族精神。还参酌三湘载笔高手李元度撰《国朝先正事略·遗逸·徐俟斋传》兼参《董月函传》,董国变后为宏储弟子,从中获得不少罕见史料,较《咸丰志》增色不少。《咸丰志》作宏绪,实误。《续志》匡之作洪储,“绪”为“储”之误。

《民国续修兴化县志》在体例上的主要特色为:“本邑名宦、乡贤暨诸贤哲有遗像可考者,因仿越人张陶庵纂名贤图赞之例,钧摹镌版,弁之卷首,以志景仰。”(《续志·凡例》)张陶庵即浙江山阴(今绍兴)张岱,明小品文作家、史学家、故明遗老。此公“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举凡人间所有之快乐,都无不本能地钟爱与浸溺。曾编辑名贤图赞,在人物肖像上写赞美诗文。“赞”,古代一种文体,对历史人物为赞以美之。古人写作文史,多有附赞语以总结全篇者。如刘勰《文心雕龙》每篇后均有“赞”,篇幅简短,提纲挈领,多用韵语,史赞则有韵文、散文两体。清钮琇《觚賸·文章有本》:“如《水浒传》三十六天罡,本于龚圣与之三十六赞。其赞首呼保义宋江,终扑天雕李应。”“赞”原称善不称过,后亦用于评述。刘勰《文心雕龙二·颂赞》:“赞之义兼美恶,亦犹颂之变耳。”所以,有些史赞也权衡功过,给人物以恰当的评价;或因人评事,就事论人,法善戒不善。

《续志》仿张岱图赞集范仲淹、韩贞、高穀、李春芳、成谐、陆西星、宗臣、魏应嘉、李茂年、李茂材、李茂功、吴甡、陈嘉谟、李楠、李鱓、郑燮、任大椿、魏源等18位遗像,除韩贞、陆西星、李鱓、郑燮着便服外,余皆着礼服。韩、陆本布衣,李、郑皆曾任百里侯,着便服乃突出其主流为归隐,终老林泉。其余皆有生平简介及赞语,如:“范仲淹字希文,吴县人,宋天圣中监泰州西溪盐税,时海堰久废,水没民田稼,仲淹自发运使张纶奏上,遂以仲淹令兴化,修筑海堰长数百里,民呼曰‘范公堤’。邑中专祠祀之,谥文正,传见前志。赞曰:三吴贤哲,一代忠良,丰功伟烈,史册昭彰。西平夏虏,东固堤防,边陲告靖,海甸永康。新铏初试,泽霈昭阳,古香遗植,存以甘棠。”范名满天下的显贵,丰功伟绩,史不绝书。然而范文正公宦海浮沉的千里之行却是始于兴化,所以简介中突出其作宰兴化的治水业绩,赞语亦称其“新铏初试,泽霈昭阳”。兴化素为水乡泽国,四面环水,水荡过半,拥有五湖、七溪、五十三河、六十四莲花荡。由于范文正治水卓有成效,所以,兴化相沿成习,凡治水有功的邑宰及乡贤,从范文正起至邑人李春芳、杨果,知县詹士龙、刘廷瓒、傅珮、胡顺华、李戴、李安仁、凌登瀛、欧阳东凤、翁汝进、魏源等,“志邑宰之宦迹,先贤之列传,无不详其治水之功,与其考据水利之学说。”(阮性传:《兴化县小通志·水利篇》)于此可见,作宰兴化名满天下者,无不以治水之功始。治水成败得失,成了水乡人民衡量邑宰贤愚的主要标准。从范希文至魏源皆以治水而成为昭阳古邑香火万家之生佛。兴化四牌楼北之县衙署为宋仁宗天圣中范仲淹知兴化县时之衙署,衙前有仪门,后有亲民堂,两侧悬“民不可欺,常忧获泪于百姓;官非易做,惟愿推恩到万家”对联。衙署西北角原有范公手植古梅,即“古香遗植”是也。文正有《梅亭咏古梅》诗:“萧条腊后复春前,雪夺霜欺未放妍。昨日倚栏枝上看,似留芳意入新年。”(《范文正公集》)后枝叶虽萎,古根犹存,以亭覆之称“梅亭”,额“存以甘棠”,悬“昭阳采邑,文正儒基”联,爱屋及乌也已!北宋仁宗时兴邑苦水患,文正临危受命,除害兴利,修筑海堤,重教兴文,廉政为民,民皆德之。

