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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题材 大文章

2017-12-29常瑞芳

艺海 2017年12期
关键词:啃老花鼓戏

常瑞芳

〔摘 要〕花鼓戏《儿大女大》选取了当下民众的生活关系密切相关的话题,运用湖南花鼓诙谐的歌舞娱乐的特点,对“啃老”现象进行了漫画似的讽刺与鞭挞。这部戏虽然题材普通,故事简单,但是其教育意义却深远。

〔关键词〕花鼓戏 啃老 舞台呈现

2017年10月19日,长沙实验剧场上演了花鼓戏《儿大女大》,这是一部由邵阳市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自主编排的一台反映家庭伦理道德的现代剧,整个剧场座无虚席,观众席上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与掌声。这部戏是20世纪80年代末创演,至今已有29年了,演员们也换了三代,她与许多经典戏曲剧目一样,一直倍受观众的喜爱。

其实,该剧剧中主角是一个早年丧妻、憨厚质朴的老人贵满,他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儿女养大成人,尽管自己也有一个多年的红尘知己,却为了哺育儿女,一而再地拖延下来。故事从小女儿考上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为筹备学费犯难的节骨眼上切入,此时贵满老人家的二男一女,大儿已经结婚成家,孙子已到发蒙年龄;二儿子准备结婚;小女立夏考上大学,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为学费生活费犯愁的立夏,原本想找长兄借钱,不仅没有借到钱,反而因为自己所需要花费以及二哥谷雨准备结婚需要一大笔钱,而引起大儿媳的强烈不满,由此引发了大儿媳唆使丈夫找父亲要补当年结婚钱少的所谓“差价款”,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在观众眼前上演……

花鼓戏来自民间乡村,以浓厚的乡土气息反映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花鼓戏《儿大女大》则选取了当下民众的生活关系密切相关的话题,运用湖南花鼓诙谐的歌舞娱乐的特点,对“啃老”现象进行了漫画似的讽刺与鞭挞。这部戏虽然题材普通,故事简单,但是其教育意义却深远。对于舞台戏剧来说,重要的不仅是故事情节有多么复杂曲折,而是思想的精深,敏锐的情致耐人回味无穷。该剧的魅人之处,就在于其生活细节的真实而又生动有趣的情致。

戏剧写人生,写的就是人,任何一部成功的戏剧都离不开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儿大女大》舞台演员仅有七人,故事情节简单,线条发展脉络清晰,但所呈现的人物每个人都有着符号似的鲜明性格。黑格尔说:“性格就是理想艺术表现的真正中心,因为它把前面我们作为性格整体中的各个因素来研究的那些方面都统一在一起。”①。剧中父亲贵满是一个勤劳善良而性格又有几分懦弱的老人,在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父亲的典型特质,父爱如山,作为父亲对儿女满满的无私的爱,即使有着千斤担,也是一肩担,尽自己全部的所能去给自己的儿女尽可能好的生活。大儿子清明是一个怕老婆的男人,什么事都听从老婆的,在剧中担纲着小丑搞笑的戏份,但编剧并没有让他完全脸谱化,他毕竟是在父亲关爱下长大的男儿,在对父亲的索要时,他有犹豫有不忍,也有对老婆高压下的反抗,演员在表演时很好地把握了分寸,使这个人物看来血肉丰满,又真实可信。大儿媳红桃则是一个泼剌、自私、贪婪、愚昧,且有几分狡猾的农村妇女,是一个被鞭策的反面角色,她的自私与贪婪表现得理气自壮,甚至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她似乎也懂得伦理世故,在许多事情上她不亲自出马,而是躲在人后唱白脸。她不仅在丈夫面前耀武扬威,巧立名目,多次唆使地丈夫去找老父亲要钱财,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闹翻天,不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赢得最后的胜利。

谷雨是贵满的二儿子,他是个懵懂的年轻人,有着时尚的消费观念和相互攀比的心理,却不懂得幸福要靠自己去创造,是个典型的啃老族的代表。他的女朋友綠柳却是个小鸟依人,追求爱情的女子,她虽然想要体面的婚礼,但她多少懂得些许体谅,心底并不刻薄。立夏是这个家庭的小女儿,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知晓父亲对儿女们的爱,也明白父亲的付出与操劳,她支持父亲寻找人生伴侣,读书在外,勤工俭学,甚至还寄钱回家帮助父亲,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和秀是贵满的女朋友,俩人互相倾慕许久,因为顾忌到孩子们的反对,俩人一直没有公开恋情,和秀对贵满的爱是源于困难时,贵满的无私相助,这段感情是贵满苦难人生的慰藉。

戏剧艺术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寻找引人入胜的情境,寻找可以显现心灵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蕴的那种情境②。《儿大女大》剧中“讨发蒙钱”“索差价钱”“捉奸”“诈死”几个重要的戏剧情景设置,将这部戏的故事发展层层递进、一步一步推向高潮,将人物个性随着剧情的演绎、精雕细刻地展现在舞台上,在寓教于乐中彰显主旨思想。

