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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的青年时代

2018-01-03张黎艳

北极光 2018年7期
关键词:梅姐吉安

张黎艳

纠缠,天长地久有时尽

那是一个并无特别的黄昏,房间里没有开空凋,但并不是酷热难耐。

吉安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四脚朝天。每次累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四肢伸展,望着天花板,半闭着眼,似睡非睡,看似是休息,其实是大脑利用这样的间隙快速梳理一天的工作。每天奔波忙碌,很少有这样惬意的幸福时光,这些天来一直有种慌张焦虑之感,常常是睡着睡着就会突然醒来,紧接着心脏就会出现不规律的心跳。吉安自我诊断为心律失常,心脏病的前兆。闺蜜席小雯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同学梁正是青岛医学院心脏中心的权威专家,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心脏本身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结论是工作太累引起的,多休息以后这种现象自然就会消失。

刚躺下去片刻,手机响。

吉安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屏幕,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健。她做销售业务,经常有陌生客户打来电话询问酒水价格及合作方式,对于陌生号码,她从不拒接。对方没有应答,以为没有听见或信号不好,她再次喂了一声,里面除了滋滋的电磁波响声外,仍然没有应答。对方的沉默让吉安内心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在她要挂断电话时,对方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的忘性真好!”

吉安的手一颤。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辨别出对方的声音时,对方再次压低声音:

“听不出来我是谁吗?”

吉安一时懵掉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做销售业务的,认识的人多且杂,是不争的事实,但也一时无法想起对方是谁。莫非同行竞争使坏?为了多拉顾客,挣提成,这种事在职场中也不少见。吉安在工作上并没有与谁争抢过顾客,以往出现这种情况,她都友好地让给了同事,与其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如彼此放一条生路。

“先生,您是……”

对方得意地说:“我是李乐基,如果你还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再告诉你,我就是把你从少女变成女人的那个男人……”

吉安拿着电话,大脑一片混乱,就在吉安还没有理清思绪时,对方又说:“没想到你还活在地球上,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见面,庆祝一下失而复得或破镜重圆的喜悦?”

“没这个必要!”连犹豫也没有,吉安冷着脸说。

“喜事一定庆祝。”李乐基笑嘻嘻地说。

“做梦!”

“现在是梦想成真了!”

“李乐基,我跟你没有任何可能!”

“宋博宇,啊哈不对,现在我得叫你吉安,我可是低下高贵的头颅来求你,怎么着,还要我拿着鲜花到你办公室门口当着同事的面向你求爱?”

记忆是一条河,只是吉安心里的这条河一直适逢冬季,所有的一切都凝结成冰了。

她不想回忆起有关半点他的过去,更不要说跟他见面,听口气,对方也没有轻易放弃的打算,吉安在寻找让对方放弃的念头,然而,他的突然出现,让她在慌乱中束手无策。

其实,吉安也知道,此时的幸福也不过是暂时的宁静而己,哪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此刻一样,除了强烈拒绝外她真的束手无策。

“你再这样骚扰我,小心我报警!”

“你报啊,就算原来我不是你男朋友,现在总有追你的自由与权力吧,警察干涉得了我追求谁的权力吗?”

“无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心里的李乐基就这么不可救药?”

“你就是世界首富,也与我没有半毛关系了。”

不管吉安如何拒绝,李乐基就是一贴狗皮膏药,粘着她不放。恐惧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不想与对方多谈,准备挂掉电话。果然,对方有所预料和准备,带着得意至极的口吻。

“四年不见,过得滋润吧?”

胸口堵得难受,快要窒息的感觉。

“求求你,放过……”

“可以呀!只要你出来见我!”

“我不可能和你见面!”

“那我就不可能放过你!”

“……”

唐慕远,你疯了吗?

吉安关掉了手机,她怕李乐基再狂怒地打来电话。

此时夕阳已经沉落下去,暮色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城市里的大街小巷与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全部收进她那张网中,悲与喜就在这张网中相互更迭着,发生着。

吉安呆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死寂和茫然,她努力让自己清醒和镇定,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種后怕……

如果他找到成成……

浑身一阵阵冒冷汗,吉安无力的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惊恐与疲惫中沉沉地睡去了。然而,刚才的对话场景已经演变成一场恶梦,把她紧紧咂住,重物压迫着身体,难以喘息般的难受,张着嘴不停用力地喊,就是喊不出来,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她想转身逃跑,双腿酸软无力,迈不动。好多人说容易梦魇的人是睡觉时经常把双手放在胸口,压迫心脏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这样挣扎了多久,她才从模糊中渐渐睁开眼睛……

白炽灯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几十秒的适应过后,她才看靖,眼前居然活生生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并不是翻窗越墙的强盗,也不是令她恐惧不已的李乐基,而是她没有任何血缘却又无话不说的弟弟,唐慕远。

吉安凛然的目光射向他的时候,唐慕远没有慌忙躲开,也没有挪开放在她前额上的手,只是俯下来的身体与吉安的身体有了小小的空隙。他似乎用这样的距离努力表白什么,吉安极力克制自己的心跳,慌乱地坐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唐慕远惊恐地看着吉安。

似乎在决定着一件人生的大事,他必需做的一件大事,这件事将与他未来的悲喜幸福连在一起,他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

看着唐慕远理直气壮的样子,吉安从愣到懵,再到气!强盗逻辑,她一直把他当成弟弟,像姐姐一样疼他。她忙时,他帮她接孩子,孩子有病去医院,深更半夜,他总是第一个出现,生活中有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或需要出力的活,也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但,这样的依靠也不过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纯真情感,最重要的是,她把他介绍给闺密默默相识相爱……

暴怒在吉安心里像龙卷风过境一样瞬间形成强大的气团,伸手朝他脸上狠狠地劈过去,似乎不这样,她就无以排解心中的愤怒!那电闪雷鸣的手掌眼看着就要落在唐慕远的脸上时,意外的发生了转向,在半空中被唐慕远轻松地握住。她试图挣开,无奈他握得太紧。

唐慕远带着胜利的神情看著吉安,好像他就该亲吻吉安一样,若不亲吻就是他今生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是啊。青春和人生一样都太过匆忙,仅有的一次单趟旅程,有去无回。总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但,若不是在青春年少时做一回想做的事,才是一种无法追悔的遗憾。唐慕远记得上铺的兄弟志杰说过一句话——所谓爱情,就是忘了自己,用尽一切努力,让对方高兴。

此刻,他愿吉安快乐无比。

“放开我!”

“我不!”

唐慕远紧紧的握住吉安的肩膀,他的嘴唇与她的嘴唇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呼吸时能看清他脸上一开一闭的汗孔。这样的距离让吉安极度不舒服,她快速转动着眼珠寻找让他放开自己的理由,然而,他注视的目光也明朗的向她传递这样的信息:

她是他的!

她挣脱,他用力握紧,两个人的身体就这样僵持着。

仿佛一场殊死较量,都没有臣服于对方的意思。

“除非你让我再亲一下!”

叭!吉安突然趁唐慕远放松警惕,猛抽了他一耳光。

唐慕远好像早有准备一样,他并不介意自己挨了耳光,甚至在耳光袭来的时候,没有躲闪一下,相反就是这一耳光让他清醒自己的决定:突然用力,把吉安拉入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的高大与她的弱小形成强烈反差,她在他怀中,像一个无力支撑自己的孩子。

她努力挣扎,突围,逃脱。

他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紧紧地搂住她,迅速俯下身,寻找侵略地。

她不肯就范,左突右逃。

此刻的唐慕远由平时的阳光青年变成了一个掠食者,狮子捕食,发现猎物,加速奔跑,几乎来不及喘息,猎物就被扑倒在地,死死咬住喉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的吉安就是非洲草原上的角马、铃羊或者任何一种草食动物,无论怎么奔跑,挣扎,都抵不过一只雄狮的力量。

在一阵疯狂的角逐后,她终于被扑倒。

最先擒住的不是喉管,而是嘴唇。

他用力吸着她的嘴唇,好疼,疼到不能呼吸,不能说话,好像她的嘴唇是果冻,是美酒,是任何一种他喜欢的美食,舍不得放弃,又不肯吃掉,只能在嘴里吮吸,咂玩着。

她的所有挣扎,反抗,只能激起他无限的情怀与征服欲,终于,把她的舌头全都搅在一起,纠缠着,裹夹着…

吉安的鼻子里挤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嘴唇失去了知觉。

她闭上了眼睛,好像死了一样。

没有了知觉不就是死了吗?

无比漫长的一个吻,漫长到时间也失去了刻度,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慕远在喘息声中慢慢松开了吉安的身体,吉安缓缓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唐慕远,思维和意识都不复存在般的空白

这个亲吻,对她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无比的悲凉和绝望瞬间笼罩了她的身体,她好像一个偷偷潜入的盗贼,偷走了她人心目中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又无处置放。因为这个被她盗来的“东西”藏不住,早晚有一天会被主人发现,最要人命的是贵重东西的主人是她的亲密朋友。良久,吉安紊乱的心平顺了很多,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最不要脸的事,不要脸到无法饶恕,不可原谅!

就是地球上的男人都死光了,这事也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愤怒,震惊取代了悲凉和绝望!

“滚!给我滚!”

吉安指着唐慕远的鼻子大声咆哮道。

“我不滚!”

“你必须滚!”吉安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除非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爱我!”

“你想妻妾成群?”

“我决定和默默分手!”

“……”

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让吉安再一次陷入震惊中,无法言语,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看到火热和喜爱,也看到疯狂和绝决,更看到哀怨和忧伤……

“你疯了?”

“我没有!”

“你就是疯了!”

“我原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爱默默,默默也爱我,无须其他,但事实上,我发现,我很天真,她再怎么爱我也不会为了我放弃她妈妈,就像我再怎么喜欢默默也不能容忍她对我妈出言不逊是一个道理,鉴于此,我觉得我与默默在一起不合适,与其到时候两个家庭搅在一起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如我们趁早分开,给对方一次机会。我不否认,默默是个好姑娘,但好姑娘未必就是好妻子,就像两个好人在一起未必幸福一样。”

“所以,你就在我身上寻找刺激?”

“我希望你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你跟默默在一起,同居了二年多,然后,你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在我看来,就算你不是流氓也是玩人!”

“如果照你这样说,你为什么不跟李乐基结婚?既然孩子都有了,你就该从一而终才对,不管李乐基是否适合你。”

吉安愣怔了瞬间,她的脑子再次飞快的旋转起来,寻找着击退唐慕远的任何可能:“你跟我不一样,默默给你的爱情不够好吗?她迁就你,体贴你,温暖你,心疼你!不嫌你没钱,不在乎你是农村人,这样好的爱情你不珍惜,偏偏没事找事!”

“爱情不是只有她对我好就足够了!”

“对你好不行,难道要横眉冷对?”

“喜欢你错吗?”

“你爱谁都可以,唯独我不行!”

“为什么?”

“你没钱,没房,没权,啥也没有,不够格,爱不起我!”

气疯了的吉安说起话干脆利落,口无遮拦,什么痛快说什么,她就是要唐慕远明白,他们之間有一万个不可能!

“你说谎!根本的原因是你自卑,你怕默默不理你,你怕背上骂名!”

“唐慕远,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可能爱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跟你之间有一万个不可能!就是这一辈子嫁不出去也轮不到你唐慕远,就是地球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亲密的事!如果你不懂中国话,那我告诉你,滚回你老婆那里去!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

唐慕远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这给了吉安反击的机会,她顺手抄起抱枕,狠狠地摔在唐慕远的脸上,袜子朝他飞过来,水杯摔在他的身上。现在,她要把他的疯打回原形,打到他老婆那里去,不会给他丝毫任何可乘之机。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她一直把他当弟弟,最疼爱的弟弟,他却趁她睡着之际非礼她,居然还要和默默分手……

吉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人在愤怒中的力气往往超出平常的百倍,唐慕远也被吉安的疯狂吓傻了,任吉安打来打去,如果这样踢打可以让吉安的心情好一些,他愿意让她这样打下去。对于唐慕远这样的行为,她不能有半点儿原谅,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她要他意识到自己的错,她要用愤怒帮他纠正他人生已经偏离的方向,不可以因一时意乱情迷而毁了未来

唐慕远只觉得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终于招架不住,被打出了门外。

关上门的那一刻,吉安倚在门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倒下来……

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如果不是反应机敏,席小雯开门时差点一脚踩在吉安身上,吓了她一跳。

今天加班,饿得肚子直响,本想回到家能吃到吉安亲手做的美食,眼前的情形告诉她,晚饭还没着落。

每次下班回家,只要吉安在家,或者她先回来,一定是美食侍候,席小雯只等享受的份儿。此刻,席小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只见吉安躺在门口,脸色惨白,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席小雯急忙看了一下客厅里,遍地都是碎掉的玻璃杯子,地板上的水迹还没有干,泡好的茶叶碎片,玻璃碴子,再看其他处,抱枕、拖鞋、茶壶全都扔在地上,从以上情况看,可以想像,在席小雯回来以前,这间公寓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

进贼了!

这是席小雯本能的反应。

按这个顺序分析下去,就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吉安下班回家进屋的瞬间,看见盗贼正在家里翻箱倒柜,她趁其不注意,大义凛然地冲了上去,结果是一场殊死较量后,盗贼跑了,她倒了下来……

席小雯急切地摇醒了吉安,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醒过来的吉安,被席小雯扶到沙发上,她喝完了席小雯给她倒来的一杯热水,对席小雯平静地回忆了这个黄昏所发生的一切……

第一件事:李乐基找到了她。

第二件事:唐慕远要和默默分手,娶她为妻。,

席小雯愣愣地看着吉安,原来自己的想象力也太差了,做梦也没想到她是与唐慕远博斗在一起。愣过之后,她笑了,为两个男人决斗成这样,真是条女汉子!吉安双手枕着沙发的靠背,望着天花板,并不理会席小雯的嘲笑,而是告诉席小雯,唐慕远爱上她这件事没有任何可能!

“你怕默默恨你?”度小雯一竿子插到底,不等吉安插嘴,她继续道:“如果唐慕远真的不想和默默在一起了,那也不是你所能左右的,或许,他发现跟默默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吉安白了席小雯一眼,连席小雯也这样认为,让她很不舒服,生气地回敬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如果它喜欢,也会吃的。”席小雯强调。

“我是人,不是兔子!”

“你是人就更应该明白,男女间没有真正的友情,非此即彼。”见吉安对她这话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席小雯立马改口道:“古人云,友情会升华成爱情,你这是替古人做一个实验,现在实验成功了。”

“别拿我开涮,这事就此打住,我说没有任何可能就没有任何可能,再提这茬儿我跟你急!”

席小雯不是有意开吉安的玩笑,其实她早就看出来唐慕远对默默不像以前那样好了,只不过她还不能确定对她不好的原因,不然的话,同居了这么久,默默那样渴望结婚,唐慕远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婚姻?

