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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信札(组诗)

2018-01-03远人

椰城 2018年11期
关键词:泥沙肩膀指甲

远人

01

是否要寫一封信?就写给你

冬天逐渐加深,此刻的窗外

雨下得很大,没有人来敲门

房间里,只有灯光靠在我肩上

很轻的呼吸,不知道来自哪里

或许就是灯光,像压抑住的荒凉

一碰就碎。我很久没看见你了

我已经习惯,回家就将门栓反锁

因为不会有人进来,我也不想

再去外面,外面是冬天,我说过

冬天会有很多东西死去,但冬天

又总把死去的东西抱在怀里

02

我有时想象,你仍会进来

撅起嘴唇,但你再不会穿起拖鞋

就像河流,它从河床上流过

只沉淀下泥沙、石头,和树叶

我总是感觉,我目睹那些泥沙

石头和树叶的影子,它们好像

非常喜欢晃动,没有片刻停止

又总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或许冬天本来就没有声音

尽管风在吹拂,但风总在高处

我从未到达过高处,所以我

从未见过风是什么样子

03

我想说说我的近况,我剪去了

长发,剪去了带污垢的指甲——

不要再笑我,我很久都忘记

要剪去指甲,就像我忘记

要揭去额头上的那块阴影

它非常重,我很少去感觉它

于是它积压起来,直到我

在梦里感到难以转过肩膀

我的肩膀的确疼痛,不知道

它是不是也被那些阴影压住

当我终于,想要伸手把它揭走

一整个冬天又已压在它的上面

04

我很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人

人是很可怕的动物,哪怕

一只幼兽,也喜欢露出牙齿

像是要狠狠,咬碎过来的一切

我总想避开人,又总是

没办法避开,就像没办法避开

膨胀起来的虚无,我不知道

它是从一个什么样的拐角出来

我不得不想,是不是冬天

过于空旷,所以它没遇上任何阻碍

或者我是不是过于荒芜,所以它

随便就占领我的每根骨骼

05

我疯狂地写作,好像写作

能变成一只抵挡的手,高高地

横在我头顶之上,但它的手指

没有并拢,还是有漏下来的东西

我辨认那是些什么,一件一件

我翻来覆去地检索,我仍不知道

它们究竟是些什么,我只是感觉

它们想要蒙蔽我,紧紧地捆住我

难道它们是一些绳子?难道它们

永不放弃对我的考验?我已经

接受了太多考验,就像接受了太多

冬天,但还是要接受这一个冬天

06

或许我扛负的,不能说是全部

因为你带走了一些,留下来的

还是更多,它们昼夜不停地

击打我的无知,也击打我的沉默

我总渴望,有人能告诉我

沉默的意义,我说不出我的理解

因为世界,从不解释它的自身

即使它解释,也往往只用沉默

它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

让我在沉默里,能突然迸发一股

惊讶。在惊讶里我仍然

不想说话,我要目睹我更大的无知

07

我总是冒出一个念头,它非常强烈

也非常奇怪——我能不能

杀死我的影子?因为它

跟随我已经太久,从未离开

我希望它能死去,因为我担心

它对我已经厌倦,我更不愿意

它总来敲打我的脚跟,因为我

浑身虚弱,不想被它绊倒

我不记得它上次绊倒我

是什么时候,或许也是

一个冬天,所以我现在焦虑

疯狂,想寻找一个可靠的地点

08

我偶尔还是会去车站

仿佛你还会拖着行李出来

火车,总是发出突然的尖叫

像要震落身上的一些什么

这类似的尖叫,也会同样

发生在我心里,那时我感到

一个裂口,在冲开它的封闭

就像冬天,突然冲开落叶的广场

那时我置身一个空间

它无边无际,使我最后

看不见自己,这时我会觉得庆幸

因为这世界也从未看见过自己

09

我还总闻到一股气味——时而是

腐朽,时而是寂静,我闻够了

腐朽,也闻够了寂静,但我始终

坐在腐朽和寂静的中间

你会不会将我譬喻成一只蜘蛛?

结下那么多网,就为了把自己

捆住。或许我真正要说的

是我既没闻够腐朽,也没闻够寂静

因为一定有比腐朽更深的腐朽

也有比寂静更深的寂静,当它们

真的来临,我或许会更深地沉溺

像沉溺我体内拔不出的那块锈迹

10

时间到了凌晨,雨好像停了

是否我该结束这封长信?

天色很快就要变亮,那时我

不需要灯光,也不需要照耀

此刻电流还在穿过灯管

咝咝的声响,还很像出现过的呼吸

那呼吸永远不会喊叫

像是滑过拂晓的星星

冬天在早上会特别开阔,我也会

静止得像块石头,在不会移动的位置

休息、安睡,如果有人过来

我想那一定是个学会原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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