兴化明代三阁老(李春芳、吴甡)之一的“高穀字世用,明永乐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授中书,后官至谨身殿大学士,天顺四年卒,谥文义,事见前志列传。赞曰:不坠诗书,秉清以仕,不恋荣显,见几而止。不薄武夫之言,而重其合理;不徇权贵之请,而苟以希旨。华国文章,救时经济,俭以整躬,正以持议,忠结主知,功成身退,敝庐瘠田,安乎素位。故合二百七十年,而独易名曰义”。生平简介突出其“谥文义”,谥即谥号,古人死后依其生前行迹而为之,所立的称号,带有褒贬意义。高穀谥号为“文义”,“文”指文治、才华,常用于文职高官的谥号。《逸周书·谥法解》称:“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厚曰文,勤学好问曰文,慈爱惠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锡民爵位曰文。”概而言之,文即忠信爱民。“义”指符合正义或道德规范,以此褒赞高穀的高风亮节,王士禛《池北偶谈》称有明“二百七十年谥义者此一人”。高穀之所以得谥“文义”,明代朱国桢在《涌幢小品》中作了回答:“明相臣殿阁递进不相兼,而高文义穀以谨身殿兼东阁。”高文义公之所以能殿阁相兼,“赞”作了详尽的回答:“不坠诗书,秉清以仕;不恋荣显,见几而止。”不失士人本色,为官清正,身居高位,决不恋栈,进退有道,始终不渝。具体表现在:“不薄武夫之言,而重其合理”:武夫指千户(古代武官名)龚遂荣。土木之变后,英宗回銮,代宗具礼甚薄,高穀直言不讳,力争“礼宜从厚。会千户龚遂荣投书于穀,一如穀奏,援唐肃宗迎上皇故事。穀袖入朝,传示公卿,且曰:‘武夫尚知此礼,况儒臣乎’?因抗章恳请,如遂荣言。”(《咸丰兴化县志·高穀传》)“不徇权贵之请,而苟以希旨。”都给谏林聪因忤权贵,被构罪廷讯,欲论重辟,高穀闻讯竭力营救,独陈其冤,使林获赦并官复原任。“刘俨主顺天乡试,内阁陈循、王文子入试,属之,皆不从。二人因劾俨考阅不明。”“上命高文义公复试诸得举者,高力言俨等无罪。”(焦竑《玉堂丛语·纰漏》)“敝庐瘠田,安乎素位。”高文义公平居生活谨朴,鄙浮华,乐俭素,廉介自持。“及升侍讲学士,历官已二十余年,上任公宴,犹以新花样补缀旧锦袍,外人谓高学士锦上添花。”(《玉堂丛语·俭啬》)“官至台鼎,家业萧然,敝庐瘠田,仅足衣食,身没未几,子孙贫窭。方毅廉洁,卓然有古大臣之风。”(《玉堂丛语·廉介》)在兴府第“湫隘特甚”低檐小屋,无异民居。

