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草即木(组章)
2017-12-30厉彦林山东
厉彦林(山东)
非草即木(组章)
厉彦林(山东)
山 草
山前,山后,田畦,房跟,路旁,河边,沟底,石缝……自由地活着。
近看有形,远看有影。
绿色的云。朦胧的雾。飘摇的梦。
泼泼辣辣,伸展青翠的手掌,从不奢求。有一把土、一滴水,就悄然扎根,就憋芽,就吐绿,就结籽,就繁衍后代。
生性纤细柔弱。虽然有骨、有筋、有肉,也有头颅,却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老人可踏一脚,顽童可踏一脚,每一脚都很残酷。
牛可以啃一口,羊可以啃一口,每一口都很新鲜。
镰刀可以割头,锄头可以斩根,依然顽强地活着。
一生贫穷、忍耐、善良,不说一句话。
山草,就是这一片片平凡的山草。
或为饲料,或为肥料,或为灶柴,聚集起来,就是燎原的熊熊烈火。
枯树与长青藤
枯树被长青藤缠绕着,相依为命。
苍老的枯树重新获得生命,在风中抖动往日的雄风。
纤弱的长青藤爬在枯树的背上,自由舒展着茎和叶,聆听呼啸的山风,凝视如织的游人,欣赏远处的风景。
诗人说:长青藤生来没有骨头,依靠着枯树,出人头地,不值得称颂。枯树倒像一位长辈,为儿孙鞠躬尽瘁。
哲人说:枯树虽然躯干已死,而灵魂依然站立。长青藤经过艰难的成长历程,精神已经得到冶炼和升华。二者走向辩证统一。
佛人说:生就是死,死就是生。这没有什么稀奇。
游人说:这是难得的风景,快举照相机,留下一张凝重却朝气的倩影,存进记忆的永恒。
枯树旁若无人,不动声色。
长青藤依然爬在枯树的背上,举起生命的绿旗帜,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着。
叩问山顶的柏树
树木凋零的季节。我站在山顶上,迎着阵阵寒风,陡然发现两块岩石夹缝里被风斩断头颅的那棵老柏树。
我轻轻蹲下来,仔细凝视着柏树那白花花的伤口,还有伤口上忙着搬家的一群蚂蚁。柏树周围是苍老的石头和衰败的枯草。一种孤独凄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每一座山都有每座山的秘密,每座山都有每座山的景观。
这株老柏树曾独自站在山的背上,舒展,洒脱,自在。
站在山顶,伸出绿冠,就成为高山的峰。第一口品尝太阳的光芒和春雨的温馨。
山腰和山下所有挺拔的树木,再高也站在脚下。
在众多目光的仰望里,腰变粗,枝变密,渐渐成为多情风雨进攻的目标。陡然的一天,在雷霆的呐喊中丢失了生命。
生命,爱情,死亡,这是世间三样最让人惊心动魄的东西。
凋败是残酷的,却是真实的。
我叩问这被折断头颅的老柏树,漫长的生存之路,为何在最茂盛的时刻走短了?什么样的生存状态,能延长生命的轨迹?
站在老槐树下
还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还是故乡这棵老槐树下。
无奈的寒风,一页页翻动我的记忆。
我已与魂牵梦绕的故乡相隔诸多的岁月。
在冬天的城里,身上很热,心里很凉。
在冬天的乡下,身上很凉,心里很热。
树枝已脱落所有叶子,伸开无数的颤动的手指,指向蓝天。我的耳畔仿佛响起亲人日思夜盼的呼唤。
雪地里的一行行脚印,被吹起的雪粒,悄悄覆盖。漫长的时光,却抹不平我的记忆。
我抚摸着老槐树,望着白茫茫的旷野,滋生许多的孤独。
我背负老槐树的凝望,拄着探路用的树枝,冒着雪走出了这寒冷的山坳。
走回故乡,站在这棵老槐树下,望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寻到许多宝贵的东西。
前方是茂密的山林,路从脚下隐隐约约地伸展到远方。
我直直腰,拍打掉身上的雪花,忆起诸多停留的理由,却又沿着乡间的小路返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