可以说,第一步“讨发蒙钱”展示,不仅是表现了红桃的贪婪和清明小男人的品性,而且也刻画了父亲贵满对儿子的泛情与纵容。中国是一个注重血脉亲情的国度,一年三节,家庭的红白喜事,亲人的生辰、升迁、就读等非常注重亲情间的往来礼数,孙子已到了上学年龄,作为爷爷给一份礼钱,也是符合情理的,似乎红桃的唆使虽然让人别扭却也未逾礼。但是,事情发生的时机不对,一个家庭有重大开支,一分钱掰成四分钱仍然不够,还需要借款的情况下,“讨发蒙钱”的时机就显得不合情理了。此时,清明在媳妇的指使下,向父亲索要孙子小学上学的发蒙钱,父亲贵满他还不知道二儿子谈的女朋友已经怀有身孕要结婚了,正走在向父亲伸手要结婚彩礼钱的路上。那么,大儿子清明是不是能够找老父亲要到钱呢?观众心里有些打鼓。可是,当父亲贵满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卖柴买盐后剩下的二百二十五元,此刻父亲坦然的掏钱举措,就让人扼腕长叹他的泛情。显然只是他们平日生活场景的瞥见,而这一瞥足可窥见其生活的全貌。这一情景的设置,让我们看到了父亲对儿子习惯性的忍让与毫无原则的溺爱,也正是他的这种溺爱导致了儿媳无休止的索求,甚至是无理取闹;再加上清明的懦弱,才有了日积月累后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所谓公平口号下的索要结婚差价补偿钱的荒唐事逻辑推理发生。

我在看到老父亲无奈地写下欠条时,酸楚的滋味漫天铺地潮拥心头:一个养育了自己的幼年、童年、少年的父亲,待自己一长成人后,竟然让父母为自己写下欠款的字据,这对人生真是莫大的讽刺,冷峻的黑色幽默!心底有对清明软弱的鄙视,对红桃的憎恶,还有对贵满的怜悯、同情等等,甚而有些期待剧情该如此发展下去,卖血还债么?或是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弯了精神去碰瓷?父亲的铤而走险唤醒了儿子儿媳们的良知,这样未免太老套了吧。显然,该剧的编剧不是一个平庸之辈,而是一个有着丰富生活阅历与戏剧功力的人,剧中主角贵满按照他周遭的环境与自身的性格推动着剧情发展,贵满上山砍柴烧炭卖钱。在“捉奸”这场戏里,编剧运用了对比手法,他的儿子儿媳两手空空上山,不是来看望父亲的,而是来监察父亲挣得了多少钱,自己又能够挤到多少钱;女友和秀上山,提来了可解馋的饭菜,还带来了立夏的问候与汇款单。和秀上山是关心与爱情,不料却遭遇到贵满儿子儿媳的一场荒诞捉奸戏,老人们颜面丢尽,落得他人笑柄。endprint

最后一场戏,“诈死”让人啼笑皆非,焦头烂额的贵满无法忍受不孝子、儿媳的人格侮辱,在和秀的配合下上演了一出“假死戏”,最终让子女们幡然醒悟。

这一场假死戏,在剧中并没有给观众一种唐突感或匠斧之气,平日里贵满就是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之人,言行举止在乎他人眼中的形象与看法,自己与和秀的感情是男未婚女未嫁,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因为儿媳们的阻拦生生被压抑为地下情,一场被捉奸又给和秀带来了乡邻们的风言风语,加上沉重的经济窘迫的多层压力下,一个男人的自杀行为便有了泣鬼神的悲壮。在此,剧作家没有简单的处理成一个悲剧,当贵满寻出农药瓶冒出自杀的念头,他的内心不仅有悲凉、愧疚,还有一个人对世间美好的留念。和秀的撞破,正是他悲剧人生中最后的一抹温情,是这世间的温暖救了他。贵满活了下来,但是困境依然横阻在面前,于是,和秀心生一计,真死变为假死,给儿女们幡然醒悟的教育,也给了观众们心灵的震撼。此剧最后一笔男嫁女,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是神来之笔,它不仅符合老百姓爱看花鼓戏皆大欢喜的结局,也似乎在告诫子女们一味地索取只会失去更多。

《儿大女大》舞台呈现流畅,演员表演真切到位,加之切中时事,具有普世情怀,老百姓喜欢看而得以广泛流传。但是,纵观整部戏,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在文风上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前部分诙谐,格式化,台词倾向口语化成分多一些;后部分注重心理呈现,唱词也变得文绉起来,注重韵律。瑕不掩瑜,它的确是一部难得的新时期现代戏,值得一观。

小事也能做成大文章。我读元杂剧《好风光》,不见故事情节有多复杂曲折,但觉得其构思巧妙,意趣不尽,人物也写得脱生动,细腻真切。后来查阅资料时知道它是由一则逸闻轶事,写成的剧本,曾经佩服不已。啃老这个普遍存在的社会,尤其在现今中国社会转型之际,啃老族有其特殊生长的土壤。中国有句俗语:出门靠朋友,在家靠父母。这句流传已久的民间俗话似乎说明了我们历来就有啃老的传统,在不少人心中,靠父母是天经地义之事,伸手向父母索要钱财,取父母之所有,索父母这所能,是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也正是这样的传统讓父母们在子女遭到一点困难,便是倾囊相助。在社会上我们更是经常看到有些人的一场婚宴花光了父母一生的积蓄,脸上都是互相攀比听到的溢美之词,内心没有违和与愧疚之感,这种现象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邵阳市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自主编排的花鼓戏《儿大女大》1988年创作演出以来,演出足迹已遍及省内外200多个城市,演出3000余场,2006年获得湖南省艺术节最高奖“田汉大奖”及湖南省“五个一工程奖”,这出戏常演常新,对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注释:

①《美学》第300页。

②《美学》第1卷,第275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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