当吉安告诉席小雯唐慕远要与默默分手这件事时,基本可以确定,唐慕远与默默的事是老房子着火,没救了。吉安烦席小雯此时添乱,她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更认为唐慕远是一时冲动,有多少朋友同居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有一些分手了,另结新欢,有一些与新欢过后还是回了旧爱那里,这是男人不成熟的表现,她不会纵容唐慕远乱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乱来而不是真爱?”席小雯一盆冷水浇过来。

吉安就烦席小雯这一招,听风就是雨。

自从她成为未婚妈妈以后,对她求爱的男人也算多了,她拒绝后没见哪个男人还死缠烂打,更没见哪个男人为她寝食不安,没过几天,就见人家搂着姑娘欢天喜地过自己想要的小日子去了。她不相信自己的无情拒绝浇不灭唐慕远一时的冲动。

唐慕远的事她席小雯基本帮不了忙。爱情这东西,有时自己都左右不了,他人更是枉然。

但李家成的事可以,席小雯给吉安一个建议,搬离此处,住到她的新房里。反正婚期没定,再说了,她暂时也没有结婚的打算,房子总空着也不好,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摆脱李乐基的纠缠,就算他再找,也需要时间。而且,自己的婚房在海边的高档小区,不是业主很难进入,安保服务非常严密,住在她的新房里安全有保障,小区里有幼儿园,还可以把成成接回来,两全其美!坏事变好事,李乐基这面,总有解决的办法。

吉安开始觉得席小雯的想法不错,睡了一夜她就变卦了,如果搬走,就会给李乐基这样一个错觉:她害怕了,所以,他会变本加厉!吉安告诉席小雯,她不会再躲了,她要勇敢地面对,就算不是为了成成,也要让李乐基明白一个道理:一切已经在四年前结束了,他们之间回不到最初了。纵然有许多甜蜜,但也有很多伤害,两者是对立的统一,甜蜜无法抹去伤害,重要的是她不想成成小小年纪就受到心灵的伤害。

席小雯反对吉安继续挽救李乐基。

他已经沉沦得不可救药,吉安已经搭上了整个青春、爱情甚至亲情,她为他牺牲的已经太多了,下半生坚决不能与这样一个人纠缠在一起。

吉安知道席小雯说的有道理,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她过够了东藏西躲、担惊受怕的生活。这件事谁都帮不了她,别人的安慰都是皮毛,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就永远安稳不下来。

曾经——就在这个晚上刚刚过去以前,她还害怕他出现,但当这一天在四年后终于来临时,她忽然从心惊肉跳到释然,从黑到白的转变是如此的泾渭分明,还有,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她了,那时她的心智远没有今天这样成熟。

虽然说现在有勇气直面李乐基的出现,但吉安并不是一点担心都没有。自从接到他的电话以后,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踏实安稳,她怕李乐基暗地里做出威胁成成安全的事,只好减少去保姆夏阿姨家的次数。除此之外,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夏阿姨叮嘱安全问题,尤其不许她晚上领孩子到外面去玩。

这四年多来,吉安自己都不知道是她离不开年幼的女儿还是女儿依靠她生活,总之,女儿成了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人和事,一想到她,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她也有勇气去面对。

曾經,爱情是她活着的唯一快乐和动力,现在,女儿是她活得更好的源泉。时光就像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从彼时到此时也只是眨眼间在空中转了个圈而已,然后,一切,包括想法、认知、思想,生活全都物是人非了。

这些天,吉安一直在思考,如何与李乐基好好谈谈。可是当她在手机中找到那天他打来的号码时,却是街头小店的公用电话。小店的主人告诉她,每天打电话的都是陌生人,她也记不起那天到底谁在这里用过她的公用电话。唯一的线索中断,吉安只好等他再打电话时约他见面。

时间在忙碌中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吉安再也没有接到李乐基的电话,他就像一滴落在高温中的水,不知不觉就蒸发掉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再一次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你要相信,人生有因就有果

早晨,刚进办公室,吉安就发现了大家异样的眼神。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她向来不插言公司的是是非非。公司女同事多,同事之间也会拉帮结派。有时也会因业务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对于这样的事,吉安向来一笑了之,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独来独往,与公司里的女同事走得并不是十分近,是是非非这些事似乎与她无缘。

早晨9点公司照常例会。以往例会都是销售部经理李响组织召开,各片区经理逐一汇报销售情况,业务员汇总业务,然后散会。今天有一些特别,大家并没有去大会议室,而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看到吉安进来,立马停止了议论不说,还毕恭毕敬地闪开一条路,吉安看到每个人都一副恭谦之笑脸,她并不理会这一切,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今天她来得比别人稍晚一些,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这些天经常会莫名其妙失眠,睡不好,吹欠连天,简单收拾一下桌面,起身到茶水间冲了一杯速容咖啡,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就在她埋头沉浸在工作中时,忽然有了异样响动。

抬头间,看见集团公司老总白烨南在副总的陪同下,从楼上走下来,站到格子间的宽敞处,所有员工立马从椅子站起来,相互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唐慕远的目光从人群中越过来,落到她身上,吉安匆忙转过脸,看向别处。

会议破例由副总田成天主持。

“请大家静一下,白总有事要对大家宣布。”

嘈杂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年轻的白烨南严肃地站在众人面前。

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他不会这般表情。果然,白总没有任何客套,开门见山。

“鉴于公司目前销售市场大幅萎缩和下滑之际,公司不得不凋整市场战略,原销售部经理李响任职人事部经理。”白总环视了一下全体员工,略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销售部需要一位有敏锐市场眼光与有执行力的人来跟大家一起完成集团的销售任务,经过公司高层一致推选,决定新的销售老总由……”

众人屏住呼吸,把目光从白总身上移开,寻找目标人物。

吉安发现很多人都在看自己时,不由得有些慌乱,干嘛这样看她?让她十分不自在,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忽听白总说了一声:吉安。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白总看向吉安,田总摆手示意她站过来。

见她还在发愣,乐乐只好捅捅吉安的胳膊,指向白总那面。

“叫你呢,吉总。”最后是乐乐把吉安推了过去。

白总主动迎了过来:“从现在开始,销售部一百多人的团队交给你,也就是把他们现在的人生以及未来一并交给你,吉总,你的责任和我一样重大,也就是说咱们集团是否健康有序成长,销售部是重头戏。”

突然到吉安没有选择,如同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样恍惚。

吉安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她除了感谢和希望大家多支持以外,并没有慷慨陈词,一如她少言寡语但倔犟的性格一样,不知道是她骨子里基因所致还是倍受爱情打击使她后天历练成这样的性格。

所有人都知道,销售部经理其实就是董事长的左膀右臂,在公司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吉安接任这个职位,意味着她掌管着公司过亿产品的营销网络与市场主导以及人员的调配。按公司人事规定,销售部经理必需在业务员、组长、片区经理、销售部经理助理的位置上千满7年,才有资格升为销售部经理。这个位置,不算提成年薪百万以上,光凭这一点,就成了公司人人觊觎的对象。每一次公司重要岗位的人事任命都会硝烟四起,明争暗战,拉帮结派,大家争来争去,无非是看到丰厚的薪水。高房价高成本的城市生活,使得职场上奋斗的人们把薪水的多少看成了唯一的成功标志。

吉安用四年时间完成了这一切。

她个人一年的业绩差不多是销售部十个业务员的工作量。来公司第二年,白总跟她私下里谈过要破格任命她为片区经理的事,吉安拒绝了。那时,她的想法简单,多干多挣,想早点买房,不想家里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好,还有,她要给女儿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此外别无他求。

原总经理李响凋到人事部任经理。,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岗位,人事部经理不过是执行公司的一些人事任命而己,并没有自己单独的人事任免权,也没有经济大权。在公司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中,是底层的一个。工资一年不过十万,怎么能与销售部经理同日而语?原来前呼后拥的李响瞬间变成了孤家寡人,好听的说是人事部经理,其实部门只有一个办事员而已。

有爱八卦的女同事说这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肉饼砸到吉安头上了当然吃不到的人总是羡慕嫉妒恨。

“干得好不如长得好,你妒嫉人家也没用,要怪就怪你投胎不好,生下来就没这个命。”阿真白了一眼愤愤不平的金枝,肚子里还有许多话要表达,身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再次面对金枝:“上帝要是不稀罕你,你就是叫金子也走不了狗屎运!”

阿真这样一说,金枝更是愤愤不平了。

“我长得没她漂亮吗?如果你也这样认为,我只能说你审美有问题,男人根本就是瞎眼!”

“如果男人真眼瞎你就不会30岁还剩着呢,可见,男人是有眼有珠的。”唐慕远的话像导弹突然来袭一样,有着极强的穿透力。

金枝瞪着杏核般的圆眼,愣愣地看着唐慕远,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算哪根蔥?”

“实话实说。”唐慕远的眼睛盯着电脑回了一句。

“那叫卖骚!”。

“有本事你也卖嘛!”阿真一边说一边偷笑。

“没人家的骚味,想卖也卖不出来。”

“再说一遍!”唐慕远的转椅突然滑过去,愤怒的抓住金枝的一只手。

“你干嘛这么激动哎?”金枝疼得大呼小叫起来,以示抗议。同事立马围了过来:“她又不是你的心上人,你至于这样秉公吗?”停顿了一下,金枝换了笑脸,突然茅塞顿开:“怎么?吉老板许你当片区经理?”

“闭嘴!”

“如果不许你当片区经理,又不是你暗恋人家,干嘛我说一句实话你就这样生气?不合常理呀!”

围在一边的同事雾里看花。

唐慕远不想与金枝讨论这个问题,攥起拳头冷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座位上。

与楼下格子间的拥挤热闹相比,新办公室阔大,安静。吉安正站在窗前,从这间30层高的房间里可以俯瞰半城美景,摩天大楼就像森林一样繁富,茂密地生长着。

越过这些森林般的摩天大厦,前面就是蔚蓝色的大海。

海鸥不时飞起落下,或觅食,或呼朋引伴,偶尔有船驶过,汽笛的响声穿透低空气层,回旋而来。

此时的吉安没有立即工作,她需要平复一下澎湃的心情。

成为销售部老总看似突然,如果用哲学的观点看,这件事在吉安踏进良业酒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回想这四年多的奋斗历程吉安心绪难平。

当初,她进这个公司时,老板白烨南并没有录用她。在招聘的业务员当中,都是营销专业的本科生,唯有她是高中毕业,还是未婚妈妈。那时女儿成成刚一岁多,吉安带着孩子不得不从上海回来,生活没有着落。为了挣钱,只好给幼小的成成找了全托,一个月要二千多块钱的保姆费,按正常差不多三千多,夏阿姨也算是帮她吧,外加房租费,生活费,压得吉安喘不过气来。对于这个年龄的她去到饭店或超市找一份工作很容易。吉安之所以要得到这份工作,因为她知道业务做好了挣得多,如果她去做一份普通工作,根本没法养活女儿,又不愿意求父母,所有的苦都要自己捱过。

当初一同进来的十位同事因为没有坚持下去离开了公司,现在只剩了三位。有一段日子,吉安的业绩并不好,那时,她也怀疑自己是否是做事的料儿,几次想一走了之,她偷偷投了好多大公司的简历,眼见同事应聘成功都走了,她急呀,但她只有高中毕业,投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了,想走,没有单位要她,只好在这里勉强度日,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也很难说会坚持下来,没想到,这样的坚持成就了她的今天。

就在她站在窗前思绪万千时,手机响,转身走到班台前拿起来看,是微信,唐慕远的:晚上我请客,我们去老地方,为你祝贺。

吉安立马用子弹一样具有穿透力的语气回了过去: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上司的上司,有事请找你的片区经理商量,请我吃饭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

唐慕远仍旧是霸道不容商量的语气:

8小时以后,你就不是我上司的上司,我也不是你下属的下属,不见不散。

吉安只好把他拉黑了。

心绪难平,坐进班台里,乐乐给她送来昨天的销售报表,吉安示意乐乐放下,乐乐退出,轻轻关上门,吉安示意她不要关门,之所以打破这个惯例,是因为李响做老总时,经常关着门,让员工有一种距离感,如果员工有事想进来前都要试先打探一番情况。

手机又响,还是微信。

不过,这个微信很快使吉安换了一种心情和情绪。

微信是易尘发来的,告知他与席小雯结婚的喜讯,请大家去喝喜酒。吉安吓了一跳,从来没听席小雯说起过一个月后与易尘结婚的事。就在一个月前,李乐基找到她的那个晚上,席小雯还要吉安住进易尘送她的房子里,怎么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呢?

又看了一遍微信,时间、地点以及酒店的房间号写得一清二楚,不像是开玩笑,再者,吉安与易尘从来不开玩笑,两个人除非不说话,说话就掐架,不可能开这种国际玩笑。

吉安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打电话向闺蜜席小雯求证,席小雯说她是无事生非,跟梅姐一样儿,就是吃饱了撑的!吉安只好把那条微信转发给她。就在席小雯刚刚收到吉安的微信后,接二连三又收到同事朋友同样的祝福微信——

恭喜她要结婚了。

席小雯才知道,这不是玩笑。

我像一个小偷儿一样不自在

快要下班时,吉安去了一趟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的她,猛然发现了眼角的一条皱纹,尽管又细又浅,但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到。四年前,就是使劲儿在她脸上扒拉,也找不出哪怕是浅得不能再浅的半条皱纹,如今,不用扒拉,皱纹已经有了眉目。

一场糟糕的爱情几乎让她30岁以前的人生成为废墟。

让父母、哥哥们失望,但事已至此,她无回天之力,能做的只有不连累他们,不让他们看到自己正过着蚂蚁一样忙碌而卑微的生活,几乎与家里断了来往。

她犹豫着是否要给母亲打个电话时,手指已经摁下去,但是,当嘟的一声响过以后她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她想给母亲一个交待,但这未必是母亲乐意看到的交待。

从19岁她摔门而去住进李家的那天起,一直到今天,整整十年了,十年间,她们母女间一直处于陌生和疏离。吉安后悔当初的年轻气盛和鲁莽,她想给母亲问声好,可是就算说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她太了解母亲的性格了,刚直不阿,非黑即白,如果不是这样,十年早就化解了一切恩怨。

算了吧,知道她老人家一切还好,还是不打扰的好。

虽然平时不联系,但家里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这一点吉安从心里感谢默默。在她与母亲疏离的十年,默默一直替她扮演女儿的角色,安慰王美玉。她们同住一个小区,这使得默默能及时带回家里的任何消息,尤其是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时,默默总是能及时出现。

所以,今天升职了,她最先把电话打给默默和席小雯,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两个人高兴得跳着脚要狠狠宰她——终于翻身成富婆了。

正商量着今晚去哪里吃时,白总率集团高管们已经来到她办公室,吉安不得不放下电话招呼大家坐,白总不坐,开门见山道:

“我们都饿了,等您请客呢。”

“你的部下我已经替你提前通知了,湘鄂情莱馆。”田总在一边同样不容商量。

“吉总,我们都等不及了,快饿死了。”乐乐一边挽住吉安的胳膊一边催促道。

吉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一伙人强行拉下楼塞进车里,很快来到了湘鄂情。真叫热闹,整个大厅都被他们包下了,全是销售部的人。

这个晚上,吉安一下子成了主角,公司高管频频向她敬酒,员工也给她敬酒,吉安有些酒量,但也经不住如此轮翻轰炸,吃到十点,大家兴致极浓,而吉安也有微熏。大家且吃且歌,做为主角的吉安,想不唱歌跳舞都难,虽是赶鸭子上架,但还能应付一下,这得益于她自己做工厂的那些年,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出面,场面上的事也历练了很多,在这么多人面前还不至于出丑。

一一谢过领导和同事,趁大家热闹之际,她悄悄溜出来,跑到楼上的观光平台,椅在栏杆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心绪翻滚,往事一幕幕。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行泪水已经浸湿了脸庞。

良久,她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身的瞬间,发现唐慕远正站在她身后,吉安吓了一跳,她快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换上一副标准的吉总表情,准备离开。

“你不必这样费尽心机躲我。”唐慕远一语戳破实质。

“你也不必绞尽脑汁讨好我。”

两个人像是赛场上的辩论手一样,毫不相让。

“我正从一场讨好的爱情中全身败退,所以,我告诉你一个亲身得出的结论,真正的爱情不需要讨好。”

吉安微怔。

唐慕远继续道:“以前,我讨好曹桂红,讨好他们季家所有的人,我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改变对农村人的印象,就会改变对我的印象,继尔改善我们的关系。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越是这样,曹桂红越认为我是占了他们家的便宜,认为她的女儿默默吃了大亏,更认为我是靠吃軟饭逃避打拼房车,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对不起,我还有事。”吉安慌忙转身离开.,

唐慕远挡住她的去路。

“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做我自己。”

“始乱终弃还要为自己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你有权力拒绝,我也有权力追求,我不想浪费我的人生。”

“好,如果你执意这样做的话,别怪我无情,我会立即通知人事部经理,解除你的工作关系!”吉安的态度同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道:“公司不需要一个品质败坏的人。”

唐慕远一把按住吉安的肩膀:“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公司的阿真、金枝,或者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恐怕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吧?你不就是害怕伤害你和默默的友情吗?难道为了她的友情你要牺牲掉我一辈子的幸福?”

“那你要我拿默默一辈子的痛苦换取我所谓的幸福吗?”

“为什么不可以?”

“那是你,不是我!”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大了起来,吉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同时也发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她甩开唐慕远匆忙走掉了。

回到人群之中的吉安,快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和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一直狂欢到午夜才结束。

吉安上任一周之内宣布两大好消息:第一件,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允许加班;第二件是取消片区经理,把每个业务员都变成拥有自主权的经理,除了上交给公司的利润外,其余额定之外的利润全归业务员自己,直白地说,也就是所有业务员都变成了老板。一百多人听到这两个消息,当场把吉安从格子间的空地上举起来抛到空中,吓得吉安一阵尖叫。

吉安喜欢一句伟人说过的话:不会玩儿的人就不会工作,加班不一定多做很多工作,休息不好,加再多班也是疲劳战术,不加班又能把工作完成才是职场中的最大效率。没有升职以前,吉安最讨厌李响在快要下班时,毫无征兆地宣布加班,那就意味着她答应去看成成的事又要泡汤,几次失言以后,成成说她是坏妈妈,老是骗人。

即使不去看成成,忙碌了一天也想早些回家,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看一下电视,或散步,总得给心情和身体休息一下才有利于明天更好的工作。

晚上回到家里,席小雯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埋怨吉安是重色轻友,光顾讨好白老板,忘了闺蜜,吉安答应她们第二天晚上去云南菜馆吃云南莱,然后逛街,顺便给她选结婚礼物。

“你升职,我祝贺,我结婚你就别祝愿了,你知道我跟易尘这十年间所有的来来往往,除了他等我,我心里根本没他。”

“就是说,这个结婚告示,你事先不知情,他没有跟你有半点商量?”

“你以为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强你所难?”

“用别人的话说,这是爱我的表现,在我看来,就是强迫症!”

