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人才市场需求的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课程设置研究

2018-01-01石琳

阿坝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石琳

汉语国际教育（原对外汉语）本科专业始创于上世纪80年代，在经历了30余年的蓬勃发展后，招生院校的数量与招生规模都呈逐年上升的趋势。截至2015年底，全国开设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院校已达514所，每年招生人数超过3万人，而这两个数字在2010年统计之时，只是上述数据的一半，其增速之快令人瞩目①。随着学科地位、学科归属的逐步明确，2012年，教育部在新版《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中，将原有的三个本科专业“对外汉语”“中国语言文化”“中国学”合并为一个本科专业“汉语国际教育”。

从对外汉语到汉语国际教育，这一转变反映了该学科外延的拓展以及内涵的深化。由“对外”到“国际”，体现了汉语国际推广工作从“请进来”向“走出去”的重心转移。至2017年底，我国已在146个国家（地区）设立525所孔子学院和1113个孔子课堂，中外专兼职教师数多达4.6万人，累计开设汉语班次41万个，各类学员逾916万人②。而“教育”则体现了汉语国际推广工作的理念升级，从原来单纯的语言教学输出转变为语言文化的软实力输出。

国内及海外的“汉语热”与“汉学热”为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学科发展提供了大好机遇。但是，由于大多数新近开设此专业的院校在培养目标、教学体系、课程设置、实践安排、就业指导等方面尚处于摸索阶段，多数院校仍以学习和借鉴一些老牌学校的传统培养模式和办学经验为主，盲目地照搬和模仿，造成专业发展同质化趋势突出。同时，由于高校扩招引发高就业人群的冲击加剧，国内外就业渠道和信息的疏通不畅，人才培养目标及方式的单一化等因素，使得该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就业状况不容乐观。

基于此，还须具体分析造成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毕业生就业困难的各种因素及其成因，结合新形势下区域经济和文化的发展特点，以人才市场的需求为导向，以毕业生的个人发展意愿为路径，进一步优化和创新专业课程设置。在巩固基础和核心课程的前提下，探索细分择业流向、定向联合培养等人才输送模式，加强针对该专业学生的就业指导与岗前培训，不断地拓宽毕业生的择业面，形成“学以致用、用以促学”的良性循环，为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学科建设提供新动力和新思路。

一、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毕业生就业困境及成因

当前，大学毕业生人数持续走高，就业竞争压力巨大。据教育部公布的最新数据，2018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为820万人，再加上留学归国以及尚未找到工作的往届毕业生，预计将有超过1000万大学生同时竞争岗位③。

对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毕业生而言，就业困境集中体现在就业率偏低以及专业不对口两方面。据安博教育集团与清华大学媒介调查实验室联合发布的《2008年专业景气度调查报告（对外汉语）》显示，有69%的同学在毕业前或刚刚毕业时找到工作，应届就业指数属于中等偏下，仅有8.33%的学生毕业后从事与所学专业相关的工作，专业与职业匹配度指数偏低④。尽管已过去10年，该专业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状况依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研究者对中央民族大学2004级-2009级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生毕业去向进行了统计，其中读研率最高达60%以上，其余已就业的学生找到的工作几乎与专业不对口，且到国外担任汉办志愿者以及考研升学看似解决了眼前的就业问题，但仍须面对回国后及研究生毕业后的再就业问题［1］。

就业状况实际上是教学情况的终端显示器。造成目前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毕业生就业困难的因素是多重复合的，主要包括：

