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经济论坛助力俄罗斯“向东看”政策

李勇慧

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总统令举办两个国际经济论坛，一个是圣彼得堡经济论坛，这个论坛是俄罗斯融入西方的重要平台;另一个就是在远东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的东方经济论坛。东方经济论坛每年9月举办，所承载的意义非同一般。第三届东方经济论坛于9月6日?7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如期成功举办，来自61个国家和地区的近4000名代表出席。

開发与振兴远东西伯利亚经济

东方经济论坛始于2015年。普京总统每次都率联邦中央和远东各联邦主体的政府要员出席，俄各大战略性公司的总裁悉数到场。日本、韩国、蒙古国的国家元首曾率领工商代表团参加论坛，中国派出以副总理汪洋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参加了第一届和第三届论坛，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昌智率团参加了第二届论坛。论坛期间召开多场俄罗斯与各国对话会议和分论坛、CEO峰会及各领域的圆桌会议等。东方经济论坛经过三届的积累逐渐成为俄罗斯发展远东西伯利亚地区、融入亚太经济的一个重要平台，同时提升了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在亚太经济合作中的地位，是俄罗斯“向东看”政策中引人注目的举措。

东方经济论坛的创立源于俄罗斯积极的“向东看”政策。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国与欧盟对俄罗斯进行外交围堵、军事打压、经济制裁。当俄罗斯在其西部已经难以施展有效外交的背景下，为了摆脱外交和经济困局，进一步强调国家的发展道路，俄罗斯着手积极推进“向东看”政策，其核心是发展经济。

首先是基于俄罗斯发展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地缘经济的考虑。俄罗斯与亚太国家有着良好的政治关系，富有活力和广阔的亚洲市场也是俄罗斯实现其亚太战略必要而充分的条件。促进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发展不仅能弥补俄罗斯在西部与美欧关系交恶所带来的政治孤立和巨大的经济损失，还能借亚太经济快速发展的机遇，改善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失衡的状况，促进区域平衡发展，以实现强国目标。正如普京总统指出的，“这对于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原则性的战略选择”，“亚洲有俄罗斯需要的巨大资金来源、劳动力市场。尤其是亚太在全球一体化中作用不断增强的前提下，俄应主动加强与亚太区域开展经济合作，使俄融入亚太一体化进程。俄罗斯的亚洲部分，尤其是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完全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是该地区及整个俄罗斯国家社会经济健康发展、增强经济竞争力、提高俄罗斯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的最基本条件。因此，加强与亚太地区国家的经济合作自然而然地成为俄远东地区与世界经济接轨的首要选择”。

其次，落后的远东西伯利亚地区无法助力俄罗斯的崛起。远东西伯利亚地区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已发现和探明的矿物有70多种，集中了全俄84%的金刚石矿藏;已探明铁矿石44亿吨;已探明煤田100多处。远东地区农业和养殖业发展潜力巨大，过境运输和地缘战略地位重要。然而，虽然发展纲要一个又一个地接连出台，但都未最终落实。究其原因，主要还在于俄国内从思想上对亚洲地区重视不够，没有在基础设施、政府投入等方面下大力气。由于多年来开发滞后，远东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长期落后于俄西部地区，已成为俄实现经济现代化和崛起的障碍。由于希望与国外市场衔接，因此俄罗斯必须向世界和亚太地区开放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创造就业，提高当地人民的收入。与经济快速发展的亚太特别是东北亚地区形成经济互补，成为俄参与亚太经济合作的重要方针，也是体现其大国地位的重要内容。

基于上述考虑，俄罗斯“向东看”政策中开发和振兴俄远东西伯利亚经济成为首要战略目标，并决定在俄罗斯太平洋沿岸城市、远东的“心脏”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东方经济论坛。通过这个平台，加强俄罗斯与亚太地区国家的经贸联系，全面展示远东地区经济前景、投资潜力，着力推广重点发展项目。于是2015年第一届东方经济论坛如期举行。