“告示发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正想问你呢。”

本来席小雯想约易尘谈谈,但是又一想,他结婚告示都一声不吭不问地发了,如果他不主动约自己,她就打定主意,这个婚要结他自己结。

“这就是你的策略?”

人家发结婚告示都没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反过来她还主动跑去问人家希望给她一个解释?女孩子高贵之中的高贵就是求婚,他还没求,她已婚,那就让他一个人去婚好了!

以静制动,不理他,好主意。

第二天晚上,三个人聚会。平时大家都处于忙碌状态,这样相聚不是很多,席小雯和吉安还好,两个人共住一个公寓,每天能见到。默默住在她自己的房子里,如果不是周末或假期,很难抽出闲暇时间在一起无所事事,胡吃海喝,谈天说地。

大家都为吉安一夜间从劳苦大众翻身为富婆感到高兴。

就在三个女人叽叽喳喳个不停时,唐慕远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默默一愣,没想到唐慕远会来,接到吉安吃饭电话以前,她给唐慕远打过电话,想跟他去吃火锅,然后逛街,顺便买件衣服.,唐慕远说他晚上加班,去不了。放下电话时,默默还很失望。最近,唐慕远老是加班,几乎取消了外面吃饭逛街的机会,虽然心有怨言,但为了生存,她也给予了最大的理解。

不成想,他来了,有些意外,就问不是加班吗,怎么这么快就加完班了?唐慕远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吉安,吉安低头看手机。唐慕远有些不高兴默默这样问他,不爽地回了一句。默默想问是他不想加还是身体不舒服,唐慕远再次斥责她废话太多!眼看着气氛急转直下,席小雯只好出来灭火,她一脸严肃道:

“我和默默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同学,十几年的感情,你欺负她就等于欺负我。”

“你不懂。”唐慕远黑着脸强调。

“我不懂什么?感情还是你?”席小雯追问道。

气氛如此尬,最后还是默默退了一步:“算了,他最近压力大,心情不好,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来来吃饭。”

就算气氛欢快,吉安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见到唐慕远,自从“偷吻”事件以后,每次见面都觉得别扭。

那种尴尬的感觉,让吉安浑身不自在。

默默嫌莱少,又加了一些,还要了啤酒,大有一醉方休的劲头儿。吉安借故酒驾严查不喝,默默让唐慕远不喝酒,开车送她们三人,吉安还是极力劝阻,实则是她不想在这里久留,默默只好以茶代酒:

“为吉安姐成为富婆干杯!”

“一个最穷的富婆.,”吉安调侃道.,

唐慕远俨然一副员工与老板的口吻:“吉总以后请多关照。”

吉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好假装把杯子跟他们碰得丁当响,不让气氛变得半点儿异样儿,席小雯也跟着一口一个吉总的叫,还说以后吃不上饭买不上房出不了国都找吉总帮忙,到时候可别脸一拉,六亲不认。

吉安知道席小雯的用心良苦,揶揄道:

“好像我当了总理一样。”

“是我们销售部的总理。”唐慕远接过來说。

“记住自己是谁才能不犯错误。”吉安脸色一正说道。

“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就为你的知道负责!”

默默端着杯子碰过来:“就是,吉安姐,以后你得帮我多管管慕远,现在他经常跟我对着干!”

吉安半真半假:“有你授权,我就可以帮你教育他。”

席小雯盯着唐慕远的脸道:“小心,你胡作非为被吉总发现,砸了你的饭碗!”

默默哪知吉安和席小雯是话里有话?当是帮她教训唐慕远,当然欢迎,有了她们两个人为她撑腰,她的底气会更足一些。

大家有说有笑,吉安还是觉得别扭,这种别扭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小偷,她不知道这个秘密还能隐藏多久,暂时不被发现但也等同于纸里包火。

这样一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对面那双眼睛让她如坐针毡。

真怕自己是个没有天分的演员,演不好这出戏,当众露出马脚,到那时让默默看出破绽,所以她一个劲儿催促席小雯快点吃,自己则假装十分疲惫,哈欠连天的样子,默默见此,也不久留,饭后大家各奔东西。

十年的等待,都不能感动吗?

席小雯和易尘一见面就吵了起来。当然,这次见面是易尘先约她的,如果他不约她,她不会跟他见面,她甚至打算永远不跟他见面。

这种时刻,败下来的都是易尘,他只好笑着解释:

“想给你一个惊喜。”

“强买强卖也不过如此吧!”

易尘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也许方式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既然牵手恋爱是为了结婚,何况他们都奔三了,这个年龄的男女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浪漫几天呢?

易尘想结婚,想跟席小雯结婚,这个梦想持续了十年,从来没有动摇过。

没成想,人家非但不感激,还兴师问罪来了,弄成这样不是易尘的本意,他的确是想叫她高兴,欢喜。沉默了半晌,见席小雯没有合好的意思,易尘只好主动向她道歉。在他看来,拿着钻戒玫瑰花求婚太没创意,所以,才没有同她商量,就把结婚喜讯发给她的同事、朋友、亲人,包括酒店的选择,背后早已经做好功课。

这样的解释让席小雯大跌眼镜。

易尘眼中的浪漫,在席小雯眼中成了商家的“霸王条款”,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同她商量一下?是无视她的存在还是对她的不尊重?难道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席小雯的不满和怒意让易尘如此不理解,一场浪漫的爱情表白成了一场无声的硝烟。

加之,这些年,他已经隐忍了再隐忍。

这叫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甚至连驴肝也不如!

无名之火在心里腾地窜起来,一脚踢飞了路边的一个矿泉水瓶,飞起的矿泉水瓶做了一个简单的弧线运动,哗啦一声落地,惊起了树上的鸟,仓惶地飞走,气氛急转直下。

“你根本就不想忘记他!”

在他最初的设想和计划中,席小雯一定会为他的伟大创举而感动得晕头转向,热泪盈眶,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太差了,这种糟糕的结:局让他的自信心倍受打击。他发现席小雯对结婚这件事并不积极,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她沉默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沉默更激起了他内心的无名之火。

“你就一点点,一点点都没在乎过我吗?你当我是什么?抹布?备胎?”

“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你是什么跟我无关!”

“那我们不结了?”易尘斜着眼,气结地问。

随便两个字从席小雯冷艳的嘴角里射出来,像一颗坚硬无比的子弹,射向易尘的脸、眼睛、心脏,或者身体的任何一处,他感到撕裂般地疼!

“随便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结,我呢,管不着,你不想结,我也管不着,你想跟谁结就跟谁结呗。”席小雯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你那么有本事,世界都在你的掌控中,管别人什么意见态度干嘛?”

“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易尘气乎乎地说。

“怎么叫顺眼?没结婚,就给你生下孩子?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往东,我不能往西?这就是看你顺眼?”

“……我不跟你抬杠!”

“我这叫实话实说!”

易尘试图缓合一下气氛,最后却成了这样,两个人在栈桥边越吵越凶,声音越来越大,这是他们认识十年来的第一次争吵,竟然在他求婚的时候发生,易尘不理解,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伤心和失望,这十年的等待还不够吗?就算没有真爱,也有感动吧。

而席小雯自始自终都一副冷冰冰的嘴脸。

两个人,原本几步路,却走得万水千山一样难。

他怎么能心平气和?

“席小雯,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尊,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喜怒哀乐,不只是你有,请你不要太过分好不好?”

“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我更没有强迫你娶我!”

“你根本就是冷血!”

两个人互不相让,不知道何时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从现在开始,你我各不相关,这婚我不结了!”

席小雯说完,甩手而去。

傻眼的是易尘。

呆愣片刻后,他急忙从后面追了上去,一把扯住席小雯的胳膊,大概用力过猛,差儿把席小雯扯倒。席小雯不管,挣扎着往前走去,易尘怕她跑掉不得不用胳膊圈着她,刚才还愤怒不己,此刻除了对不起,已经无话可说了。

见席小雯这样绝决,易尘一把抱住她,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席小雯的身体随着惯力的作用趔趄了一下,她想走掉,但易尘抱得十分用力,她抽不出来身体。

她被拖在原地动不得,只好仰头看着头顶苍蓝色的夜空。

繁星点点,月光从苍穹深处倾泄下来,笼罩世间红尘万物,加之夜晚五颜六色的灯光,使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印在地上的影子忽短忽长,却没有了往日浪漫的情凋。

如果说错,也是爱她心切。

他爱了十年的姑娘,无论他怎样对她,她从不正眼看他,在他面前,她永远是一个高傲的公主,而他永远卑微得不知所措,她无形中操控着他的一切。

这就是他要的爱情吗?

这就是他十年死活不放弃的结果吗?

突然,他一拳打在自己的頭上!是的,他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他的内心同样高傲、自负,为什么在她面前却成了窝囊费?除了跪下,他找不到更好的原谅方式。

连声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易尘完全失去了易总的风度与棱角。

他是那样温顺与柔软……

他是那样无助与绝望……

如果席小雯不想此时结婚,他可以收回这个承诺,那些人他去解释,一定给她一个体面的台阶,只求她不生气,只求还能开心在一起,他甚至给她承诺,结不结婚都无所渭。如果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心不在此,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陌路。在一切变好以前,总要经历一些不开心的日子,这段日子或许很长,或许是一觉醒来,本来他想说出这些话,说出口的却成了这样: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管我如何努力,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我努力了十年,所有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好傻,生生让你讨厌了这么多年,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会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不会再烦你……”

“对不起,小雯。”

“对不起…”

“……”

他跪在眼前说这些话时,她坚硬的心忽然间像被温吞的水侵袭了一下,乱了分寸,忍了又忍,眼圈还是涩到有湿。

席小雯僵直地立在那里。

在爱情已经物化与快餐化的今天,虽没有热烈的感情,但这十年的追求与等待,也让我们冷漠的心瞬间产生多少唏虚不已的感动呢?

那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易尘供职万家地产集团,集团总部在青岛,上海有分公司。

易尘是上海分公司的负责人。

这就意味着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海,如果不在上海就是奔走在全国各大城市的路上,每有一处工地完工,也总有一处工地开工。全国30多个城市都有他们的项目,如果按自己的年龄或学历,怎么也做不到现在这个位置,顶多是个跟班的或技术员。公司老总是同学孙建文的父亲,当年两个人从小学到中学都亲如兄弟,后来,孙建文考上了大学,易尘落榜,苦闷中的他差一点得了抑郁症。孙建文希望父亲孙汉年能帮一把,就这样,不愿意复读的易尘去了万家集团,跟随孙汉年,做他的助理。四年后,孙建文去了英国读博士,而易尘在孙汉年的培养下已经对地产业了如指掌,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一行业。易尘做得非常努力,也深得孙汉年的喜欢,同时有意在这一行业好好培养他,30岁的他已经做到了分公司老总的位置。

其实,易尘之所以选就任上海分公司经理,恐怕与席小雯不无关系.

那时,席小雯正和长自己一届的师兄康立达如火如荼地恋爱,她的眼里根本放不下易尘。康立达选择了上海一家制药公司,做工程师,席小雯毕业后随他来到上海。不知道是易尘背地里刻意安排的偶遇还是真的是命里巧合,总之,他们在上海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是席小雯挽着康立达的胳膊,一副恩爱模样。

易尘依如从前老同学那样热情,主动约他们俩个人吃饭,叙旧,被席小雯一口给拒绝了。

她拒绝的理由与她的长相气质一个调凋儿,十分高贵,脱俗:“用你的成功衬托我的落迫吗?可惜,你请错了对象,我不羡慕你的成功!”

没等易尘把话说出来,高跟鞋敲击楼梯的声音已经在房间里清脆地回荡着,席小雯就这样没了影。易尘不计较席小雯的冷艳高贵,他早就习惯了,高中时她是如此,现在也是,这是她一惯的风格。

大学时,席小雯学的是新闻采编,来上海找工作没有多大优势。本来北京一家大报社想留用席小雯,包括她的故乡青岛日报也向她伸出橄榄枝,应该说不论是北京还是青岛,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青岛媒体能向她主动伸出手并不是席小雯优秀过了头,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一定是她的亲娘梅姐背地里求爷爷告奶奶地把她的事给解决了……

席小雯即没有选择留在北京,也没有因梅姐的举动感动得稀里哗啦,心一横回到故乡青岛,而是义无反顾去了上海。在席小雯看来,北京再好,若没有了爱情,于她而言也是一座空城,至于故乡青岛,她压根儿就不想回。

她讨厌梅姐这样自作主张决定她的人生.,

但席小雯也想开了,一般不跟梅姐犯话,她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亲人。如果不是梅姐亲自生了她,席小雯可以把她看成是路人甲或乙,从少年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席小雯很少回家,拒绝与梅姐只言片语,除非是必说不可的话,否则一律用嗯、啊来代替。席小雯不愿意这样与梅姐相处,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的日子就成了这样。隔段时间,在外面久了,就想回家,非常想的那种,回家后,又总是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像影子一样隔在她与梅姐面前,之后,那种想回家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烦燥,甚至莫名其妙想发火。

逃离以前,席小雯努力消除她们间的“影子”。

每当这时,梅姐就用客气的眼神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天外来客,席小雯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虚伪,两个人最好的时候就是相互假装客气,多数时候,是席小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看着梅姐就要发作的脾气,她只好随便找借口再次从家中逃离。

梅姐的性格确实不太讨人喜欢,或者干脆的说不讨席小雯的喜欢,好强,怨气丛生,缺乏柔情和耐心,这是席小雯长大后对梅姐的认知。

席小雯没想到,来上海以后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在上海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席小雯没有找到工作,那时她和康立达租住在弄堂里,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张稍大一点的床而已。每个月要三千多块,厨房、卫生间都要与其他租户合用,生活十分不便,但为了省钱,也只能如此。为了减轻康立达的压力,席小雯在毕业即失业的半年里,放弃了专业,进了一家外贸进出口公司做内勤。显然这不是席小雯愿意接受的一份工作,但为了生活,她只能暂时理想屈从现实。为了柴米油盐的事偶尔与康立达有过不开心的争执,但也是风吹乌云,很快散去。

突然,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默默加了她的微信,在微信里告诉席小雯,她在智联招聘上给唐慕远投简历时发现上海一家媒体招记者,若她有兴趣可以投一下。席小雯早就没信心了,默默劝她死马当活马医,不成不搭啥,成了可是人生大转折,席小雯听了劝,把以前做的简历发到招聘邮箱里去了,一周之后,她接到了面试电话,经过初试,复试,过五关斩六将,她终于在几百人中脱颖而出。

应聘成功的时候,席小雯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默默的,真心谢她,哪天她来上海,全程费用她出。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易尘。她一字一句的告诉易尘,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有钱人的架势,好歹她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记者呢,易尘除了祝贺还洗耳恭听地接受了席小雯的教训。

第三个电话是打给康立达的。

此前投放简历她没跟他说,失望的事太多了,后来她就长了心眼,再投简历都不会跟他说,除非有了确切消息电话那端的康立达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是有多高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说正忙,就挂了电话。

去报社做记者也是康立达希望的事,电话收线时,席小雯只是有瞬间的疑惑,但一想,康立达最近的确很忙,公司研发的新药正在实验的关键时刻。

康立达对她说过,如果新药通过国家批准上市的话,公司会给主要研发人员奖励一套150平立米的公寓,这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梦想。从公司到回家的路大概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席小雯心疼康立达,就让他隔天回来一次,晚上住在实验室里,康立达就听从她的安排。就在席小雯畅想着她与康立达幸福的小日子时,她收到一条康立达的微信:

雯雯,对不起,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爱你了,找个好人嫁了吧,曾经爱过你的康立达。

然后,人就消失了。

打手机,空号。

去公司找他,同事不清楚,只好找他上司,上司答,康立达在一个月前就辞职了,公司极力挽留他,而且正准备给他加薪,新药研发已经进入关键时刻,但他宁肯放弃公司的优厚条件也要辞职,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席小雯瞬间就懵掉了。

她不知道康立达会去哪里,问遍所有大学同学,知情人,都没人知道,席小雯担心他出了意外,去公安局报了案,每当出车祸或有认尸的公布,她都会胆战心惊地跑去,每次又失望而归。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变成了一滴水,蒸发了还是化成了尘埃随风刮走了?

席小雯利用记者采访的职业之便,差不多掘地三尺了,終于,三个月以后,在一家郊外的别墅里找到了康立达。

大门半开半掩,康立达半个头探出来,冷漠地看着席小雯。

显然,他没有想到来人是席小雯。三个多月来,席小雯找得心力憔碎,找得辛苦而绝望。如果不是此刻找到他,席小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有力量和信心撑下去。

康立达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而是冷冷地告诉她:他和凯米要去英国留学了,席小雯明白了,原来他是搭上了富翁的公主。可是,这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如此冰雪聪明的席小雯怎么会一无所知?