（一）培养目标不清晰

教育部于2012年发布《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和专业介绍》（简称《目录与介绍》），将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培养目标设定为“培养掌握扎实的汉语基础知识，具备中国文学、中国文化、跨文化交际等方面的专业知识和能力，能在国内外各类学校从事汉语教学的高层次对外汉语专门人才”［2］，这一表述中提及的“高层次对外汉语专门人才”既包括教学型人才（能胜任课堂教学）、科研型人才（既能胜任教学工作，也能承担科研项目），又包括管理型人才（既能胜任教学、科研工作，也能负责教学、科研管理）。但是，目前绝大多数院校仅将具备“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教学型人才作为唯一的培养目标，这无形中缩小了人才培养的范围。此外，培养目标也提到了培养“能在各职能部门、外贸机构、新闻出版单位和企事业单位从事与语言文化传播交流相关工作的中国语言文学学科应用性专门人才”［1］。而现在的情况是，传统的培养目标仅以各类汉语学校作为唯一的人才输送单位，课程设置中并没有相应的专业理论型课程、职业技能型课程与外贸机构、新闻出版、文化管理和企事业单位等岗位要求相匹配。因此，在招聘环节中往往会出现“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本科生，教学不如师范类学生、外语不如外语系学生、汉语不如中文系学生”的尴尬局面。

（二）培养模式较宽泛

高校在培养模式、培养目标和课程设置方面的制定依据主要以三种价值观为主导：以学科为本位的价值观，重在引导学生从事科学研究，在课程教学、科研项目中培养学生的研究意识、研究能力；以社会为本位的价值观，重在培养学生的各种职业技能以满足社会的需求；以个人为本位的价值观，重在促进学生知识与个性的完善，培养成就未来发展的基本素养。对于这三种价值观导向，既不能只重视其中一个方面，完全否定其他两个方面，也不能将三个方面混为一谈，不分主次。而目前开设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院校在人才培养模式上基本都处于模糊状态，面对社会多层次的人才需求，并没有体现和实施相对应的分类、分层、分阶段的培养方案和策略。由于对科研型、教学型、管理型、应用型等不同种类的人才培养模式没有加以细分，对人才需求现状缺乏了解，对个人发展方向缺乏“量体裁衣”式的规划，培养方案、课程设置与就业方向都显得较为宽泛，呈现出粗放型、模糊化的趋向，最终导致单一化的培养与多元化的需求之间形成结构性矛盾。同时，这种缺乏特色与亮点的培养方案，也使得各院校在办学模式上难以找准定位，突出优势。因此，现阶段应根据所在院校的区域特点、办学优势及市场需求，细化培养方向，优化课程体系，在夯实专业基础和核心课程的前提下，通过开设选修课、实行方向分流、分层次培养或联合定向培养等方式，构建具体、清晰、准确、对口的培养模式，探索“高素质、宽口径、实用型、外向型、复合型”的人才培养模式。

（三）市场需求不明确

过去，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还处于“成人外语”的教授阶段，教学对象基本上都是来华留学或培训的成年人。他们往往会选择到师资力量雄厚、办学条件较好、美誉度较高的大专院校所辖的海外教育学院或外语学院来学习汉语。而近些年来，各地大专院校对于应聘教师的准入门槛也越来越高，一般都要求具备硕士及以上学历。2007年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开始招生，这更使得该专业本科生在专业知识、教学能力和学历层次上失去了竞争力。目前，不少该专业的本科生开始转变就业思路，于在校期间考取教师资格证书，毕业到国内中小学或教育培训机构应聘就职。对于大多数开办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非师范类院校而言，应积极顺应这一市场需求的转变，避免人才培养与社会需求脱节。

另据李宇明先生在《海外汉语学习者低龄化的思考》一文中指出，“海外汉语学习者低龄化，已是较为普遍且保持快速发展趋势的现象，全球的低龄化水平约为50%，一些国家达到了60%。”［3］该趋势将引发“蝴蝶效应”，进而带动来华学习汉语者呈现低龄化趋向。而现有的培养体系、课程体系和实习体系还没有针对这一教学对象以及市场需求的转变做出相应的调整。宜设置青少年二语习得及心理学等课程，将实习基地定位在中小学，以培养适应国内外教学需要的中小学、培训学校以及各类机构的汉语国际传播人才。