被誉为“后七子”之一的宗臣,字子相,号方城,嘉靖二十九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调吏部考功,后进福建提学副使,以才子名,卒年三十六,事见前志列传。赞曰:“阳山之麓腾文光,上冲斗牛横八荒,安迂守分传文章,卓然七子相颉颃。岂惟义气袍覆扬,更有韬略胸中藏,身虽被黜名益彰,功勋赫赫垂闽疆。百花洲上花正香,当年读书声琅琅,迄今遗像披素湘,流风直共楚天长。”生平简介突出其英年溘逝,惜其不永。赞诗首先点出宗方城的出生地为“阳山之麓”,兴化为楚令尹昭阳食邑,阳山,亦名昭阳山,在县西,葬昭阳将军于此。兴化诗人李沂有诗咏阳山墓:“孤城野水带斜曛,西望高原楚将坟”。宗臣以文章名满天下,被誉为“中原才子”。“安迂守分传文章,卓然‘七子’相颉颃”。明嘉靖、隆庆间,以李攀龙、王世贞为首,与谢榛、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宗臣并称“后七子”,或称“嘉靖七子”;宗臣又与李攀龙、徐中行、吴国伦、梁有誉称为“前五子”。著有《宗子相集》,其中《报刘一丈书》被简入《古文观止》,辑入中学语文教材。“岂惟义气袍覆扬,更有韬略胸中藏,身虽被黜名益彰,功勋赫赫垂闽疆。”宗臣生于明朝嘉靖年间,世宗朱厚熜昏庸无能,不理朝政。权奸严嵩及其子世蕃把持朝政,煊赫一时。当时兵部武选员外郎杨继盛(椒山)上疏劾权相严嵩十大罪、五奸,不幸下狱受酷刑。椒山临刑赋诗:“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杨被害后,宗臣不畏权奸,不避斧钺,与王世贞等解袍覆在杨的尸体上,并撰文哭祭。以此忤严嵩,被贬出任福建参议。倭寇侵犯福州,宗臣负责守西城,汰老弱,选精壮,坚壁清野,发火炮击寇,寇不敢犯。转犯闽兴化府(莆田),宗臣亲率所部合各路援军转战追击,转战中亲冒矢石,画无遗策,为八闽所倚重,进福建按察副使,积劳成疾,殁于任所。百花洲上花正香,当年读书声琅琅。迄今遗像披素缃,流风直共楚天长。兴化南郭外有花木扶疏溪水潺湲的百花洲,明邑人宗周与其子臣读书处,有芙渠馆,宗臣养疴、吟哦其中。后臣殁于闽,归葬其下,立祠祀之。“百花洲堂前塑像”有楹联云:“祠宇依春城,绿草碧波南浦地;墓田邻古寺,白云黄叶晚秋天。”刘熙载有《七律·题百花洲》:“先生大节堪千古,不独才名噪艺林。闽越孤臣谁破敌,椒山忠愤几知心。襟期卓荦权门远,烟树苍茫别业深。太息一声羁薄宦,空余壮志未消沉。”此诗旨在颂扬宗子相之亮节孤贞。刘熙载还填有《减字木兰花·里中怀古·宗子相先生》:“奇才休说,要在文章根气节。哭酹杨公,任彼分宜螫似蜂。自来倔强,心事报知刘一丈。守分无差,最是吾乡重这些。”严嵩是江西分宜人,刘熙载用借代的手法,描绘严嵩毒若马蜂。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燮字板桥,乾隆元年进士,知范县,爱民如子,乞休归,囊橐萧然,鬻书画自给。文诗皆工妙,著有《板桥诗钞》诸书,事见前志仕迹。赞曰:以名进士,现宰官身,饥则赈贷,暇则论文。爱民如子,民奉若神。人视之贵显,先生视之如一尘。历十二载,两袖清风,泼墨自给,远服咸珍。所南与可,萃于一人,烟云腕底,飘然不群。郑氏三绝,先后同称,高竿比节,素蕊方馨,观先生之尺缣寸褚,不啻自写其真。”生平简介与赞语表述一致,重在褒扬其: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的廉吏。板桥五十五岁时,写过一首题画诗《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邑父母燮公把民间疾苦时萦胸臆,萧萧竹声竟疑为百姓疾苦声,一个“疑”字写出他把民间疾苦时时、处处挂在心上,无时或间。他以解除民疾为己任,不第忧民生国计,连“一枝一叶”都要关心。竹声与民疾相连,邑父母之良苦用心,溢于墨楮。为民请命,因灾荒赈饥,为民谋福祉,罢官亦在所不惜。乾隆十一年起,潍县连年遭灾,燮公曾目睹人相食的惨状,毅然决然开仓赈贷,有人劝他上报待命,他却激愤地说:“此何时,俟辗转申报,民无孑遗矣。有谴,我任之。”(《咸丰兴化县志·郑燮传》)于是,发谷若干担,令民具领劵借给,活万余人。《清史列传》《清代学者像传》称“以岁饥,为民请赈,忤大吏,遂乞疾归”;《扬州府志》《国朝诗人小传》称“以疾归”;《咸丰兴化县志》称“乞休归”。作宰山东范、潍县十二年,堂堂邑宰,最终只得三头毛驴,驮着铺盖卷儿、书、乐器,辞官回乡,萧然物外。“三绝诗书画”,书画如其人。“所南与可,萃于一人。烟云腕底,飘然不群。郑氏‘三绝’,先后同称。”不特具有唐郑虔的诗、书、画“三绝”,而且集宋画家文同画竹、郑思肖画兰之大成。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文艺并茂,诗画兼工,论者赞其为“诗画通人”。“高竿比节,素蕊方馨。观先生之尺缣寸褚,不啻自写其真。”以书入画,以画入书,“清乾隆三大家”之一的蒋士铨诗云:“板桥作字如写兰,波磔奇古形翩翻。板桥写兰如作字,秀叶疏花见姿致。下笔别自成一家,书画不愿常人夸。颓唐偃仰各有态,常人尽笑板桥怪。”板桥书画,秀劲挺拔,生动活泼,表现自己的个性和思想情绪,跃然纸上。

纵观18幅图赞,名宦仅2幅(范仲淹、魏源),乡贤为16幅,皆为立德、立功、立言有非凡建树者。《续志》为李详主纂,李氏图赞6幅,占总数的三分之一。客观上李氏为望族,据李审言《师俭堂李氏族谱序》云:“余家为淮南冠族,自先文定起家,纶阁科第,蝉嫣踔越,两朝通儒达士先后并出,海内公然见推,无敢有异词者。”言虽锋芒逼人,却丝毫未言过其实。四牌楼悬“九世一品”额,为明、清两朝李秀、李旭、李镗、李春芳、李茂材、李思诚、李长琪、李清、李楠立,此额显有溢美,然可见其人文之昌。主观上旧时文人均喜“诵先人之清芬”(《文选·晋陆机〈文赋〉》),缕述祖德若数家珍,津津乐道先人雅事,以期为祖上增色。李氏图赞偏多,揆情度理,自可理解。

范文正图赞为四言,高文义、郑板桥图赞为文赞,宗子相图赞为七言,各尽其妙。范仲淹、魏源皆为名满天下的国之精英,闪光点甚多,但作为兴化志乘,特简录其在兴化治水、保坝、筑堤之政绩而不及其他,恰到好处。

《民国续修兴化县志》以其学术价值和体例特色,为学术界首肯,成一家之言。已纳入“中国方志丛书”,为海内外各大图书馆所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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