康立达不想跟席小雯多说,凯米一会儿就要回来,他希望席小雯不要来打扰他的幸福,可是,席小雯固执得很,希望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爱情是双方的契约,不能他说爱就爱,他说不爱就一走了之,不管别人死活,大学四年,上海三年,七年的青春,都交给了他,最后,他只挥了挥手,轻轻地我走了。席小雯无法接受这个结局,她就是要康立达给她一个交待。

康立达给她的交待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和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还盛气凌人地警告席小雯:

“别以为漂亮就是资本,我康立达不是只要脸蛋就足够的草包,我这种天生做大事的人,你席小雯这种市井女孩子嫁不起!”

手指用力捏着席小雯的下巴,趁其不备用力一耸,她整个人就摔出去了,像楼上掉下的一个东西一样,通的一声,摔出去了很远。

大门砰的关上了。

一切都结束了。

席小雯醒来时人在医院,胳膊上挂着吊水。

护士告诉她,孩子没保住,流产了,她的唇角微微一抖……

病床旁边坐着易尘,一只手还被他紧紧地握着。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嗓子哑得要命,说不出话来,他俯过身来,擦掉她眼中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最后放声哭出来。他半抱着她,像父亲抱着一个被自己不小心伤害的孩子那样内疚地抱着……

席小雯对于易尘的到来显然是吃惊加震惊,她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住处的?不过她也没问,她不想在此回忆昨天的事。

没想到易尘却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康立达让他来的。

席小雯再次一愣。

易尘没有撒谎。

三天前的下午,康立达约他见面,就在街心公园,康立达开门见山,让他去照顾一下席小雯。易尘不明白他的意思,康立达告诉易尘,怕她出意外。

易尘问为什么?

康立达没有隐瞒,他喜欢上了一个富家小姐,可以助他事业成功,席小雯也不是不优秀,但是她不能给自己事业上的帮助,仅此而已。

易尘二话不说,一拳打在康立达的脸上,康立达奋起还击,他还击的理由更是理直气壮,他不退出,哪有易尘的份儿?把姑娘还他,应当感激才对,而不是恩将仇报,真是瞎了狗眼!

如果康立达不说这句话,易尘或许也只是一拳了之,但现在康立达说了这句话,易尘也就无法克制内心愤怒,他怎么会任由一个坏男人欺负一个好姑娘欺负了这么多年,她整个的青春都给他了,不嫌他穷,不嫌他没房没车,为他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放弃了到手的好工作,到头来他却像扔垃圾一样把她一扔了之,就算这个女孩子不是席小雯,是王小雯、李小雯,易尘也会狠狠教训这个没有人性的王八蛋,要让他明白,姑娘的青春不是供他这类王八蛋无情挥霍的!两个人撕打在一起。

易尘的拳头一次比一次猛烈,不是为自己,是为席小雯,是为她所遭遇的不公。

一个男人的道德沦丧到这种地步,就是他是亿万富翁也不值得献身。席小雯真是瞎了眼,怎么能把这样一坨臭狗屎当成甜点美味?易尘有力的拳头就是要康立达明白,世间没什么比一个姑娘的心更价值连城了,尤其是在一个男人一无所有,她把自己毫不保留地交出去的时候。康立达移情别恋,吃上软饭攀上高枝还有理了,易尘就是要用拳头狠狠地教训他的厚颜无耻!!

几个回合下去,康立达就失去了还手之力,直到路人报了警,易尘才放了他,为此易尘在警局呆了一夜,但也幸亏康立达这个王八蛋来找他了,不然的话席小雯一命呜呼了都不知道。

调养好身体后,席小雯不想在上海呆下去.,她想回青岛,青岛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其实,她也不想回青岛,不愿意面对梅姐,如果回去,有她嘲笑自己的资本了,当年她和康立达的事让梅姐一语成谶。

但是不回青岛,她能上哪儿去呢?

就在席小雯不知死活时,默默在微信里约她去丽江,不想跟团走,但又苦于没伴儿,就让席小雯陪她去。席小雯哪也不想去,只想在屋里睡觉,一口回绝了,默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诉说女孩子一个人去丽江的孤单,最后大方承诺,路费食宿她报销……

不是路费的问题,就是不想去,世界在她眼中是灰的,在没有被出局以前,她是想去丽江的,做梦都想,但康立达太忙,他要席小雯等到秋天他歇年假时两个人一起去,这是她生日时他许下的愿望。没过多久,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陈卓在微信里问席小雯为啥没来丽江,问得席小雯一头雾水,后来陈卓发来康立达在丽江游玩的照片,照片上有一个与他相依相偎的女孩子,康立达说是他表妹……陈卓之所以发微信给席小雯,是想证实一下,照片上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康立达表妹,这个席小雯也不能确定,他的确是有很多个表妹,但席小雯也只是听康立达说说而己,一个也没见过。

陈卓的提醒很快就成了事实,这件事不久以后,康立达就离她而去了。

秋天不会因为曾经相爱的人不爱了而放慢她来临的脚步,她不会去丽江了。

心死了,世界也就在她眼中失去了色彩。

大概同病相怜,默默说起自己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烦恼至极,去丽江玩是假,散心是真,这一点她没有撒谎,父母就是不看好唐慕远,不是他人不好,太穷,一无所有,结婚买房买车的事别指望他一点儿,或许这也是席小雯的痛处,见事情有了转机,默默趁热打铁买了两张去丽江的机票。

席小雯并不知道,她与默默每天在一起的细节都通过微信传给了易尘,当然,去丽江所有游玩的费用都是易尘出的。默默不是因为易尘出钱她才想去丽江,丽江是她向往了很久的地方,但平时工作太忙,抽不出大块儿时间,正好,那几天公司搬家,装修,工作不能正常开展,默默决定帮易尘完成这个心愿,何况,这些年,虽然两个人读了不同的大学,但一直没有断了来往,假期回来都要聚几次的,不同的是,默默从西安大学毕业后回了青岛。本来,她也想去上海,但父母就她一個女儿,不想她远走他乡,孝顺懂事的默默回了青岛满足了父母的愿望。

席小雯去丽江的时候,易尘第一时间联系了梅姐,接到易尘的电话,梅姐十分意外。

她不知道这个多年前被自己骂得狗血喷头,甚至是一坨永远熏鼻的臭狗屎后来成为有为青年的易尘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意思,是来找她算帐报仇她当年有眼无珠错失了一个乘龙快婿?还是炫耀他的成功?

梅姐拿不准。

易尘的语气好到极点,他越是这样,梅姐心虚得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没有回天之力,不过,梅姐也的确后悔过当年没老,眼却昏花,错把钻石当砖头。

易尘丝毫没有提及当年两个人间的恩怨,而是求梅姐帮忙一件事,他的房子装修以后,因为一直在外没有人住,每个月水电费都没人去交不说,房子老空着也不好,他妈自己有房子,不去住,又不想租出去,就问梅姐,是否可以去他的房子住,当帮他看房,当然不能白看,每个月给她二千块钱工资,顺便打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清扫一下家里的卫生。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梅姐不敢相信,可是易尘的语气丝毫也没有骗她的意思。

虽然梅姐是一个市井女人,文化不高,生活并不富有,但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就说这事要与席小雯商量一下以后才能决定。

梅姐这样一说,易尘也不强求,说看看再找别人,就不麻烦梅姐了。

放下电话以后,梅姐那个后悔呀,错失了一桩生钱的买卖,她说与席小雯商量一下不过是个借口,这些年两个人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商量什么事了。不过从那以后,两个人中断了多年的关系开始恢复,有时是易尘打电话给梅姐,有时是梅姐打给易尘。

一次电话过后,易尘似是而非地透露了一个消息,席小雯可能要回青岛,梅姐紧迫不舍的问,易尘含混其词,并不给予正面答复,梅姐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心想一定是易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过,易尘不说,梅姐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她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开诚不公道:“你以为那个姓康的是什么好鸟?我早就警告过席小雯!”

易尘拜托梅姐好好照顾席小雯。

梅姐答应得十分热烈,甚至有些讨好的味道,因为她知道,十年前她十分讨厌的那个没考上大学、父母离异的穷小子,现在已经今夕非比,年薪百万,要是席小雯能嫁给他,今后,她和席小雯的后半生都有了保证……

然而,鉴于以前梅姐对易尘的漫骂和横眉冷对,她不敢确定,易尘现在这么发达,身边是否有了献身的好姑娘。

于是,梅姐热情邀请易尘有空儿来家里做客,话是这么说,对于易尘来家里做客并不抱着什么希望,这事在电话之后也就沉寂了。就算席小雯真的跟那个姓康的分了手,梅姐也不会对席小雯与易尘之间抱什么希望,她了解席小雯比对自己还了解,这种希望就像指望席小雯回青岛一样惘然。

当初,席小雯要毕业时,梅姐的心还有一丝希望,希望席小雯回到故乡青岛,回到她身边,毕竟,青春不在了,她忽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孤单。可是,像春天的柳树一样轻舞飞杨的席小雯哪里把年老色衰的梅姐放在眼里?更不会听进一句劝说,她义无反成去了上海。理由很简单,她这个荷尔蒙旺盛的年龄,太需要爱情了,她离不开那个男人,这是事实。梅姐不是不想拦她,而是想,就是以死相逼席小雯也不会眨一下眼,还是会飞上海去找那个男人,男人才是她心灵最后的归宿。梅姐在席小雯的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所以,她知趣地闭了嘴,一个人过了一段心情寂然的日子,虽然孤单,倒也清静。就在她陷入深深的无望时,三年后,也就是易尘电话后没有多久的一个黄昏,席小雯一声招呼也不打,拉着箱子,一脸菜色地走进了家门。

梅姐几乎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原来的趾高气扬荡然无存。席小雯根本无视梅姐错愕之中夹杂着淡淡惊喜的目光,独自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没对梅姐有只言片语的解释。梅姐站在门外,愣了又愣,几次欲伸手想敲她的门,但都理智地说服了自己,叹息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的她怎么也平静不了自己的心绪,好像这个家是席小雯付了钱的客栈一样,来去自如。

席小雯的冷漠让梅姐内心的怨气徒然丛生,许多话哽在胸口,闷得难受,只好披衣下床,在巴掌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想想席小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轻视和冷落,再想起她今天的下场,梅姐的脸血脉贲张,这次,她连敲门都省下了,直接推开了门,站在门口直视着躺在床上的席小雯:“你也有今天的下场?”

原本,面对梅姐的质问,席小雯打算咬紧牙关,沉默不语,她不屑一顾和梅姐一般见识,可是,终究年轻气盛,没有忍住,有力地回了一句:

“正中你的意。”

“男人不甩你,你不会回这个家!”

“你好,有男人娶你吗?”席小雯的情绪再度失控。

“被人伤了才想起我!”

席小雯把被子扯过来,蒙住了脸,她不愿意与梅姐多说一句话。

梅姐虽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但内心里也微微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喜悦,只是,这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回味一下,就变成了长长的永远也收不回的失落。因为第二天晚上,席小雯就拉着从上海带回的箱子离开了这个家,砰的关门声像一块突然砸进梅姐心窝的石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席小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破旧不堪的小区外。她没有跟梅姐有半句解释,为什么要到外面去住,似乎梅姐知道不知道她在哪儿住都无所谓,她原本就是这个家的过客,注定要离开的。

席小雯剧烈的摔门声消失了很久,梅姐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暗下去的日光,渐渐失去了正午的热度.仿佛是她此刻的自己,无论怎么打扮,都无法青枝嫩叶了。黑暗中的梅姐一直坐在沙发上,客厅里没有开灯,泪水在梅姐的脸上簌簌而下,始终没有断过.,

好多年,她都没有流过泪了,不是她有多刚强,也不是她有多快乐,而是她讨厌女人流泪。自从父母离世以后,这么多年,她记得只流过两次泪,一次是“醉鬼”的死,这是第二次。梅姐先是雙手抱着肩膀,最后是开始摸她的脸,她一把又一把地从脸上揩下无声流淌的眼泪,再抹在衣服上。

黑暗中,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梅姐不是那种没了孩子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梅姐对席小雯没有奢求,只要能常常回来看她一眼,那种喜悦就会长久地停留在内心,使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充实、欢快之感。但梅姐也清楚地知道,自席小雯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盼望席小雯能回来与自己同住了。

其实,席小雯没有告诉梅姐的是,她只所以这么快从家里消失,从上海回来以前,就找好了公寓,合租,是默默的好朋友吉安租的公寓,原来她男朋友住那里,现在两个人同居了,空出了房间。席小雯也有言再先,如果梅姐与她和平共处,暂住家里,去外面住,是万不得己的选择。

没想到,自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梅姐仍然是老样子,席小雯只好甩袖而去,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摔门的那一刻,席小雯后悔自作多情回了青岛,在她看来,梅姐根本不需要她。对梅姐的厌恶在平淡了多年以后突然再次爆到峰值。

拉着拉杆箱的席小雯,放慢了脚步,本可以打车,直奔住处,却在大街上茫然的走着,突然感觉心里空成了夜晚的老城,杂乱而千疮百孔,无法收拾。她不明白,生活怎么就成了这样?她对梅姐的冰冷与梅姐对她的暴怒,都像一把刀,在彼此的心上相互扎来扎去。一对本该亲密无间的母女,就这样成了陌路。

与易尘的关系席小雯自己也说不清,如果说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易尘送她一辆新款车子和一套海边大宅,户名只写了席小雯一人。虽然这些事发生时,并不以席小雯的意志为转移,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很多人一辈子努力都无法拥有的财产,易尘眼不眨一下就写上席小雯的名字送她了,对于易尘送她的房和车,席小雯并没有表现出感激涕零的场面,反而冷冷的问:“买我吗?”

易尘有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在地产界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在他喜欢的姑娘面前永远束手无策。

“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如果你认为是买,比我有钱的男人有很多,而你也非常漂亮,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找到比我更有钱的,而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快乐。”说出口的却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不伤你。”

席小雯开始非常抗拒易尘的房和车,倒是默默的话让她有了彻底的转变——

这世间,不是一无所有的男人感情都纯净得跟矿泉水一样,也不是所有有钱男人送姑娘礼物仅仅是为了上床。

这一点席小雯得承认,易尘给了她如此贵重的礼物,但从来没有对她有非份之求。后来,加上上下班路较远,每天有大部分时间耗在公交车上,而她一时也拿不出买车的钱,就开了易尘送她的那辆车。

“我这算什么?”席小雯反问默默。

“有时拒绝别人的诚意也是一种伤害!”

“忽然觉得我挺值钱的。”席小雯把玩着咖啡杯,冷笑。

“遇到好男人,哪怕你是鱼眼,在他眼里,也都是珍珠。”

“我是鱼眼?”

“珍珠,假一赔十。”默默幽默地回答,顿了顿继续道:“雯雯,别折腾了,忘了那个姓康的鸟人吧。”

席小雯并不知道,易尘只所以给所有亲朋发了一条即将结婚短信,也是因为有一个席小雯毫不知情的内鬼跟着里应外合。

这个内鬼就是席小雯的亲妈,梅姐。

梅姐之所以给易尘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是怕夜长梦多,错失良机,更怕易尘失了耐心。梅姐认为,此时席小雯没什么好高傲的,如果她识大体的话应该速战速决,从康立达身上应该深刻理解六个字:吃一堑长一智。

一个人最好的十年,都给了等待。这样长情的告白,茫茫人海,有谁能幸运遇到呢?

没有感激,也有感动,就算是一颗冰心,也该捂化了吧。

席小雯梗着脖子,不知道在易尘面前就这样僵直了多久,大脑像过山车一样闪过很多杂乱无章的画面。

不可否认的是,易尘总是在她悲凉绝望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出现。

一珠硕大的泪滴从她的眼眶滚出,掉在易尘的脸上,冰凉冰凉的,“好,我答应你……”

不结婚,谈着玩

席小雯决定回一趟梅姐家。

易尘想陪她一起去,席小雯拒绝了。与梅姐见面,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不是吵架就是横眉冷对,她不想让易尘看到她跟梅姐这样水火不融。

与易尘结婚的事无论如何得通知梅姐一声,免得她事儿多。此次回家不过是通知梅姐一声,这已经是席小雯对梅姐最大限度的尊重,省得她这个亲妈失落。其实是,席小雯在决定这件事之前,联想到了当年梅姐去班主任那里偷偷告密一事,生怕梅姐在她结婚那天当着众人的面闹出什么让人笑掉大牙的事,让她和易尘难堪,也是提前预知一下梅姐对此事的反应和态度,如果真有什么,席小雯也能从容应对!

当听到席小雯准备结婚的消息,坐在沙发上的梅姐,停止了嗑着瓜子的动作。反问席小雯:

“赌气还是怕剩下?”

席小雯心里极不舒服地回了一句:

“我不是你!”