（四）课程设置不合理

传统的对外汉语教学专业，在课程设置上一般都遵循“汉语＋外语＋教育”这一思路，但三个部分在课程数量、学分分值、课时配比等方面的安排都较为随意，各院校之间差异较大。普遍存在着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没有正确处理好专业核心课程与专业基础课程之间的关系。参照《国际汉语教师标准》（2012版）将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课程划分为四个板块：中国语言文学类（包括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言学概论、应用语言学、中国古代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等）、汉语教学与国际传播类（包括对外汉语教学概论、对外汉语教材教法、跨文化交际等）、中国文化类（中国文化要略、中国文化通论、中华才艺等）、外语（多为英语）技能类（包括英语精读、英语写作、高级口译、西方文化概论）。在这四个板块的课程中，应以“汉语为本”，突出作为专业核心课程第一板块的主体地位，教学类、文化类、外语类课程为辅助，避免出现外语课程与汉语课程相当，甚至超过汉语课程，最后汉语和外语都没有学好学精的局面。

第二，没有正确处理好外语和英语的关系。英语以其在世界贸易、外交、科技、文化等领域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而成为具备“超外语”身份的第一语言，这对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外语技能类课程的设置产生了巨大影响，几乎所有开设该专业本科课程的院系都将英语交际能力的培养作为重中之重。据考察，北京语言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的英语类课程占总学时比例约为50%，部分外语类院校（如北京外国语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该专业的英语类课程占比甚至超过了60%［4］。2012版《目录与介绍》中关于外语要求的显著改变是，英语不再作为外语的典型代表，而代之以与其他语种并列的一门普通外语，突出的是对“国别化”，即不同语种的要求。因此，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外语课程设置单一化的局面有待扭转。

第三，没有正确处理好理论课程和实践课程的关系。作为应用型专业，实践课程是培养环节中的重要构件，但并非所有院校都能为学生提供课堂见习、教育实习或单位实践的优质资源。一些院校内部及周边并没有留学生汉语的培训机构，或者由于本校有限的实习岗位已被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的学生所挤占，无法再为本科生提供参与教学的空余岗位。这种重视理论课，忽视实践课的倾向与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应用型、技能型的性质相悖。另外，针对非第二语言教学型的工作岗位，类似于中小学语文教师、行政文秘、新闻出版、文化传播等岗位的见习实习机会也数量寥寥，无法有效地为学生提供岗前培训实践的机会。

二、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课程设置及就业指导

新形势下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的课程设置及就业指导应体现“个性化、细致化、具体化”的思路，结合社会经济的发展，以人才市场的需求为指向，合理调整培养方案、课程设置和教学体系，加强实践安排、定向培养和就业指导，进一步创新培养模式，优化课程设置。

（一）培养目标划分多层级

我国的高等教育已由精英化转向大众化，这一转变也将深刻地影响各专业的人才培养目标。绝大多数毕业生将在各行各业的第一线岗位上寻求就业机会，各类型的应用型人才将是未来人才培养的主要目标。而每产生一个新兴职业，总会派生出一系列与之相关联的岗位，形成一个“职业群”。具体到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来说，随着国内及海外汉语教学机构的持续完善，原有的就业“岗位链”将延伸开来。以面授为主的汉语教学将发展到广播电视、互联网的综合运用，传播介质也由传统的纸质书本进阶到多媒体。新兴的网络汉语教学平台必然会拉动教材编写出版、课程咨询顾问、网站设计制作等一系列衍生的工作岗位，形成一个辐射型的“职业群”。这将会为不少本科就读于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同时对教育产品营销、教育项目策划、教育平台运营、教育网站设计以及教材图书出版等方面感兴趣、有特长的同学，提供一系列与专业对口的就业机会。因此，应打破原有培养目标扁平化、单一化的局限性，有预见性地拓展思路，划分出多层级、多类别的人才培养目标。