颁布一系列法律保障战略实施

为了保障远东经济发展战略目标的顺利实施，俄罗斯颁布一系列法律，成立特区，修建基础设施，吸引投资。俄罗斯总统普京出席首届东方经济论坛时强调，远东地区作为国家发展的重要中心之一，应大力发展其经济与基础设施，创造新产业和工作岗位。俄政府将采取措施为投资者创造最好的条件，使远东成为世界领先的商业中心之一。为了吸引投资，加快开放发展远东地区，2014年俄罗斯政府确定14个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并提交普京总统批准。2014年12月29日，《俄罗斯联邦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联邦法律》由普京总统签署，并于90天后生效。2015年5月，俄政府远东投资方案委员会批准设立六个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为入驻发展区的企业在缴纳保险、土地税、财产税、利润税、矿产开采税等方面给予特殊优惠。2016年2月，俄罗斯政府决定再新建三个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2015年7月13日，普京总统签署《关于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联邦法律》。自由港设立期限70年。自由港区域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市、纳霍德卡市等15个行政区，包括行政区域内的海港及其水域，总面积近3万平方千米，人口达140万。自由港对投资企业在行政和税收方面实行优惠政策，力图让滨海边疆区成为亚太地区具有竞争力的一个“玩家”。《关于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联邦法律》还为自由港居民提供税收优惠。在今年的东方经济论坛上普京建议再增设更多的自由港。俄政府还推出了“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社会经济发展”国家规划等多项明确的发展方案，并建立了远东开发专项基金。

盘点三届东方经济论坛的成果，不难看出，俄罗斯“向东看”政策取得了一定成效，也应了俄罗斯的一句俗语——“可以好起来，甚至还可以更好”。2015年东方经济论坛上签署了约80份协议，总额达1.3万亿卢布，日后60%多的协议转化为合同。2016年第二届东方经济论坛签订了214份协议，投资金额为1.85万亿卢布。2017年9月7日，俄远东发展部部长加卢什卡表示，到当日为止，已签署了194项投资协议，金额达2.4万亿卢布。而这还不是最终的数字。另外，有61个国家参加了今年的论坛，数量比去年增加了近1倍。这不仅说明俄罗斯远东地区对于投资者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同时也表明“向东看”政策某种程度上发挥了明显的作用。endprint

“向东看”政策的地缘政治特点

俄罗斯“向东看”政策也有很强的地缘政治特点，中国是其政策中的重点。在强化同中国各领域合作的同时，俄罗斯还加大了与亚太地区其他国家的合作力度，显示了其东向政策的多元化。东方经济论坛就折射出俄罗斯与亚太国家外交与经贸关系的发展现状。

中俄关系正处于历史最好水平。中俄高层互访不断，政治互信增强，经贸额虽然尚未达到理想中的目标，但是规模扩大、质量提高，军事合作加深，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化。尽管与日本、韩国、蒙古国国家元首出席论坛相比，中国参加东方经济论坛的国家领导人仅是副总理级别，但这并未影响中国与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经济合作，因为中俄之间经贸关系发展的机制相对比较成熟，渠道也很多。两国建立了几十个政府间合作机制，不仅有总理定期会晤，还有五个副总理级别的合作机制，这在双边关系中也是不多见的。东方经济论坛只是中俄经贸关系发展中的合作平台之一。