梅姐用眼角的余光都是白眼,好像她天生风流一样。

席小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说出的话如同洒掉的水,收不回来,只好眼睛盯着电视,面无表情,打定主意不接梅姐的话。梅姐居然也没有再刨根问底,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场暴雨就过去了。席小雯还以为梅姐忽然良心发现,准备变成良家妇女,哪里知道亲妈梅姐成了这场情事的卧底,让席小雯浑然不觉中了她的圈套。

因为这件事能有现在的结局除了易尘的坚持外,梅姐左右缝源功不可没。

她见过康立达一次,大二那年,席小雯带他来青岛看海,直觉告诉梅姐,他不靠谱。背地里,梅姐把这种感觉直接了当告诉了席小雯,席小雯一声不哼地挽着康立达的胳膊走了,那种轻蔑的眼神让梅姐十分心凉,活了大半辈子的梅姐感觉一点儿自尊也没有,但她还是在席小雯回到北京后再次打电话给她,强调她的感觉。

席小雯干脆地回答梅姐:

“跟你一样,不结婚,谈着玩!”

电话毫不客气地挂断,梅姐瞪着发出嘟嘟响声的电话,除了瞠目结舌还是瞠目結舌,如今,当年的话现在一语成谶。席小雯不知道,这是否是命运对自己的报复?告别上海回到青岛以后,晚上常常失眠,这个时候,席小雯经常会想起当年,自己任性十足地跟梅姐说过的这句话。

不过,她已经做好被梅姐嘲笑的准备。

令席小雯想不到的是,梅姐居然反应很平静,即没嘲笑也没有跟她大吵,梅姐还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跟谁呀?

“你最讨厌的人!”

说完这句话,席小雯的心里有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快感,报复吗?似乎也不是,那种感觉很复杂,一时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梅姐脸上的淡漠透着习惯性的高傲!

“我讨厌的人多了!”

别看梅姐是市井女人,能人她眼的男人真是不多。

年轻时选错了男人,中年以后,对待男人就越发挑剔了。

“当年,我上高中时被你说成是穷鬼的那个人。有妈没爹,没教养。你不是还背着我给我老师告密,我因此在班上做了检讨,别以为你做的好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别以为我不说,就等于我忘了这件事!”

席小雯虽然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往事一样,但她的表情还是有隐忍不住的悲伤与难过。

梅姐轻描淡写的表情都写着这样一个问号:有这回事吗?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起当年梅姐背着自己去找老师告密,席小雯的心就紧紧缩成一团,仿佛当年的疼痛,从来没有消失过。

“好像这些年,我反对的事情,你都在坚持!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你瞧你跟我,连抹布都不如,抹布还能擦灰擦油,你呢,只会跟我吵架,好像这些年我害惨了你一样。”

“我反对你跟那些老男人来往,你不也是一样背地里跟他们来往吗?”席小雯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梅姐稍有收敛怒瞪的表情,其实是以此试探席小雯内心的想法:

“你跟他结婚合适吗?”

“那你看我跟谁结婚合适?”

“好好好!我举双手赞成行了吧,祝你们花好月圆,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梅姐这个年龄了不会不知深浅,知趣儿地顺坡下驴,但她的心里却一阵窃喜。

命运还是朝着她希望的那样走来。

不管如何,席小雯回青岛就好。

更何况她是嫁给易尘呢。

并不意外的意外

吉安正急着看一个营销方案,下午开会时准备投标。门被敲响,她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请进,眼睛仍旧盯着电脑,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立马惨白了脸……

两个多月以前的黄昏打过电话以后又在人间蒸发的那个人居然手眼通天地找到了她的办公室。

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她离开的这些年,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到,现在,他就站在她对面,咫尺之间。

眼前的男人是李乐基。

这三个字,让吉安的心瞬间有剧烈的抽痛之感。

几十秒的慌乱过后,吉安强行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乐乐与平常接待其他客户并无二样儿,只是,乐乐觉得男人有些怪异,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眼睛看着电脑,耳朵则听着他们的对话。

“宋博宇,四年不见,又当老板啦,祝贺。”

李乐基坐在沙发上,似是满眼关切神色,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但是无论他怎么把自己粉饰得正人君子,都让吉安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地。

“别绕圈了,直接说吧。”吉安脸色陡然铁青,她的淡定超乎自己的想象。

李乐基见吉安黑着脸,居然没有丝毫的生气,还嘿嘿干笑两声:

“还是吉总了解你老公,我们谈谈吧。”

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可是谈什么呢?

过去的恩恩怨怨吉安不想提,一切都在四年前结束了。

那么,现在?

现在的一切与他无关,别说将来,将来更与他无关了。

宽慰别人时我们经常会说,在一切变好以前,我们总要经历一些不开心的日子,可是,这样不开心的日子几乎占据了吉安所有的青春时光,如果这样讲的话,她的青春就是一场恶梦,而这场恶梦的制造者就是眼前的男人。

这样一想,谈谈都是多余。

但是,听到老公二字,吉安本能的反感,不,他们从来就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他没有资格、权力这样称呼她。

“对不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别不好意思承认,咱们的女儿差不多四岁了吧,你敢说我不是你老公?”

“直说你来的目地。”

“别以为我除了向你要钱,还是要钱!”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是他……

“我们重新开始吧……”

吉安一声冷笑,恐怕做梦吧,笑话,她怎么会跟他重新开始?

李乐基从沙上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拄在班台上,认真的神态令吉安有瞬间的恍惚。

什么时候,恨尽了,也就是新生的时候。

可是,即使新生了,她也难以忘记他给她的伤害。

“是你自己走还是叫保安送你下楼?”两个人对峙了片刻,吉安发出逐客令。

“我承认,两个月前不该打电话跟你发火,但那也是你躲我四年让我见你心切,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前都是我不对。”李乐基直起身,在办公室里慢慢踱步,好像是在街心的公园散步一样随便:“手段是有些不好,但是,如果你换位思考,完全是为了见到自己老婆,有什么错呢。”李乐基扶着下巴的一只手拿下来,变成了双手插兜儿,温和之态尽显:“博宇,别闹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四年了,每天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你,我们回家,好好过日子。”

吉安的背微微一僵,面无表情看着别处。

李乐基今天这个样子都在吉安的意料之外,这些话仿佛是从一个她从不认识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吉安一時理不出头绪。

往事一幕幕,就在眼前,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不是一句话就可了得的,想到这里,那仅有的一点温情瞬间消失,她还想起一句话: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是当年王美玉形容李乐基的,这句话让她对母亲耿耿于怀了多年,此刻,她觉得这句话形容李乐基最贴切。冷着脸,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如何对付他的招术,突然,她听到扑通一声,抬眼看时,李乐基已经跪了下去……

那么一个霸道的男人,强势到无论对错都不许你说不的人,怎么可能给吉安跪下?如果当年他有这样的态度,他们的爱情也不至于伤到千疮百孔的地步,也不至于她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孩子从青岛逃到上海,更不至于把叫了二十多年的宋博宇改成了吉安,这样的改头换面,是连根拔掉啊,彻底地铲除了过去,甚至在父亲因他而一命呜呼的瞬间,他都没有……

为何今日……

两个月前他还在电话中毛骨悚然地威胁她,现在,给她生生的下跪——他到底是魔鬼还是血肉丰满的男人?吉安不知所措。

他再次肯求她跟他回家。

她不答应,他就不肯起来。

回家,还有家吗?

吉安的眼角一涩,心头瞬间掠过一阵抽痛,这抽痛仿佛要把她的心绞碎般剧烈。

乐乐站在门口,一会儿听男人叫吉安,一会儿宋博宇,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叫保安,这时忽听吉安说:

“送客。”

就像以往接待了一个她十分不愿意接待的客户,终于说完了该说的一切,如释负重送他离开。

乐乐快步走过来,示意他离开,李乐基跪在那里不肯起来,乐乐只好拉他,强行让他离开,李乐基立马拉了黑脸,一改刚才的卑谦态度。

“我老婆的办公室,关你屁事?”

“对不起,吉总有要事处理!”

乐乐拽起李乐基,往外推他,无奈他太强壮,怎么推他,都纹丝不动。

他们的嚷嚷声惊动了楼下的员工,大家涌到楼梯口围观,就在李乐基不肯听劝还对乐乐出言不逊时,并不知道人群中有一个男人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当李乐基用力把乐乐甩到一边时,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三步并做二步,冲上来,从后面一把揪住李乐基的衣领。

早就想狠狠地揍他了!

他有资格叫吉安回家吗?

他有资格被人原谅吗?

在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中,李乐基突然摔倒在地,唐慕远顺势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等李乐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他已经挨了无数拳头和耳光。

武力威胁,李乐基从来就没怕过,从小他就是孩子王,最擅长的事就是打架,所以,在唐慕远给了一拳以后,他也找到了对手,两个人很快撕打在一起。

出手之狠就像寻找多年的仇家,终于出其不意相见,彼此都有一肚子的恨要无情发泄到对方身上。

女孩子们吓得一阵惊叫。

柔弱的乐乐怎么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把在地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拉开?有男同事跑上来,伸手去拉,结果,同样被两个打红眼的男人扯进其中,摔倒在地,瞬间,吉安的办公室就成了愤怒滔滔的战场,茶几被掀翻,茶杯滚落,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杯子碎成了玻璃片片,甚至文件也成了攻击对方的武器。

还好,保安及时赶到,将李乐基制伏。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摁着他的肩膀。

李乐基不肯就范,只好强行“护送”他离开。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唐慕远再次冲上去,连踹数脚后,用力抓住他的衣领,怒视道:

“你来一次我揍你一次!”

李乐基用力挣扎,突围出保安的束缚,一只手指着唐慕远的鼻子道:

“英雄救美还是讨好你老板?我告诉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以打听一下你大爷我李乐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是敢对我老婆动心思……”他顿了顿,一声狂笑过后,一字一句道:“小心我剁了你的脑袋!”

吉安上前想把唐慕远拉到一边,唐慕远好像早有准备一样,一只手就把吉安拉在自己身后:

“她是我……”

“慕远!”吉安突然大喝一声。

唐慕远咽下了后面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吉安,数秒过后,重新把目光转到李乐基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她是我老板,这一条就足够我收拾你,不信我们走着瞧!”

不由分說,上去两手死死抓住李乐基的肩膀,用力一耸,李乐基摔出几米开外,幸亏有墙,不然的话会一头栽倒在地,头破血流。

吃了亏的李乐基在保安的“护送”下,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公司,一场战争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结束了。

吉安转身看到唐慕远鼻子里流出了血迹,眼角乌青了一大片,发现他也看自己时,蓦地把目光移开,唐慕远说了一声以后小心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

吉安从班台上拿出抽纸递给唐慕远,示意他擦鼻子的血迹。

唐慕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刚想说声谢谢,吉安已经抢先开口:“以后不要乱管别人的事!”

虽然声音很低,但仍然有种命令的气势。

唐慕远盯着吉安的脸,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再次被吉安的强势打断:“乐乐,带他去诊所包扎一下……”

唐慕远拒绝了乐乐的陪同,独自一人下楼,此时格子间的人早就如沸腾的开水议论纷纷,金枝拿纸巾,准备给唐慕远擦嘴角的血迹,这时,阿真也赶过来,看金枝已经抢先,在一边没好气地说:“心疼了?”

金枝了白了一眼阿真:“见死不救,你冷血啊?”

说着去给唐慕远去擦,唐慕远伸手挡住了金枝的友好,金枝夸张的叫:“血哎!都青了,不疼吗?”

唐慕远的眼睛盯着电脑,不吭气,金枝并不放弃她的友好和关心。

阿真见此,把纸巾扔在桌子上,椅子一转,回了自己的座位,冷嘲热讽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愿意疼,你管得着吗?”

唐慕远抬起头看了一眼阿真,阿真恨恨地迎着他的目光,最终唐慕远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人生最不可追忆的就是往事

吉安不姓吉。

在她成为吉安以前,她姓宋,叫宋博宇,她还有两个哥哥,分别为大哥宋博明,二哥宋博远。

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李乐基……

吉安的人生或许会像大哥二哥一样,会像父母希望的那样,上大学,出国留学,到华尔街某著名的金融机构工作,遇到一个凤凰男,结婚生子,过上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然而,人生就怕如果……

吉安与李乐基同在一个学校,同级,不同班。

班里有位男生,此男姓秦,名奋,可惜他老爹的良苦用心,秦奋一点儿都不勤奋,有些事情倒也十分出类拔翠,比如小秦只喜女生,不喜男生,但又不喜主动对他讨好的女生。他喜欢谁,谁也必需像他喜欢一样喜欢,他说一别人不能说二,弄得男生一见到就像太监见皇亲国戚一样。

从不按时到校上课,为所欲为是富二代的特权,经常是老师这边讲课,他不打一声招呼,毫无征兆地推门而入,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该干嘛干嘛,连校长也要礼让他三分,老师对他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据说,他老爹为了让他读好高中,不惜花重金赞助这所重点中学,期望儿子将来金榜题名……

高一那年春天,班里几个同学约好一起踏青,到了目的地以后,吉安发现只有秦奋和她……两个人也就罢了,他居然强行非礼她,始料不及的吉安,一巴掌打掉了秦奋凑过来的嘴脸。踏青回来后,秦奋就像无所不能的孙悟空,经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那时,大哥去了美国,二哥在北大,帮不上她的。这种事不敢跟父母和老师说,害怕惹火烧身,自己那些小闺蜜,深知秦奋魔掌的无情,只能陪她暗自哀叹。有一段时间,吉安非常害怕上学,不成想,这种担惊受怕终于在某天放学后的一场意外冲突中突然结束。

秦奋把吉安堵在校门口,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以一副胜利在握的神态看着她,一群男女生迅速从周围聚过来看热闹,有的跟着大声起哄,无恐天下不乱。

“你凭什么这样讨厌我对你的好?”

出手够狠的了呀!

似乎牙都被捏掉了一样。

吉安想说话,可她无法张开口,她就那样痛苦地哎呀着,挣扎着。面部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就在秦奋准备花样翻新继续让宋博宇见识见识他的能量时,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说凭什么?”

话音刚落,那人就风一样神速地站在了吉安和秦奋面前。高大的个子,使他的身体像一堵墙,遮住了吉安的视线,肩上斜斜地挎着书包,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他用一只手轻松把秦奋的胳膊反拧在背后,秦奋痛得嗷嗷惨叫,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差一点被疼痛支解的秦奋不知道谁这么有眼无珠,敢跟他来这一套,你算哪根葱这几个字还没等从他嘴里吐出来,高大男生自报家名:

“大爷我是李乐基!”

秦奋一听李乐基,立马惨白了脸,赔上了笑脸,据他所知,李乐基早已经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啦。

“对不起,我不知道宋博宇……”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说着,叭叭地朝秦奋的脸上猛抽耳光,秦奋的狠跟李乐基比就是小儿科了,旁边的人都被李乐基英雄救美的气势吓住了。

“宋博宇是你可以随便喜欢的人吗?”

秦奋差一点给李乐基跪下,与其说怕李乐基响亮的耳光,不如说怕他那双狡猾的小眼睛,放射着可怕的凶光。

即使这样,仍然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英雄救美的热烈,又摔沙袋儿一样,把秦奋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踩住他的后背,像踩一块小时候玩的泥巴一样,如果不是吉安在一边大呼要出人命啦,李乐基不会这么便宜放了他。

李乐基牵着吉安的手,在众人的注目与欢呼声中,扬长而去。

吉安就这样认识了李乐基。

那时,她才知道,李乐基和她住在同一条街上,不同的是,一个在大街的东面,一个在西面。他很早以前就认识吉安,不过认识她的男生太多,其中或许他们还说过话,但她都不记得了,李乐基却记得,与其说他记得,不如说,他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吉安,她是学校里公认的美女,但那时,她的身边有她大哥宋博明,二哥宋博远,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每天像护花使者一样,上学和放学都守在妹妹身边,图谋不轨的男生根本无法接近。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李乐基在吉安心中的位置无限高涨。

在她生活的那条街上,李乐基很有名,一些同龄人都叫他大哥,常常一呼百应,让吉安觉得他特有男人的范儿,从不畏惧别人,当她遇到困难或不开心的事,他总是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

少女时代对于一个男生的崇拜就是这样简单透明,不含任何杂质。

如果这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的话,两个人牵手度过了甜蜜的高中生活。

大学分数下来,吉安只考了四百多分,连专科也无缘。李乐基考了不到二百分,李乐基高考失利后就去服装城跟他妈做买卖去了。

当年按吉安的成绩与聪明程度,不会落榜,都是因为李乐基的出现,才有了这样的结果。王美玉恨死了李乐基,都是这个街头小混混毁了女儿的前程。

吉安为了他,要放弃重新复读,如此荒唐之事,王美玉根本接受不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哥嫂也极力阻止吉安的选择。

一提起李乐基,王美玉简直气疯了。

她老人家二话不说,不顾自己有心脏病的事实,像战士上前线一样,风风火火冲进了李家。她要找李家的人算帐,希望他們能管教一下不学无术的儿子,不要整天骚扰她女儿。

开门迎客的正是李乐基的母亲于桂荣。,

她战战兢兢、迷茫地看着门口的女人。以往,儿子经常惹事,让人家找上门来,跟着没少赔罪,这次,不知道她那宝贝儿子在外面又把别人怎么样了。

“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这话落地,再笨的人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女孩子于桂荣见过,李乐基数次把她领回家。那么,眼前的女人就是她未来的亲家母,本该是提着财礼,在热烈友好的环境中上门求亲,结果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了。李乐基他妈也不是软柿子,既然你亲家母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到自家门口大呼小叫,她也不会当个哑巴。

凭什么说她儿子是赖蛤蟆?