（二）破除单一化培养模式

就笔者对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毕业生进行的就业去向调查来看，其所从事的工作类型按占比多少依次排列为：三资企业行政文秘、中小学教师、培训机构教师、研究生、公务员、志愿者⑤。由此可见，毕业生就业已呈现出多元化、多渠道的新态势，培养模式也应随之向“个性化、细致化、具体化”的方向发展，不能再以从事第二语言教学的对外汉语教师作为单一的培养目标。在校期间，应尽早对学生进行职业生涯规划指导，依照自身的能力和兴趣，区分研究型、应用型、师资型等不同人才培养方向，制定适宜的培养模式。如南京师范大学探索出“三型一化”的人才培养方案，实行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和外国语学院两院联合培养的2＋2模式（学生前两年在外国语学院学习英语，后两年在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学习专业核心课程），以此重点提升学生的英语交际能力和跨文化交际能力，主要以未来在海外从事汉语教育与文化传播工作为培养目标［5］。中央民族大学施行的是“知—行—学”的复合型人才培养模式，在“厚基础、宽口径”的理念下重点培养学生的研究意识和研究能力，主要以输送研究生为培养目标。华东师范大学与美国纽约大学合作，每年选送10名优秀学生赴美攻读硕士学位，是以培养高层次汉语教师为目标的校际直通车模式［1］。

（三）优化和创新课程设置

时至今日，与传统专业“汉语言文学”相比，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在课程设置方面尚未形成一个大家公认的完整体系。现已有不少综合型、应用型院校开始面向人才市场的需求，结合地域环境优势、经济发展程度、师资办学力量，对现有课程设置进行了有针对性地调整和优化。如南京大学改革课程设置，施行“三三制”这种先综合、后分流的课程模块，其中第一个“三”即大类培养（基础学分）→专业培养（外语学分）→多元培养（分流培养）三个培养阶段；第二个“三”即科研学术类→复合交叉类→就业创业类三种发展路径［1］。又如云南大学、广西民族大学利用其与东南亚国家临近的地缘优势，在课程设置中突出东南亚国家小语种的特色，增设越南语、缅甸语、柬埔寨语等第二外语课程，并开设国际商贸、文化传播等选修课程［6］。还有新疆大学因其地理位置、民族特点和学缘优势，在课程设置中突出少数民族语言的课程亮点，以双语教师作为人才培养目标［7］。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应用型地方院校（如广东省惠州学院），则进一步试行了方向分流的专业课程设置方案，即在第4学期或第5学期实施专业方向的分流，在原有第二语言教学及语言文化传播方向之外，增加涉外文秘、涉外旅游、中小学语文教学等方向的相关理论课程和实践课程。在保障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基础课程和主干课程的基础上，围绕人才市场需求，结合学生发展意愿，对选修课程进行方向分流，探索出新的专业课程分流设置方案［8］。如针对选择涉外文秘方向的学生，开设秘书实务、公文写作、商务英语、实用英语写作等选修课程，并加强对学生参加秘书职业资格考试的指导；针对选择中小学语文教学方向的学生，开设教育学、教育心理学、中小学语文教学法等选修课程，并指导学生参加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另外，针对有志于从事语言研究，有考研意愿的学生，开设现代汉语语音、词汇、语法等专题研究，第二语言教材教法、跨文化交际等选修课程，并指导学生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

（四）搭建多元化实践平台

从国内及海外汉语学校、培训机构录用对外汉语教师的标准来看，课堂教学实践能力、外语应用水平和跨文化交际能力是聘用与否的三个必要条件。而对于该专业本科毕业生而言，课堂教学实践能力恰恰是其“致命”弱点。在这种情况下，各类院校应该突出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教学特色，积极完善本科人才的培养方案，多方筹建汉语国际教育实习实训基地，为学生们搭建多元化的实践平台。在校内，通过课堂训练、教案设计、微格实训、学生试讲、校内观摩等方式，促使学生具备初步的课堂教学能力。然后，可以与各院校所辖的海外教育学院或各类机构共建实习基地，实现教学实习资源的优势整合。一些在国外设立了孔子学院的学校，也可以借鉴云南大学、云南师范大学施行“三一模式”，即两年国内基础课程，一年国外教学实践，最大程度地发挥实习实践课程的效用。当然，对于培养方向、职业选择已做分流的同学，也可以采取集中实习与分散实习相结合的方式，为其到外贸公司、三资企业、新闻出版机构、中小学校等单位实习提供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