到目前为止，中国是俄远东联邦区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和第二大出口目的地。2016年双方贸易额超过60亿美元，占远东联邦区外贸总额的1/4。2017年上半年双方贸易额达36亿美元。中国也是远东地区的主要外资来源地，投资涵盖林业、农业、建材、轻工、能矿、商贸等诸多领域。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落户远东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和自由港。截至2017年8月，中国累计投资项目26个，规划总投资约30亿美元。两国互联互通建设更是捷报频传。双方边民翘首以盼的同江铁路桥、黑河公路桥等一批重大跨境基础设施正在加快建设;“滨海1号”“滨海2号”国际交通走廊也在抓紧商谈中;双方还开通了10余对边境口岸，贸易和人员往来更加便捷。双向旅游合作持续升温，仅中国黑龙江省就与俄远东地区开通了32条旅游线路。各个领域的合作稳步推进，让两国企业和人民尝到了甜头、得到了实惠，坚定了双方友好往来、共同发展的信心。中国对俄远东的投资额占俄远东吸引外资总额的30%。在亚洲国家对俄罗斯远东的投资项目中，中国项目占一半以上。目前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区提交的有中国企业参与的申请投资总额达2100亿卢布，其中中国公司的投资占1600亿卢布（约合180亿人民币）。一半的项目已开始实施。俄远东开发与中国东北振兴不谋而合、“一带一路”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功对接，将为中俄两国的经贸合作注入强大和持久的动力。期待远东能够成为助推俄罗斯经济增长的撬动点，也为中俄务实合作开辟新空间。

日本安倍政府将东方经济论坛看作是改善日俄关系的重要外交场合。为参加东方经济论坛，安倍精心准备，除了三次亲自出席外，还带去庞大的代表团。2016年论坛举办期间，安倍不顾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特别向普京具体阐述了今后经济合作的路线图，提出8个方向的经济合作，论坛上两国签署了价值近13亿美元的各类协议。2017年论坛举办期间，日俄特别讨论了在千岛群岛进行共同合作的问题，但是双方无法绕过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领土的主权归属问题。

韩国重视东方经济论坛对于韩俄双边关系的推动作用，以及对朝鲜半岛事务的影响。三届论坛韩国方面都是总统带队。韩国对俄远东的贸易和投资额2016年全年和2017年上半年分别增长了6%。2016年，时任总统朴槿惠同普京谈到韩国与欧亚经济联盟签订自贸区的可能性。2017年，文在寅总统对俄罗斯提出的朝鲜半岛与俄罗斯及东北亚地区的能源管线、铁路联通的设想表示很感兴趣。但是，鉴于朝鲜半岛局势的恶化，俄罗斯提出联通半岛能源管线和铁路网的设想很难实现。

由于半岛形势持续恶化，尤其是9月3日朝鲜进行了第六次核試验，此次东方经济论坛不仅讨论了经济合作问题，而且也重点关注了朝核问题。不过，论坛被政治化的可能性很小，东方经济论坛未来仍然会以经济合作为主题。

“向东看”绝不意味着与西方隔绝

当前西方对俄的经济制裁和外交孤立使俄罗斯陷入双重危机。经济繁荣的亚太地区对于俄罗斯来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重要和关键，既能助俄罗斯重新崛起、摆脱外交孤立，也能助其缓解经济危机、获取投资。如今开发、振兴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已是俄罗斯尤为迫切的战略任务。俄罗斯的远东西伯利亚发展战略已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被束之高阁。尽管一些目前存在的掣肘因素不会很快被消除，比如基础设施落后，行政壁垒重重，投资环境欠佳，市场及开放程度仍然狭小，劳动力短缺等，但是未来，无论外部环境发生怎样的变化，俄罗斯“向东看”政策不会发生逆转，东方经济论坛也将会继续发挥其独特作用，成为推动俄罗斯东向政策的重要工具，为其发展与亚太国家的关系注入持久的动力。

与此同时，也应该深刻认识到，俄罗斯的外交政策是全方位的，对东西方同时开放。普京总统在2017年东方经济论坛的全体会议上发言称：“俄罗斯有意深化与太平洋东岸和西岸国家的投资、贸易和金融关系，而且俄远东西伯利亚地区投资的空间几乎是无限的。”这说明俄罗斯“向东看”绝不意味着与西方隔绝，而是在提升与东方国家关系的同时，也希望与西方继续合作，以达到东西方之间关系的平衡。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