难道她女儿就是天鹅?

“你这不是庸人自扰吗?你姑娘愿意和我儿子勾搭,你来找我干什么?”

于桂荣双手叉腰,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圆鼓鼓的,站在门口,热烈迎战。

王美玉没想到于桂荣是个夜叉级的人物,简直就是泼妇!

她讲这话就是对她王美玉的侮辱,虽然这些年自己在市场做生意,但王美玉有个爱好,不管每天多累,晚上睡觉前都要看一会儿书,尤其爱看小说和唐诗宋词,读书习惯使她对素养二字更为敏感,被于桂荣如此羞辱,王美玉的脸往哪搁?顿觉血呼呼往头上涌。

这种泼妇式的女人能养出什么有出息的儿子?

她来对了!

尽管女儿落榜,但那些来提亲的,有教师、公务员、私营企业主,哪一个不比李家的儿子强百倍?无论如何王美玉是不会同意李家娶自己女儿的,就是他家花百万聘礼也不行!不允许女儿与这样人家的儿子有半点瓜葛!决心灭一灭李家的威风,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

王美玉嗓音嘹亮,斗志昂扬,她指着李乐基他妈毫不示弱地说:“我女儿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们李家这种没有教养的人家!”

“哎哟!”于桂荣叉着腰,不但没被灭了威风,反而一脸的笑傲江湖:“亲家母,这话你还别真说太早,姑娘大了不由娘,你女儿是否嫁到我家,不是你不愿意就行的事,否则的话,天下哪有那么多娘反对,女儿一样肚子大的事?”

“你!”

王美玉只觉得一股气直逼丹田,胸口一阵窒息。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不能指望男人坐怀不乱,男人哪有不吃腥的?唯一的是你要管好你女儿,不要乱坐男人的怀!你下次来我家指指点点时,先问问你女儿,是否上了我儿子的床?这年头,男人倒是很本分,不本分的,耐不住寂寞的都是女人,亲家母,不是我说你,有本事在家好好教训你女儿,这样,让别人看了多不好,我不是怕别人笑话我儿子,他再怎么失身,也是男人,关健是你女儿,要是哪天她真的肚子大了,别埋怨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于桂荣越说越兴奋,她的大嗓门引来周围邻居过来围观,一帮家长里短的妇女好奇两个女人的掐架,她们的爆笑声无形中又给李乐基他妈打了气,大肆鼓励一样,所以,她越说思维越清晰,根本不给王美玉插嘴的机会。

“说句心里话,我也没太看上你女儿,我儿子领回家里时,我明确跟他说过,这样的小姑娘你根本就养不住,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男人惦记着呢,虽然说我们李家不是名门,但我也希望找一个本份能过日子的儿媳妇,生儿育女。你女儿能攀上高枝,我并不失望,但问题是,你女儿老是扯住我儿子不放,这就不好了。我还真怕有一天,你女儿给我儿子戴上绿帽子,所以,你要是觉得我们家不配你女儿,请你管好自己的女儿,让她少来勾引我儿子!”

败了下风的王美玉心里憋了一股恶气,脸色煞白。

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从来不会骂人的王美玉,逼急了眼,也冒出了脏话。

这个疯狗,再理她就得被她咬得千疮百孔,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围观女人的笑声,王美玉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就像炸开了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的爆痛。

王美玉赶忙去包里找速效救心丸,翻遍了包里的角落,也没有找到,出门时太匆忙,忘了带,她嘴唇哆索着,渐渐发紫,眼前一阵阵金星乱舞,无数个太阳在眼前灿烂地飞舞,天旋地转……

“要死别在我家门前装,泼妇!”

于桂荣临关上大门时朝倒在地上的王美玉骂道。

醒来时人在医院。

王美玉的心脏病犯了。

命不该死,看热闹的人拨打了120,还好抢救及时,否则,王美玉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经过治疗,一个星期后,王美玉出了院,不管怎么说,自己用命去抗争,这一次,吉安该有所醒悟了吧。她在病床前答应王美玉,与李乐基断绝来往,但是,通过王美玉暗中侦察,吉安并没有与李乐基断绝来往,背地里一切照旧,王美玉很伤心,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死活都要跟那样一个街头小混混在一起,差一点搭上自己的命,难道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不如一个相处几个月的陌生人吗?王美玉见吉安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也是迫不得己的选择,与李乐基在一起,就别认她这个妈。认她这个妈,就不能与李乐基在一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王美玉还掷地有声的扔给吉安一句话:

“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毫不留情地把李乐基比喻成狗,吃屎的狗!

父亲宋金生是个沉默少言的人,三个孩子中,他最宠爱的就是老三吉安,大概是女儿的原因吧,从小到大都顺着她来,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与王美玉的态度一样坚决,他甚至在暴怒之中给了吉安一耳光。远在美国的大哥给她打来越洋电话,希望吉安能慎重考虑家人的意见,上大学,为来美国留学做准备,二哥当然更是横竖看不上李乐基。

之后,在大哥的精心安排下,吉安进了一家寄宿制学校补习,这段维持了二年的初恋就此戛然而止。吉安重回校园的半年里,的确像她对王美玉发过的誓言一样,不接李乐基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对他没有片言只语。

让时间的尘埃掩埋一切。

只是,世间的很多事不是以自己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乐基收到吉安的断交短信后,吉安就像一滴散发在空气中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天去她上学的路上等她,不见人影,李乐基四处打探吉安的下落,無人知晓,他只好用糖衣炮弹的方式,在同学中发布“寻人启事”,提供有价值线索赏钱一千块。重金之下总有勇夫,没过多久,就有人侦察到消息,告诉他,吉安在一所封闭国际学校的补习班里。李乐基当即兑现一千块钱的承诺,坐上了开往郊区的一路公共汽车,那路车直达吉安的学校,李乐基骗过门卫,混进校园,吉安正在上体育课,他没有打扰,一直等到她下课,他才穿过人群,急匆匆跑过去。

吉安转过身的那一瞬,愣愣地盯着眼前高个子的男生,怎么会是他?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这所学校是大哥的同学从美国回来后开的双语学校,教学条件很好,全日制寄宿。她来这所学校,是严格保密的,一个月回一次家,有时干脆不回,父母来看她给她带来生活用品,怕的就是李乐基找到她。

待她反应过来转身想走掉时,李乐基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以为她出国了,再也看不到她,想不到她还在人间,在这里,那一瞬,他的心悲喜两重天。

吉安的眼睛看着别处的一棵树。

李乐基的手趁她不注意,悄悄伸过来,抚摸着她额前的长发。

吉安猛的推开了李乐基,转身走人,李乐基大步跟过来,吉安惊恐地躲闪,这一刻,她的脸苍白如纸,不管李乐基如何哀求,她都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李乐基不管不顾拽住吉安往校园外走去,吉安向相反的方向用力挣脱,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撕扯着,周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同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上演的一场无声哑剧。

李乐基扯不动她,只好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

“你跟我走!”

吉安大声回击:

“别再异想天开了!”

“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找你!”

“我讨厌你,我不想看到你!”

吉安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她向王美玉保证过的,何况已经过去半年了,伤口已经渐渐结枷了,不去触碰,就不会重新开裂,她小心的保护,自然不会有血水流出来。

“你敢说你不在乎我吗?”

“滚开呀,臭流氓!”

“我不是臭流氓,我是你最喜欢的人!”

“……”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而吉安在对峙中,毫无退路。李乐基在众目睽睽之下,霸道地揽过她的身体,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他找得好辛苦,而她怎么可以安静到把他忘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垂下头来,忧伤而眷恋地望着她,眼神瞬间变得滚烫,泪水又一次簌簌而下,除了幼年以外,长大后,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可是,与她见面的这几分钟,他已经流了两次眼泪,突然,他松开了她,双手围在嘴巴周围,做成喇叭状,对着围观的男女生大声宣布:宋博宇是我女朋友。

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声,与吉安平时要好的女生杨子一脸的惊呼:“真的啊?宋博宇,你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连我这个同桌都不知道。”

“不是,他是流氓!”

“我不是流氓,我是她男朋友!老天作证。”

那天李乐基走了以后,吉安跟门卫打过招呼,还主动调了宿舍,换了手机号,总之,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但是,她再也躲不掉李乐基疯狂的追求了,无论她怎样躲藏,他都能有办法找到她。

吉安不想再伤母亲的心,可是,李乐基就像一个狗皮膏药,怎么扯也扯不下来。自那天见面以后,李乐基每天都会跑到学校与吉安幽会,有时晚上也要跑来,强行把她拉出自习室,在那片枫树林里,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和树叶,抬眼是满天的星光,在一次长长的拥抱和接吻之后,年轻的情欲如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浑身粘满了树叶。

初尝禁果的他们,再也无法忘掉彼此的身体,每天晚上都会有那么一刻是纠缠在一起的,好像孩子见到一款玩具,好奇,又恋恋不舍,从初夏到秋天,整整半年,他们就这样在彼此的身体里相互索取,温暖空虚的心灵。在这一点上,李乐基就像吉安的导师,很有经验的样子,一次次的欢愉过后,每个月的那几天,也没有出现过一点意外。

李乐基是在书上看到的保护措施。

“我不会让你那个的。”

每次李乐基说这话,吉安羞得无地自容。

半年后,事情终于露了马脚,王美玉给吉安交手机话费时,发现话费巨增,顺便打出了她的通话清单,在那个长长的纸单上,她看到的只有一个号码,王美玉用公用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果然是……

当王美玉把吉安请回家对质事情时,吉安当场给王美玉跪下了,连犹豫也没有,她告诉王美玉,她喜欢李乐基。

事情到此,王美玉还能说什么呢?

她当即让吉安滚,滚得远远的,她没有这个女儿!

宋家老大也就是吉安的大哥宋博明,考上了清华,后赴美留学,毕业后被华尔街某大名鼎鼎金融公司高薪请去,找了同样是留美博士后的妻子。二哥宋博远读的是北大哲学系,毕业后回到青岛,做了公务员,妻子是某集团公司财务总监。两个人在寸土寸金的海边买了150平方米的大宅。从某种意义上说,宋金生和王美玉希望女儿跟她大哥宋博明一样,去美国,将来他们老了,也到美国去安度晚年。

此时有谁能理解王美玉的痛苦呢,拼了一辈子,最后却和唯一的女儿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原本,她也只是气头上的话,令她目瞪口呆的是,吉安二话不说,真的摔门而去了!

真的和她断绝了19年的母女关系。

吉安摔门而去的那一刻,王美玉平生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一个成语的含义:生不如死的滋味。

最高興的人是李乐基他妈于桂荣,她在自家门口放了一挂鞭,以示庆祝。旁观的人一大堆,自然有那天她与王美玉吵架看热闹的人,于桂荣恨不得长一百张嘴,告诉人家,吉安自己搬来与他儿子同居了,让她这张老脸无限光风,一分钱没花,就娶了媳妇。

“改天一定请大家吃喜酒呀!”

李乐基他妈拉着长腔,腔中透着得了便宜卖了乖的喜悦。

“你儿媳妇很漂亮的哦!”

“那是,别看我儿子长得不咋地,找媳妇就得找漂亮的,不漂亮的我们也不要。”

“小姑娘看上去很不错,配你儿子富富有余,倒是你儿子,有些不配!”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太太们纷纷摇头:

“祖上积德,才有这样的好事。”

于桂荣那个张扬呀,就差把喇叭放到月球上去了。

当时,吉安也在场,真想说婆母几句,好像是自己妈不积德一样,但考虑到有外人在场,也就作罢,何况,她目前这种情况也不宜于桂荣辩解什么,自家回不去了,于桂荣说再难听的话她也得忍着。

于桂荣在服装城有一个几十平方米的批发店面,生意不好不坏。吉安的到来,仿佛一股春天的风吹过腐朽的树木,小店焕发了生机与活力。吉安发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儿经商细胞,在她不断的开拓下,三年后,店面由原来的几十平米扩展到近千平方米,十几个员工。她发现了一个商机,别人家都是从上家进货,利润低,如果从厂家直接发或定作利润更高。吉安提前了解服装市场行情,然后选择好流行款式,让李乐基去南方买下样品,在细节上改进一点交给服装厂代加工后贴上自己的品牌,这样,成本降到最低,利润翻番。有很多外地客户争相到她这里来批发,于桂荣也看到了未来的儿媳妇是经商好手,自己以前的理念完全不适应市场发展的需要,也就大胆地把店面交给吉安打理。

吉安与李乐基同居的第四年,他们买了二百平方米的复式房,搬离了原来的筒子楼和破旧的小区,公婆住楼下,他们住楼上,幸福生活终于姗姗来临。

李乐基一年四季有大半年时间都在南方跟货,吉安也会抽空儿去考察服装市场的变化。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对于市场,她渐渐形成了一些自己的经营理念,为什么很多女性都喜欢爱马仕、LV那样的品牌?除了品质的保证外,也有文化的传承。

吉安给自己的品牌注册了一个商标——大唐服饰。

她希望所有中国女人穿上她的服装都有环肥燕瘦的气质,像爱马仕代表法国一样,大唐服饰代表中国的服装文化。为了使公司尽快走上规模,她从银行贷款租了一家废旧工厂,简单改造一下就成了生产车间,但随着生意的扩大,加工车间太小,无法满足订单,仍有一部分产品需要南方一些工厂代加工。这样的话,李乐基仍然要经常往返于广州、深圳等地,家里这面的销售工厂经营全由吉安负责。

忙碌过后宁静的夜晚,躺在床上的吉安就会想起母亲王美玉,她大概不会想到高中毕业的女儿已经创造了人生的很多不可能,她想把这些通过自己奋斗得来的成就与王美玉分享,母亲仍然拒绝接听她的电话。时过四年,母女两个人一直这么僵持着,说实话,刚离开家的那两年,吉安是对母亲有过恨意的,她认为王美玉对自己太无情,根本不像自己的亲妈。现在,这种恨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淡化了,吉安虽然不能完全理解王美玉的做法,但在某一刻的寂静中,忽然会想起母亲,想起她在市场贩鱼时的辛苦。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可好?

正当吉安风风火火准备做一番事业时,她怀孕了。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吉安一点也不惊喜做妈妈,没有做母亲的心里准备。何况现在只是同居生活。

不是不想结婚。

她想买了地,盖起真正的厂房,公司像模像样走上正轨时,再办婚事,那时要请来父母,哥嫂,让他们见证自己的幸福。李乐基和他妈都多次提起过结婚的事,吉安以忙为由推脱了,真正的想法是她需要一个无尚光荣而盛大的场面,来完成婚姻这件事。

这个光彩的场面也是给这些年一直不来往的亲人们一个交待,她更希望这个光彩的场面可以让父母、哥嫂与她冰释前嫌,重新拾回以前失去的亲情。

知道吉安怀孕后,李乐基不同意打掉孩子,于桂荣更是欢天喜地,真想敲罗打鼓,昭告天下,当然,她最想告诉的人是王美玉。

怀孕后的吉安随着月份的增大,终于体验到怀胎十月的不易,也就一下子理解母亲当年为何要那样跟自己“对着干”,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说服李乐基,跟王美玉这样僵着也不是一回事,早晚还得认这个妈,晚认不如早认,李乐基也不反对,主动买来礼品,跟吉安回了娘家,这也是她离家出走以来的近五年时间第一次回娘家。

王美玉一看吉安的肚子大了,再看看李乐基那双小眼睛,那个气呀,当即把礼品扔出了门外,礼品在大门口滚到沟里去了,街坊邻居都看到了王美玉的盛怒。

李乐基心有不悦,但看到吉安的眼色,只好低头坚持。

“妈,她已经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王美玉的眼前金星飞舞,嘴角一阵颤抖,浑身打哆嗦。

她最怕的事情,真让李乐基他妈给骂对了,被人骂完,又主动送货上门。

一个有可能是未来哈佛的高材生,就这样跟一个街头小混混在一起了,就算他们有了服装厂能如何?怎么能跟哈佛的高材生相提并论?在她眼中,女儿现在就是一个服装贩子,跟她当年在市场与宋金生贩鱼有何区别?若说区别,她卖的是鱼,女儿卖的是服装,仅此而已.,王美玉不否认自己一辈子没少挣钱,但是,她终是一个小贩子,被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所不屑一顾,她去过美国,看到公司里的人对儿子的尊重,小儿子也同样前呼后拥,只有吉安跟她一样没出息。

所以,一想到这些,王美玉就痛不欲生。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生生毁在李乐基这样一个鼠目寸光的男人手里了。

“你怀孕,就给人家生啊,”王美玉指着吉安歇斯底里地说:“给我说啥呀?恋爱是你们自己的事,同居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你要我这个妈有什么用?只会防碍你们的好事,所以,你没我这个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以后,你不要登我的门,我也不会登你的门!”

“妈。”吉安几乎是哀求道,眼泪在眼里打转。

“我这个本份的妈生不出你這样的风流女儿,我不是你妈,你认错人了!”

说完,王美玉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声剧烈的砰响,像是突发的泥石流一样,在心中轰然漫过以后,一切原有的亲情就成了一片没有任何痕迹的废墟。

六个月后,女儿在医院顺利出生。,

吉安给她取名春天,寓意她的一切都是春天般美好,孩子的到来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女儿出生以后,很少回娘家,只是每年过节,或母亲的生日,她会独自回家,买一些礼品,给母亲一些钱,礼品倒是没有扔出来,钱也没收下,从王美玉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依然不肯原谅吉安,吉安也知趣地借口店里忙而早早离开。每次回家,哥嫂对吉安的态度不是有多热情,但也不是有多欢迎,或者说,热情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漠。每次从南方进了原版的时尚好服装,她都要打电话给他们,问他们是否需要,嫂子每次都在电话里说好,一次也没去。其实,吉安心里明白,他们的骨子里是瞧不上李乐基的,但是,碍于亲情,也不好说什么。

孩子刚满月,吉安就去公司上班了。

李乐基依旧大半时间呆在南方。

周末的下午,吉安在办公室里正与客户谈合作细节,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中断了她正在谈的一笔生意,男人自称老三,让吉安立马打给他六百万,否则,剁掉李乐基的两条腿,是要两条腿还是六百万随吉安自己选择。

吉安说了声骗子就挂了电话。

嘴上这样说,心里放不下,就打李乐基手机,系统传来关机的声音,又打给李乐基常去订货的那几个厂家,都说没见到李乐基来订货。不对呀,吉安连忙叫财务查一下上个月的汇款,正好几笔加起来有三百万之多,这面急着要货,厂家说活多忙不开,要吉安另选他人。

难道……

果然她的猜测在另外一家得到了证实,李乐基数月前提走货款,说那批货不好卖,等新款上市以后再来,就在吉安忙着证实这件事的真伪时,电话再响,还是同一个男人打来的,他也不卖关子,让李乐基跟吉安通话。

李乐基在电话中痛哭流涕,坦承是自己在澳门赌场欠下的钱,六百万数目属实,希望老婆大人看在夫妻的情面上出面还钱。

吉安如雷轰顶。

她忽然想起有几次去香港澳门时,逛完所有大小商场以及市场上的服饰店,李乐基每次都劝她去赌场看看,起初,吉安不去,在她看来,赌场就不是好人去的地方。李乐基说服吉安,赌场是来澳门必看的景点,更是澳门的特色。有一次,李乐基还在扑克机玩了一次,结果是手气极好,赢了十多万块。李乐基告诉吉安,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几千万地赢。吉安知道李乐基爱玩牌,在朋友圈里也算得上打牌高手,但是,这六百万……简直要了全家人的命!

一面安慰气极败坏的老三,答应给他立即筹借钱款,一面向公安部门报案。可吉安哪能在一天之内搞到六百万现金?厂里经营不错,但要凑够这个数也等于倾家荡产了,毕竟,服装厂还处于起步阶段,除非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但那也不能说卖就有买主付钱那样痛快的事。警察一面让她从中周旋,稳住老三,一面火速通知深圳警方配合。厂里的现金全部拿出来也只有十几万,本来有些流动资金,但是,前些天李乐基给她打电话说南方有一款服装不错,他已经让厂家加工订做,但需要一百万的保证金,吉安接到电话后也没有过多盘问就让财务打给了李乐基。现在想来,恐怕这一百万保证金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估计他在赌场早就输掉了。

老三还是很讲诚信的,没有东藏西躲,果然在他指定的地点,吉安和警察见到了李乐基。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老三是原来就是吉安常年合作厂家老板赵永久的小名,六百万是李乐基去年输钱后借他的,答应今年还钱,一直不还,厂子接了一批美国订单,急需要钱,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乐基坦承赵永久说的是实话,输了就想捞回来,结果手气不好,上去就是输。李乐基的承认,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们要卖掉刚刚有了雏形的工厂和房子,用以偿还赌债。如果不还钱,李乐基则面临着人刑。吉安回到青岛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工厂低价转让了,房子也同样低价卖掉,才把这六百万还上,更让生活雪上加霜的是,李乐基他爹气得一命呜呼了。

于桂荣也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死了,病好后的于桂荣在一家私人敬老院找了个差事,管吃管住,从此与儿子也没什么来往了。

人生瞬间从天堂到地狱,工厂没了,房子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吉安租了一间三十多年前的老楼,没有物业,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房间朝北.常年阴暗潮湿,老鼠、跳蚤横冲直撞,但也只能如此。

生活的突然变故使吉安束手无策,压抑的内心有时难免埋怨李乐基不该染上赌博恶习,大人吃苦也就罢了,看着孩子几个月就吃馒头,有时咽得小脸通红,夏天蚊子多,身上咬了很多包,吉安心疼,但没办法。此时的李乐基输红了眼,每天仍旧留连于牌桌,他不认为打牌是恶习,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手气不好而己,只要给他机会,可以赢回来。吉安一听李乐基谈牌,本能的反感,加之两个人经常为生活锁事意见不一致,往往是吉安这面刚一张口,那面李乐基就会粗话连篇地骂过来。有一次有牌友来找李乐基去玩,吉安坚决不允许他去,两个人为此事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气极败坏的李乐基让吉安闭嘴,少管他的事!

吉安哪能闭得了这个嘴?

李乐基讨厌吉安乱管他的事,二话不说,伸手打了她,吉安哪里是人高马大的李乐基的对手,这场战争最后以吉安的鼻梁骨折为终点。

李乐基每天的生活就是混迹于赌场,非但没有捞回以前输掉的钱,结果越输越多,有时早晨还没醒来,债主已经迎门了。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债主,吉安只好无奈地告诉他们,李乐基的事与己无关,他们不是夫妻。债主骂她是骗子,借了钱不还,只好动硬的,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吉安只好换房,一年之内搬了四次家,同时她跟李乐基提出分手。李乐基再次把她痛打一顿,扬言,如果分手就杀死他们全家。

被逼无路的吉安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逃离了青岛。当年补习班的同桌杨紫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上海,知道吉安的不幸以后,為她在公司安排了内勤的位置,既是散心,也是工作,换一个环境生活,对她来说,是解脱。

只是一年后,吉安不得重新回到青岛,上海的生活成本太高,那点工资去了房租所剩无几,无法养活她和女儿。青岛是她生活二十几年的故乡,熟门熟路,相对来说没有上海那样大的生活压力。回到青岛以后,她怕李乐基找到她,索性通过关系,她把姓了25年的宋,叫了25年的宋博宇改成了吉安。吉是姥姥的姓,女儿也随她姓。

与过去的一切决裂。

回到青岛后,吉安租了房子,给女儿请了保姆,一切安顿好以后,开始出去找工作。偶尔会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但事实上,母亲还是知道了她离婚租房子的事。王美玉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了一顿,吉安没有辩解,也没有委屈的泪水,一直安静地听着母亲将她骂完……

她知道,王美玉是恨铁不成钢,但事己至此,她又能怎么样呢?

后来,王美玉让二哥捎话给她,让她回家,好歹,家里有地儿住,有饭吃。

吉安还是没有回家,她选择了独立生活……

这些年,吉安从不回忆过去,因为她相信时间能将一切模糊,但事实是,原来的一切仍然那么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遗忘不过是个借口,真正不回忆的原因是,她没有理由让自己活成一个怨妇,就算不为了自己,还有女儿,她不愿意女儿在幼小的年龄里就经历生活的沧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

席小雯要结婚了。

吉安吃惊地看着她,原来还抗拒得要命,现在主动结婚,觉得不可思议:“就为了那辆车和房子?”

“如果你也这样看我?那我只能说,是了。”

“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他,所以,我只能这样理解了。”

“你说得对,虽然我并不爱他,但是,他对我好是真真切切的,十年了,他拒绝恋爱,拒绝一切好姑娘的诱惑,还有什么比这个让我感动呢?”席小雯低叹一声。

“感恩的方式有多种,献身是最蠢的一种.,”

“可我别无选择。”

“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要努力学习,像他爱我一样爱他。”

“如果爱情都是你说的这个定律,我还至于成为未婚单身妈妈吗?更不至于有康立达的不辞而别。”

不管吉安如何反对席小雯因感动而嫁,席小雯还是如期举行了婚礼。

结婚那天,席小雯浑身酸痛无力,体质向来很好从来不感冒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结婚那天病了,不管怎么说,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她还是强打精神把这一天圆满地支撑下来。从饭店回到新房里身体虚脱了般,躺到床上一动不想动,梅姐担心,自然跟过来,趁易尘去给她买药的空档儿,梅姐又开始了她伟大的母爱教育。

“你现在是易尘的女人,心里装着别人就是你的不对!”

席小雯把身子翻过去,给了梅姐一个背影。

梅姐不在乎席小雯这个态度,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主要是怕惹火易尘,每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席小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早晚会把小事积成大疙瘩,最后矛盾爆发,无法收场。

“不是我多嘴,你在我面前摆一副臭脸没关系,我是你亲妈,易尘呢?他不是,他是男人,对你好,你不领情,把你一脚踹成窝窝头样儿的人你倒是整天对人念念不忘,纯粹是天下第一大傻!”席小雯的沉默激起了梅姐心中压抑多时的不满,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冷着一副脸子给我看,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看看你婆婆,别以为人家对你多感冒,小心人家给你穿小鞋,到时难受的是你不是我!”

掀开被子,席小雯忽地坐了起来。

梅姐被席小雯横眉冷对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闪了闪身子,差一点从床边坐空了自己,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来,就被席小雯给压了回去。

“你年轻时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席小雯冷哼一声,就在她准备继续还击时,一个暗影在眼前闪过。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易尘就站在门口,两个人戛然停止了争吵。

毕竟五十多岁的妇人了,有了生活的阅历,不会像席小雯那样愤青,梅姐自找台阶,对易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她不舒服,你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妈。”

梅姐退出他们的房间,离开了他们的新房。,但是,她的心却丢在了席小雯的新房里。

结婚前夕,易尘把原来的旧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说是旧,也并不旧,那个房子离他现在的新房只有一路之隔的山水之都小区,山水之都是商品房,总公司在小区里预留了几栋高层,成本价卖给员工。母亲伍爱莲有房子,离婚时父亲净身出户。易尘多次叫伍爱莲搬过来住,她死活不来,久了,易尘也不强迫她,其实,易尘明白,伍爱莲只所以不离开,是那个房子留下了太多有关她与易尘父亲的往事。

易尘只好把房子出租。

后来不租了让梅姐搬到这个阳光房里,是考虑到梅姐住的同样是老房子,采光不好,还有,离易尘的新房远,他常年出差,如果搬到山水之都,席小雯有个什么事相互照顾起来很方便,梅姐自然欢天喜地地搬过来,这更让她觉得席小雯嫁他嫁对了,当然,此时的梅姐已经不是彼时的梅姐,她懂得如何揣摩易尘的心思,有些借故的讨好使女婿与丈母娘间的亲情看起来很融洽。

对于送房给梅姐这件事,梅姐搬进去以后,易尘才告诉席小雯的,怕她不同意,只好先斩后奏。梅姐也是同样的心里,都已经成了事实,席小雯还能说什么呢?其实,她也渐渐感觉到三个人中,梅姐和易尘间的亲情已经超过了席小雯,好像易尘是梅姐的儿子,而席小雯是外来的儿媳妇一样。席小雯并不计较他们间母子般的亲密,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什么都看得清楚更好一些,她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至于梅姐与易尘如何,她都无法控制,也不愿意无事生非。

梅姐走了以后,易尘给席小雯端水拿药,席小雯不想吃,以往感冒睡一觉就会好。易尘担心她发烧,哄她吃药,席小雯只好吃下,她怕传染给易尘,就让他睡另外一间小卧室,易尘不想过去,但也不想让席小雯不高兴,坐在床邊陪她聊了一会儿天,吃药后的困劲很快上来,易尘回了小卧室,这些天婚礼都是他一个人在忙,一切都结束后,疲惫袭扰而来,易尘也很快睡了。

婚假只有7天,席小雯的身体总是不舒服,看得出是强打精神,易尘仍旧睡在次卧。毕竟是婚姻大事,对于易尘这样的爱情传奇主角来说,又是地产公司年轻的总裁,总是有许多朋友要应酬一下,所以,这7天婚假,尽管席小雯身体不舒服,白天和晚上还是要跟着易尘去见他的朋友。席小雯高贵冷艳的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几乎所有男人见了她都会生出怜香惜玉的冲动,大家都羡慕易尘十年等待终于抱得美人归。年轻、有钱,还有美女娇妻,这对于而立之年就成为公司老总的易尘来说,是莫大的荣幸,也让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晚上回到家里,席小雯累得快要虚脱了,加之感冒并没有完全好,所以,在易尘抱住她的时候,她轻轻地推开了他,他愣了愣。

“等我……”她的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等我身体……彻底好了以后……”

他沉默了半天。

还是遵从了她的愿望,掩上门以前,他轻声说:“早点睡吧。”

易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睡,他睡不着,站在窗前,眉头紧锁,沉默地看着夜色。在这个30层的房间里,他可以俯瞰半城美景,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夜色……

回到床上的易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的。

7天之后,易尘要去上海处理工作,他不希望席小雯那么辛苦,如果席小雯愿意可以去上海做他的全职太太。

席小雯拒绝了。

即使易尘挣的钱再多,她不会做全职太太,更不会跟他去上海。她不去,易尘也不强求,就这样,两个人的双城生活开始了。

每个周末,易尘从上海飞青岛,周一早班飞上海,梅姐时不时过来照顾一下席小雯的生活,与其说照顾,不如说,她是双重间谍。一面,她要掌握席小雯的动向,不能让她乱来,另外一面,她要把席小雯的有些情况,如实告诉易尘,总之,梅姐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两个人好到一块儿去。

有时,命运的事真的像天注定一样,该发生的事,你不希望它也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你望眼欲穿也不会有丁点儿结局。

那天下班,在单位楼下的停车场,席小雯开车门的瞬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以为是夕阳的光恍花了眼,可是睁眼闭眼过后,还是那张脸。

然而,脸上的高傲和风光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憔悴。

微愣之后的席小雯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转身继续开车门,她想快一点离开,然而,对方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拉车门的手:

“就那么不想见我?”

说话的人是康立达。

“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席小雯还是努力挪开他的手去开车门,无奈对方比他有力。

“我知道你恨我!”

席小雯面无表情,眼睛看着别处。

“那个姓易的比我有钱!”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他!”

“可你不爱他!”

“不关你的事!”

“你只是在跟自己赌气!”

“我过得很好!”

“假装幸福!”

康立达总能一针见血地戳中席小雯的心事,她的身体在黄昏的风中微微一颤,还好,她可以轻松把戏演下去,跟他这种人,除了演戏还能有什么?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爱情与钱无关,但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席小雯耸耸肩,摊开两只手,做出无辜的动作:“你看现在,我住海边最好的大宅,我不用租一张床,睡觉都尴尬,我开最好的车,我用最好的包包,只要我喜欢的东西,我的老公都可以满足我,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当全职太太,不像跟某人在一起,买菜也只能买最便宜的烂菜叶,每天为存一点钱节衣缩食,还是没钱,我都不知道当初自己为啥那样傻,我妈劝我,朋友劝我都不成,现在我终于明白,她们真的是为我好,谁说有钱人都花心薄情?”

康立达摇摇头苦笑:“你可以掩饰得很好,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肯原谅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原谅的,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你现在就犯了我当初不该犯的错误,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求得你原谅,而是救你出苦海,把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懂吗?”说完,不管席小雯愿意不愿意,就把一张名片强行塞到她手里,平静地说着他这几年的经历:“我来青岛工作了,估计你不用问也能猜到我为什么来青岛,我被凯米出局了,确切地说,我通过这段攀富结贵的爱情終于明白,爱情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我不后悔那一段选择,她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要娶一个自己能驾驭得了的姑娘,女人要穿与自己身份匹配的衣服,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顿了顿,指着她手里的名片继续道:“上面有我的电话,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说完,康立达不再纠缠,就像轻轻地他来了一样,轻轻地,他走了,完全不顾及席小雯惊愕的眼神。

席小雯坐进车里好一会儿,都不曾明白,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里,梅姐在,她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席小雯,但席小雯对梅姐不请自来的习惯很不舒服,肚子饿了,也只好忍着内心的不快坐到桌前一声不响地吃饭。

席间,席小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梅姐几次欲言又止,后来,梅姐又自顾说了一些什么,她都没听清,就回了房间。收拾完碗筷以后,梅姐同样不快地跟进了她的房间,她就看不惯席小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正四脚朝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的席小雯,显然没有意识到梅姐进来。

“快一个月了,你还在感冒?”话一出口,就带着极强的怨气。

“你能不能不像一个幽灵一样?”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半天的沉默过后,席小雯突然坐起来,怒视着梅姐。

“你看你回到家里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个姓康的鸟人害得你还不够惨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就是在应付易尘!我是你亲妈,如果不是你做得过分我怎么能替一个外人说话?”

“我就是想着那个鸟人,怎么啦?我愿意想他,不但想他,我还要去见他!”

梅姐惊愕地看着席小雯。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他好,他怎么不给你买房,送车?他好,怎么没在你最痛苦时娶你?他好,怎么见了有钱姑娘就把你甩了?”

“是吗?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梅姐以为席小雯说的是气话,哪知,她下面的话更让梅姐惊愕不止。

“那个鸟人来青岛了,来求我原谅他,求我离婚,求我再次给他机会。”席小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顿了顿继续说到:“不信的话我领回来给你看。”

英勇无畏的梅姐无语了。

不过这么大的事她不会掉以轻心,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梅姐忽然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没有底气地问:

“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的反问也让席小雯一时愣住了,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康立达会出局,更不会不想到他会在出局以后来青岛找她,像演戏一样不真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藕断丝连还旧爱重燃?”席小雯的回答令梅姐十分不满,她想要一个彻底的答案。

“只要我愿意!”

“你敢!要是你真跟他……”梅姐寻找着合适的语句:“你也知道,我梅姐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到时我真做出什么不耻之事,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好,我们走着瞧!”

一个比一个强硬,梅姐知道席小雯不是说着玩的,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席小雯不说,梅姐也能猜出一二三来,一定是那个姓康的劈腿了,不然的话,以席小雯的吃了秤砣的决心他们是不会分手的。现在姓康的又被那个女的给甩了,再吃回头草——席小雯居然同意了!梅姐气极败坏地离开了席小雯的家,真恨不能煽她一耳光,走在大街上的她冷静了许多,后悔跟席小雯吵,若是顺着她说下去,把康鸟人的电话哄来,梅姐就可以直接找到康鸟人跟他一锤子到底地讲清楚,梅姐恨自己一时冲动失了计谋

十年,饥渴了十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小雯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的睡意中有轻微的响动,卧室暗着,没有开灯,只拉了一层窗纱,月光从窗纱的缝隙中渗进来,使卧室洒满柔润的光线。

大概睡得不实,一惊,立马坐起,与人影撞了个满怀。

“是我,雯雯。”

熟悉的声音倾入耳鼓。

易尘。

席小雯砰砰乱跳的心缓了下来,她示意他开灯,他不,就这样抱着她。今天从北京回来,没有通知她。进家门以后,发现她合衣睡在床上,有些心疼,良久,她挣脱了他,起身拉开灯。

“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似有埋怨。

“想你,时间紧,又怕你正忙。”职场上那个严肃的易总此时总是温软体贴,失去了棱角.,

“我……我……”

连说这两个字后,席小雯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了。

起身去了客厅,此时已经是深夜零时了。

易尘不明白她去客厅干什么,跟出来,席小雯坐在沙发上,也并无其他的话可说,两个人都沉默地注视着彼此,气氛顿时诡异的安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正在将她包围,伸手搂过她的肩膀,她并没有顺势靠过来,好像有一种无声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僵持着不肯就范,时间变得漫长……

终于,易尘打起了哈欠。

从前天早晨去北京一直连续工作,今天一直到晚上才结束,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便餐,直奔家里,直到易尘不得不主动说出睡吧的话,席小雯才起身回到卧室。易尘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她身后,再次从后面伸手抱住她,她的身体微微外倾,见他有些微怔,她急忙说:“我去冲个澡。”然后一头扎进浴室,就没了影,从浴室回到卧室时他已经睡着了,歪在小沙发上,衣服也没有脱,鞋子搭在脚垫上,她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疲惫的睡相,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像海浪一样翻滚开来。

慢慢地,她蹲了下去,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

他睁开眼睛,她倏地缩回手,被他抓住,重新被他放在脸上。

“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

“没有。”席小雯慌忙否认,打断了易尘还没有说出口的“喜欢上我”。

“是吗?”易尘苦笑,放开她的手,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想勉强你。”

“我……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仿佛只有不停地给对方说“我可以的。”才能解除内心的负罪感。

刚才她说去浴室洗澡,却明明穿着白天上班时的衣服,那么,她在浴室里干坐了多久?分明是在躲他,席小雯知道露了餡,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拼命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内心的游移。

不料,却被他反抱过来。

十年了。

他的嘴唇饥渴了十年……

力量来势汹汹,简直是狂风暴雨,瞬间她就成了风卷残云中的落叶,然而,他分明感觉到了身下她抗拒的力量。易尘多想停下来,他不愿意让她这样为难或者受到伤害,但是,这一刻的他仿佛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裹挟,冲击,突然抛起,又重重落下,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一艘失重的船,在巨大的风浪里颠泊,一切由不得自己,就在他被这股力量折腾得翻江倒海时,忽听她的呻吟里隐约地叫了一声……他像参战的士兵得到了将军的鼓励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展现自己的力量,他要得到更多的鼓励和承认……

这一声娇喘的叫和后来她环过他腰间的手让他感觉到她从僵硬到柔软的明显变化,在最爱的女人身上,这样模糊的呓语激发了久违的情欲,就在他沉浸、陶醉在一场等待了十年的幸福之中时,那声模糊而遥远的呓语在粗重的喘息声中再次清晰而来……

立达。

……

易尘顿了顿……

可是,直到这两个字再一次隐人他的耳鼓,猛烈如疾风劲雨般的动作渐渐失去了力量的支撑……

然而,立达的名字仍旧从她的唇间呓出……

这个世上,有人用花言巧语爱一个人,有人用默默等待去爱,有人用十年的青春去爱……爱恨痴情,繁华落尽,那些被伤害的昨天为何还无法从心中斩草除根?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她还没有放下。

他的嘴角溢起的一丝笑容,与内心正好相反,受了委曲却无处诉说的孩子,想哭的冲动迷漫于肉体的每一处细胞里……

他盯着她的脸,突然,受了刺激般,失控的手用力摁住她的身体,她也惊骇地看着他。

“我……”

“我是……”

大概太急切和突然,几次大喊,却无法冲口而出,彻底的崩溃了。

她惊恐地蜷缩在床角,不知所措。

他则用力推她搡她,压抑于内心十年的委曲和痛苦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你确定还会爱我吗?

“确定。死了都要爱。”

“那好,你听明白,我席小雯本人天性凉薄。”

他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理解这句话,她再次给了他最简单直接的解释:我有很多个备选男友。而你连备选都不是。

原来的炙热是那么傻气。恋人间,不是你对一个人就会有好的结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渐渐的,他的手失去了力度,丢下她,起身,拿起衣服,去了客厅。

她从失神中惊起。

在他放弃自己的那一刻,她的手试图抓住的肩膀或者哪怕衣服的一角也好,可是,他已经走了,她的手在空中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无依无靠地垂落下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又因他的沉默而停止了,就像一场龙卷风过境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事后,她想跟他解释,又觉得好笑,这种事是解释就可以消除的吗?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俩,也令她难以面对他,所以,痛定思痛后,她决定分居。他没有阻止她这样的做法,哪怕质疑争执也好,她甚至希望他能跟自己吵几句,那样的话,她心里会舒服一些。然而,他一直什么都没有说,见面客气地打招呼,好像他们不是夫妻而是同事,客气得令人十分生疏。

其实,席小雯也不是想真的分居,只是随便一说,对方当即说好,她当时就愣住了,这一切都在席小雯的意料之外。

她怀着莫大的不安和失落独自搬回了吉安的公寓里。

吉安像看着天外来客一样看着席小雯落魄而归。

席小雯对于吉安惊讶的眼神很不适应,只好自找台阶下:“拜你吉言,我们分了,以后要在你屋檐下讨饭吃,别整天看我不顺眼就成了。”

蜜月还没过就闹成这样?谁能不惊讶于他们“反目成仇”的速度呢,吉安当然想知道原因,这一问不要紧,把席小雯给问愣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实则是羞于说出口,保持沉默,吉安只好不停地猜下去:

“后悔了?”

摇头。

“伍爱莲看你不顺眼,吵架了?”

摇头。

“姓康的找他了?”

还是摇头。

可是,能想到的也都想了,除了以上这些还能有什么呢?

“到底怎么了?”

吉安急得不行,蜜月还没过完,说分就分,总得有个原因吧?

席小雯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然而,还是说不出口。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就是易尘后悔娶了你!”

“才不是。”席小雯急赤白脸地否认。

那就怪了。

突然,吉安芋塞顿开:

“易尘不行……”

“他好得很!”

“怎么个好法?”吉安紧迫不舍。

她们间是闺蜜不假,但还从未谈过性的话题,吉安这样一问,席小雯再次卡壳,她的左突右闪激起吉安的好奇心,但都没言中。席小雯见无法隐瞒,只好说出分居的真相,吉安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与老公欢爱,叫着前男友的名字,虽然她不同意席小雯跟易尘结婚,就这件事而言,公正地说,放在谁身上也难以接受,易尘做出这样的反应当属正常。

在吉安看来,爱情的范畴,没有对错,她也是饱受爱情伤害之人,所以,席小雯选择分居,她没有像励志教母或爱情大师一样跟她分析对错,破天荒的平静,只有时间能把爱恨的事说得一清二白,那就交给时间吧。

默默与吉安的反应不同,她是一阵疾风暴雨,把此事全部怪罪在康鸟人身上,他要是不来青岛,席小雯的心也不会动荡,不过话又说回来,最根本还是席小雯本人,如果她的立场足够坚定,也不会出现这事,所以,她力劝席小雯回家,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太端架子,错在自己,再跟男人端,就是错上加错。

“端端就行了,还没完沒了,你当你十八呢?天下像易尘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难找了,人家等了你十年,也忍了你十年,席小雯,就你那臭脾气,当年康鸟人惯过你吗?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跟你吵来吵去,你没长心呐?好歹不知!”

对席小雯拎着箱子搬回来住默默十分生气。席小雯认为默默反应过度,就算她与易尘蓝颜知己这么多年,这件事也事出有因,不能全怪她。,自从席小雯与易尘在一起后,默默就没有说过易尘的不是,全是他的好……

气得席小雯也口无遮拦:“心疼了?”

好心当得驴肝肺。

“席小雯,请你顾及易尘的一点儿自尊好不好?当年,你找不到对口的专业,是易尘花大把的钱给解放日报投放广告,你才当上了记者,你以为解放日报就缺你吗?你以为大上海就找不出你这样一个女记者吗?当上记者后还给人家易尘理直气壮打电话,显摆自己的能力,席小雯,你以为自己是谁呀……”

什么?等等!

默默一愣,才知道说走了嘴,她答应易尘要为他保守秘密,不过,既然说走了嘴,索性全盘托出,一吐为快:

“当年,康立达抛弃了你,怕你出意外,易尘不停地打电话给我,让我陪你去丽江散心,本来,我想陪我老妈回老家,最后,耐不住易尘恳求,当年……”

默默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当年。

席小雯让默默给骂得哑口无言,原来,易尘一直在帮自己……

因为分居的事,三个闺蜜吵成了一锅粥。

梅姐也在此时赶来参战,席小雯要是敢离婚,她就当场跳楼。这件事她前前后后想了一天,易尘就是她眼里的乘龙快婿,别人再好她也不接受,何况,生活中,自己认识的或别人介绍的哪有比他多金的男人?席小雯闹分居,搬出了婚房,简直是有眼无珠,把甜点当狗屎,不知香臭,在这种关健时刻,梅姐一定挺身而出,不惜一切扭转战局,既然席小雯不听劝,肆意而为,好,她也动点真格的!

说时迟,那时快,梅姐拉开窗子,完全不顾自己年近60的老胳膊老腿,腾地跳上窗台,身体连风带雨的往前倾去。房子是32层的18层,可以想象瞬间飞出去的梅姐是什么后果,默默和吉安一声惊呼,慌忙去拉,默默抓住一只手,吉安扯住衣服一角,梅姐不管,生生往外挣——她就是要跳下去,要让席小雯明白一个事实,这些年,她一直讨厌的亲妈,一直战争不断的亲妈,为了她的幸福,可以眼不眨搭上自己的老命,席小雯也吓傻了,哪见过个梅姐这个架式?

窗台边,三个人的力量纠缠在一起,乱作一团,突然,吉安的手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滑脱,瞬间,头朝后磕了下去,一头仰在地板上。眼见着两个人的力量失去平衡,默默的身体被梅姐拽得往窗外倾去,悲剧正在发生。

如果她死了……

那一刻,席小雯的心中都被一个恐怖的事实笼罩,如果她死了,如果她为这件事死了,自己的后半生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吓傻了的席小雯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腾地冲过去,哭着喊道:

“妈!”

懂事以后,她从没喊过妈这个字眼,如果说羞于说不出口还不如说她不屑叫梅姐为妈,叫她梅姐更合适。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妈让正在发生的死亡戛然而止。

一脚已经踏出窗外衣架的梅姐回过头,她看到了从来高贵冷漠的席小雯眼含泪水,这一声妈让梅姐涕泪滂沱,默默趁此一把拽住梅姐的胳膊,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梅姐自杀未遂,一场暴风雨就这样结束了,席小雯也不提离婚之事了,但也没有搬回家里去。

最怕的是梅姐,一面与易尘不停地解释,安慰,希望他不计前嫌,一面给席小雯施加压力,无论如何婚不能离,虽然她不提离婚之事,但这样分居下去与离婚有什么不同呢?回到一个屋檐下,消除隔阂,问题才能解决。

这些天,梅姐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事情圆满解决,冲动之下把康立达来青岛的事告诉了易尘。其实,算不上冲动,梅姐也不是没心没肺之人,之所以主动告诉易尘,是想联合起来把康立达打败赶走,只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付康立达。

告诉易尘康立达来青岛这件事时,梅姐已经放下一个丈母娘应有的高贵,不管怎么说,席小雯有错在先,只要她在,就算姓康的来了,就算他再来搅和席小雯,也不会让他得逞,梅姐说了一大堆保证。

易尘平静的听梅姐说着这一切。

“他来找你了?”

梅姐支吾着。

“小雯告诉我的。”

上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散落在他們的身上,斑驳得有些恍惚。

见面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多数时间他们之间是沉默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梅姐坐在易尘对面的沙发上,手足无措,那个向来自信的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那样子做错的事的好像是她而不是席小雯。

易尘看了一眼梅姐,似乎隐着怒意,眸光微微抖动,似乎有话要说,但他终究没有说下去。

倒是梅姐忍不住了:“也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我们俩个吵架吵出来的。”叹息了一声的梅姐似乎不吐不快:“闺女大了不由娘,不过,易尘你放心,我不会让席小雯背着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在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女婿,谁都比不上你好,就是我亲儿子也没你这样好。”这一点梅姐没撒谎。易尘对她可是百依百顺,比亲儿子都好,她十分满意这个女婿,说到这儿,梅姐咬牙切齿的恨席小雯长了一张六亲不认的脸。

“那个姓康的他敢胡来,我梅姐也不是软柿子,看我找人不撕了他的脸,剥掉他的皮。”

易尘一直沉默,只有梅姐一个人山高水长的说着,越解释,越让她不自信,越觉得对不起易尘。

很久,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易尘走过来,拍拍梅姐的肩膀:“妈,没事。”

梅姐知道易尘心里苦,他的沉默是对席小雯最大的原谅和包容,可是,席小雯呢,她从来就一副人间烟火的样子。梅姐最讨厌她这副油盐不进的脸,好像世世人人都欠她的。她与易尘分居的这些天,梅姐比法院的法官还忙,忙到上窜下跳,一面劝解易尘不要跟席小雯一般见识,一面要去席小雯那里让她回家。

她知道劝不动席小雯,楼也跳了,仍旧没有回心转意,只好来软的,“就算你心里真想着姓康的也不能表露出来。”梅姐的语气一半透着命令,一半透着乞求。

席小雯愣愣地看着梅姐,不知此话何意?

“只要你不离婚,搬回去住,你跟康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跌眼镜的是席小雯!

梅姐是非黑即白的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出乎席小雯的意料,她不知道梅姐说这话出于何意,但就算是为了她好,席小雯对这样的主意并不感冒,她一声冷哼,就把梅姐打人冷宫:“你当我是你呐!”

梅姐瞠目结舌地看着席小雯。

好心当驴肝肺!

原本,席小雯也不想这样说话,也想心平气和地告诉梅姐,她是成年人了,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她需要时间来忘记那个城市,以及那个男人在她生活中留下的印记,只有时间能清除这一切……瞠目结舌后便是苦笑,有那么一瞬,梅姐是恍惚的。

她第一次有了老眼昏花的感觉,之后,一股颓废之气遍布全身。

过了一会儿,梅姐一句话不说,起身离开了席小雯的公寓。

当关门声撕破眼前的宁静时,席小雯回过头,梅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只有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响声在空空的楼道里回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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